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老师与《袍哥旧事》
编者按:关于袍哥文化,有卞恒沁、史婉霜老师解读过的听书,也有贾行家文化参考“班门弄斧”聊过的日更课程,还有王笛老师的电子书。但是通过对历史演绎的小说,还有待补充。现在,它来了,著名学者张鸣老师的历史演义小说《袍哥旧事》带着热腾腾的故事赶来了!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张鸣老师这个周五9月17日晚上8点30在视频号“二湘空间”做一场直播活动,长按下图二维码预约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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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旧事》第25章
余寡妇

文/张鸣
金堂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但黄七爷却静不下来。原本黄七爷不娶婆娘,有想头了,就去城里耍,但是这段时间去不了城里,娶了叠翠楼的头牌小翠,艳福到了顶点,然而人刚娶过来,媳妇就跑了,这个劲儿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金堂镇里有个余寡妇,很有几分姿色,跟堂口的几个管事的都有一腿。余寡妇心特软,为人善良,平时就佩服七爷,此前有个大美女隔着, 她上不了前,现在终于有机会了,看七爷憋得慌,就主动送货上门。这婆娘虽然快三十岁了,但一身白肉,奶子大大的,屁股也大大的, 浑身雪白,很暄,还有弹性,走起路来,奶子甩甩的,屁股扭扭的。睡过的,都说好。
余寡妇是从外面嫁过来的,年轻轻的,男人得了伤寒死了,没有留下孩子,一个人守寡。成都平原的规矩,一个人守节是不大时兴的, 按说怎么也得再找一个,但是就在这期间,她自己也得病了,有个男人帮忙照顾,活过来了。然而这个男人是有女人的,她没法嫁给他。然后,街坊传了闲话,余寡妇就不好再嫁人了,往外再嫁,家里有田产, 她自己又不情愿。一个女人家过活,没有子女,又有几分姿色,自然会有男人帮忙,一来二去,就难免睡一睡。这个头儿一开,一个两个三个,也就无所谓了。余寡妇就成了金堂镇第一号骚婆娘。
电视剧《雾都》聚焦“袍哥川军”
靠上黄七爷之后,慢慢的,余寡妇跟别人就没有太大兴趣了,开始, 对老相好还会应付应付,过一阵儿,谁都不搭理了。不是因为舵爷活儿好,而是舵爷仗义,有那么股子男人味,跟了黄七爷,再跟别的睡, 余寡妇觉得对不起七爷。别说,七爷别看四十出头了,还挺有女人缘的。
余寡妇原来跟好多堂口的兄弟都有一腿的。袍哥的规矩,哪怕你是龙头大爷,如果睡了兄弟伙的女人,那一定是三刀六洞,没得话讲。但这余寡妇是谁的女人呢?谁的也不是,说开了,就是大伙的。但既然是大伙的,现在被舵爷一个人占了,大伙都有意见。
余寡妇这样的女人,在过去那种强势的男权社会里,是一个异样的存在。她年轻,有姿色,在性方面又比较随便,但谁要是想得到她, 前提是得讨她的喜欢。她不卖,却有点骚。有些头面人物,尽管在公共场所会对她进行道德上的攻击,但如果有机会上手,似乎比谁都急吼吼的。
余寡妇在金堂绝对属于美女,带着骚劲的美女。有时,一个不怎么绷着,不怎么讲究贞操的美女的存在,决定着社区人际的平衡。突然之间,平衡被打破了,就会有点麻烦。黄七爷自己还没觉得,但堂口多少有点乱,过去言听计从的兄弟,有点不听话了,要办的事儿也拖拖拉拉的。好些人,平白地就有了怨气。
好在余寡妇心比较软,如果镇里的光棍实在可怜大发了,她也会依他们一次。至于那些有婆娘的堂口执事们也就算了,他们顶多在余寡妇起床之后,等在门口,趁机占点小便宜。七爷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怪罪。
堂口的红旗老五有一次问满妹:“黄七爷一个人独占了余寡妇,是不是不讲兄弟义气?
满妹想都不想就回答:“余寡妇是你们谁的女人?”
