管中窥豹，犹如凝视深渊
我喜欢海。但我有过两次对海的“恐惧记忆”，可说毕生难忘。
一次是2001年冬天，我刚买车不久，新鲜劲头上，急着四处游玩，练练车技。正好我胞弟在北戴河培训，我便带着父母，奔北戴河而去。
接上胞弟后，我们迫不及待的往海边开。那时没有导航，弟弟不熟悉路况，街上也没人，我就仗着自己方向感好，信心满满地跟着感觉走。新司机无知无畏，我开得飞快，硬是把冬天开成了夏天的感觉。
爬上一个坡后就是一个急促的下坡。就在这个当口，突然，我们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我记得自己身上的汗毛瞬间立起，电流漫过头顶，胸口窒息，脖子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背部冒汗，仿佛海水正在爬上我的背——海，一小片狰狞的涌动着深蓝色活物，透过建筑和树木的遮挡，注意，是一小片海——突然闪现在眼前，不，是突然扑到眼前，让我们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管中窥豹——可怕的事物深谙恐惧之道，善于藏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正是那奇特的视角把我们吓坏了，如果视野开阔，等待我们的将是尽收眼底的风景，不幸的是，“视差之别”制造的一个“局部”不由分说地将我们捕获了——猛兽、巨大的“利维坦”，我仿佛看见了它轻蔑的眼神，它故意通过一小块肌肉来制造震慑力……加上飞快的车速带来的冲击力，我感到我们正在被那头巨兽吸入口中——连祷告都来不及，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如同小丑鱼尼莫透过海底沉船的窗户看到了鲨鱼的眼睛和血盆大口，吓得无法动弹——彻骨的痉挛般的恐惧死死地攫住我们——那感觉，20年后想来还新鲜如初……
另一次是在泰国浮潜。不知何故，我不知不觉游到了安全区的边缘，无意间放眼一望，妈呀，魂都吓掉了，美丽的珊瑚礁没了，精灵般的热带鱼不见了，五彩缤纷的光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幽暗，骷髅般的、黑洞洞的深渊……恐惧激起的失重和慌乱感瞬间将我死死捆住，拖向那深不可测的黑洞……
“当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就是那种感觉，哪怕你只是无意间一瞥，可那个巨大的深渊已经将你瞄准，要吞噬你……
大概是剧烈刺激带来的条件反射，我的身体立马僵硬起来，求生本能让我猛然将头探出水面，逃命，拼命的划水，但一大口水呛入了嘴里和气管里，我瞬间就无法呼吸了，窒息了，血液奔涌，又像是凝固了，心跳山响如锣鼓震荡耳膜，脑海交错着电光和空白，间或闪现过童年起便有的各种恐怖的水鬼和水怪，真是惊恐万状……
图源网络
好在我毕竟是泥腿子出身，并非温室作物，我很快就镇定下来，憋住气，吐出海水，躺在水面上，放松，并慢慢地恢复了呼吸，成功自救……
那次我弟弟也在，而且就在离我不远处，但我已陷入窒息，根本无法向他呼救。何况他的水性也差，也不见得能救的了我……想来也是后怕，世上很多生死离别不就是在亲人的眼皮下发生的吗，当厄运来袭，有些悲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这种事情对别人可能不值一提，对我却是刻骨难忘的。这两次经历并未让我失去对海的热情和向往，相反，从那之后，我觉得自己对海的理解更深了。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谁知道呢，也许没什么不同，也许只是时隔多年，年岁虚长所带来的“幻象”罢了——但它又如此真实，像此刻、窗外的雨……
2021年8月23日午夜
~the end~
汤姆，北京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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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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