“谁的也不是。”
“那就对了,她是她自己的。想跟谁,是她自己说了算。” 红旗老五一下子就想通了。
乡村的袍哥生活大体上很和谐,也很安逸。不过男女之事,安逸的背后也免不了有波澜。堂口的兄弟不都像红旗老五这样通情达理, 也有个把杂嘎子硬是不肯服这个气。有天夜里,有个小子想寡妇想得受不了了,摸进了余寡妇家的门。余寡妇不肯,急了,还抓了他一把, 五个血印子。但是这小子倔劲儿上来了,非上不可。余寡妇也不好喊叫,也就上了。上完了就行了呗,不,一次又一次,折腾人家一晚上, 他倒是爽了,余寡妇可不高兴。
第二天一早,余寡妇找上黄七爷,要黄七爷给她做主。
这种事儿,如果搁在别人身上,黄七爷自会秉公执法,该怎么处罚, 就怎么处罚。可是,如果为了余寡妇处理堂口的弟兄,他怕人家说他徇私。
黄七爷正犹豫着,余寡妇生了气,转身走了。
满妹见状,也生了气。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妈卖皮,你不管,我管。满妹出手,哪个敢不服呢?不一会儿,大正午的,只见那位兄弟光了膀子,跪在了余寡妇门前,在日头底下暴晒。最后,还是余寡妇心软, 传令让那人起来,那人还不敢,非得余寡妇亲自过来,把他拉起来, 他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当天晚上,黄七爷过到余寡妇家,怎么道的歉,赔的不是,就不细说了。此后,两人进入了谈婚论嫁的时段。只是黄七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有余悸,这个事儿就拖了下来。
(节选完)
创作谈
文/张鸣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对袍哥感兴趣了,袍哥就是天地会,或者叫哥老会,在四川的一个变种。我对这个哥老会、天地会、洪帮啊之类的文化很感兴趣,我一度做过不少背景研究,看了不少东西,不过没有把它写出来变成学术著作。
那为什么这时候写袍哥了呢,是因为有一次他们拉我去看陈佩斯的一个话剧,讲的是一个演戏的人跟军阀的故事,是一部喜剧,挺好玩的。看完了戏,他们拉我去后台,跟陈佩斯他们聊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我。最后,陈佩斯说能不能给他们写个本子,我说,写话剧我不行,凑合写个小说也许可以试试,可以把袍哥、军阀和川剧都搅合到一起,应该挺好玩的。当时就那么一说,说了也没怎么在意。但是回来后,觉得很有意思,就开始动笔了。这一动笔吧,就收不住闸了,然后就写成了这部《袍哥旧事》。
这部小说呢,当然有四川军阀混战的背景。四川的袍哥文化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别的省可能是一部分人加入帮会,甚至是一小部分人,属于底层社会的一帮人。但四川是人人嗨袍哥,每个人都是袍哥,袍哥就是四川本身,像那个军阀是袍哥,商人是袍哥,大富豪也是袍哥,引车卖浆者流也是袍哥,要饭的也是袍哥。所以呢,这个袍哥文化就渗入到混战中来了。
四川当时的军阀混战在民国时期是频度最高的,但它其实破坏并不大,为什么呢?就是袍哥打袍哥。自清朝垮台以后,中国的伦理道德发生了一种动荡。什么动荡呢?就是说你皇帝没有了,你没法儿效忠了嘛。“效忠”中的“忠”的思想,是中国古代伦理道德一个核心的内容,但皇帝没有了,这个就没有了。但是呢,袍哥的意义就上升了。原来我们说,忠义忠义,“忠”在“义”上,后来这个“义”在“忠”上,所以四川军阀打仗的时候挺好玩的,谁背叛谁,大家都不生气,你走就走了,回来就回来,因为没有谁会效忠谁,反正你又不是皇帝。但是呢,大家都会讲义气。

比如说我把你打败了吧,你的家眷、你的老太爷子,我都替你养着;你的家产,比如你的房产、田产、当铺,我都不动,咱们兄弟之间讲义气,但仗该打还是会打,就是大打也不是特别激烈,有时候就像玩儿似的。所以呢,这个袍哥文化就很好玩儿了。它很特殊,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所以写起来就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还有一种娱乐感,完了还能增长知识。说实在的,到现在为止呢,关于袍哥的书也有一些,但我觉得说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想借由这个小说,跟大家聊聊袍哥文化,这部小说就这样问世了。
内容简介:
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四川袍哥遍地,袍哥们成为当时乱世护卫乡里的中坚力量,非常讲江湖道义。以黄七爷、满妹为代表的袍哥在杨森、刘文辉、刘湘等军阀下讨生活,原本大家都按照袍哥的逻辑说话办事,彼此相安无事,直到杨森的七姨太小红逃跑,引起了黄七爷和满妹所在的金堂堂口与杨森的纠纷,安逸的生活被打破。
杨森一心想完成统一全川的心愿,便学习吴佩孚,搞个人崇拜,同时垄断重要的经济来源,惹得老百姓不满,袍哥和杨森的矛盾被进一步激化。由于杨森的自负和他对袍哥群体的轻视,原本处于优势的他,逐渐处于劣势,后在大战中失败,刘湘入主成都,真正统一了全川,按照袍哥的逻辑做了全川的老大。
本书讲述了这群袍哥的起伏人生和四川军阀之间的权力斗争,展现了袍哥文化的特色与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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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作者简介:
张鸣,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浙江上虞人,1957 年生,长于北大荒,出生赶上鸣放,故曰:鸣;养过猪,做过兽医,大学学的是农业机械;著有《辛亥:摇晃的中国》《北洋裂变:军阀与五四》《重说中国近代史》《张鸣说历史:角落里的民国》《历史不规矩》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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