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则美国街景视频震惊了社交媒体,中文媒体固然是热议纷纷,连美国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博主将视频发在了推特上,指出这里曾经是美国最具活力的地方——费城肯辛顿大街,现在却充斥着吸毒的无家可归者,像僵尸一样游荡在大街上。即使这样,美国媒体还在找其他国家的茬,如《纽约时报》还在费尽心机来寻找孟买的贫民窟故事。
看了这段视频的网友给这条街起了各种各样的名字,例如“毒品超市”、“费城贫民窟”、“露天毒品商城”等等。还有网友表示,“视频看起来像是一部真正的丧尸电影,难以置信”。“白天尚且这个样子,晚上什么情况就不用多说了”。还有网友讽刺,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把它叫做美国梦,因为只有当你睡着的时候你才能相信它”。
这个推特获得了接近7000转发,1.5万个赞,回复中绝大多数也不敢相信这种场景居然发生在2021年的美国。
费城是美国最老、最具历史意义的城市,它在美国史上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是独立运动的发源地,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都是在费城独立厅起草与签署的。这里一度也曾经是美国的临时首都,在二十世纪之前,费城都是美国最重要的城市,地位超过纽约和波士顿。
而肯辛顿大街,是费城东北部和北费城之间分界线,处于市中心的位置。在殖民地期间,曾经是英国王室来美的居住地。工业革命后,是费城工人阶级的核心居住区。
这样的一座传奇城市,这样的一条传奇街道,为什么会成为僵尸大街呢?
萨默塞特街高架桥下的瘾君子
夏天一到,在费城的肯辛顿大街,萨默塞特高架桥的下方,就会挤满了近 百名瘾君子。这座城市无情的热浪让他们的臭味更重,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沾满了汗水,背心和短裤上沾满了街头污垢。这些自称为“底层毒品恶魔”的人一般都是几周不洗澡,许多人已经昼夜不停地跑来跑去好几天,卖针头和处方药,或者在大街上卖淫为赚到足够的钱——一袋海洛因的钱。
入夜之后,瘾君子在此徘徊游荡,毒瘾没发作之前他们无所事事,目光呆滞,而在毒瘾发作后,他们就变成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东西,四肢无力地晃晃荡荡,行动迟缓。而一大群人在此地吸毒,给当地治安和市容市貌带来的影响也是相当大的,垃圾、粪便随处可见。
这就是肯辛顿大街人们的日常生活。
肯辛顿曾经是一个蓝领工厂区,当 1950 年代美国去工业化席卷全国时,这个工人阶级社区受害尤其严重。。随着白人人口逃向郊区,西班牙裔和非裔美国人搬进来,城市的工作机会变少,毒品市场填补了经济真空。房屋变成了毒品窝点,工厂变成了射击场,铁道变成了无家可归者的营地。
肯辛顿破败的街道
费城没有官方指定的边界,城市的东北部,包括西肯辛顿、东肯辛顿、费尔希尔、里士满港和奥尔德里士满,统称为“肯辛顿”,邮政编码为19133
肯辛顿是是费城最贫困的地区,而费城的贫困率是美国大城市中最高的。肯辛顿一半以上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女性和 18 岁以下儿童的贫困比例更是高达至 60% 和 72%。
这里近五分之一 的房子是空置的, 这些空房变成射击场或吸毒庇护所。虽然大约三分之一的居民拥有自己的房屋,但 2018 年,这里房子平均价格仅为每栋1.5万美元,合9.75万人民币,比鹤岗还便宜。
即使这样,无家可归者还是随处可见。帐篷营地在肯辛顿的许多公共场所都像蘑菇一样扎堆。每晚都有很多人在从赛马街到拱门街的下方的隧道中扎营。
肯辛顿大道地下隧道
肯辛顿是费城枪击和谋杀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不到三分之二的居民拥有高中文凭,只有一小部分人拥有学士学位。大部分人无法改变自己命运,长大后只能流落街头
“男人们回家后想要改变他们的生活,他们确实尝试过,”一位本地人接受采访时说,“他们上职业学校,去面试……但是当他们做了所有必须做的事情时,发现不但找不到工作,还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受尽了歧视。他们只好回到街头,用原来的方式挣钱,他们必须养活他们的家人。”
小朋友没有玩具,只能玩地上的针头。许多家庭太穷,买不起车,他们的活动半径只有五公里。他们也曾努力过,自发组织清理街头,游说市议会成员和州代表,寻求教会团体的帮助,但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解决。毒品市场、制度性种族主义、失业和 80 年代毒品战争的破坏使社区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对于肯辛顿的年轻人来说,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被吸毒的生活方式蒙蔽了双眼。他们只看到靓车、新衣服和贩毒的女朋友,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成年后成为毒品分发贩子,这样既能挣钱,又满足了自己。
肯辛顿的一名男子正在海洛因和可卡因的混合物
2000 年代初,多米尼加黑帮开始进口哥伦比亚海洛因,这种海洛因不仅纯度高,而且比从之前占主导地位的亚洲海洛因便宜得多。肯辛顿的去中心化毒品市场保持高竞争和低价格,角落里布满了小规模的毒品的经销商,这使得该地区难以监管,如果经销商被捕,总会有人代替他。
肯辛顿目前是美国东海岸最大的海洛因露天麻醉品市场。它以拥有该地区最便宜和最纯净的海洛因而闻名,并且是特拉华州、新泽西州和马里兰州毒品经销商的主要货源地。
每年都有来自美国各地的“毒品游客”为了海洛因来到肯辛顿。当地人说得更简洁:肯辛顿是“海洛因的沃尔玛”。
费城监狱系统已成为该市最大的戒毒所,警方意识到他们无法解决问题,已经放弃抓捕小毒贩。同样,美国联邦缉毒局关注的是大毒枭,而不是在街上卖2克海洛因的小贩,所以缉毒警察从来不会光顾这个海洛因沃尔玛。
2018 年 4 月 1 日,肯辛顿大街,一名男子在注射海洛因后躺在床垫上。
在美国人口最多的 10 个县中,费城县的药物过量率最高。该市卫生部估计,有 75,000 名居民对海洛因和其他阿片类药物上瘾,许多人每天通勤到肯辛顿购买毒品。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吸毒过量而死亡。2017 年,吸毒死亡人数为376人。
许多人第一次来到肯辛顿购买毒品是因为病痛或手术让他们对止痛药上瘾。后来,当他们拿不到止痛药时,他们改用海洛因。那些深度成瘾的人每天吸食10次海洛因甚至更多。
毒瘾女性往往最终沦为妓女,她们以 25 美元的价格提供口交,这个价格刚好可以购买一袋海洛因。在这里,她们经常被强奸,被捆绑,被关起来,但没有人报案。因为一旦报案,警察会以吸食毒品或卖淫罪先逮捕她们。晚上,她们蜷缩着在街头睡觉,钱包夹在膝盖和胸部之间。
肯辛顿的毒品中枢El Campamento
沿着格尼街 (Gurney Street) 到康莱尔铁轨这一片是肯辛顿的毒品中心,被称为 El Campamento,这里是无家可归者和鸦片成瘾者的大本营。正是在这里,许多人卖毒品、买毒品、注射毒品、以性换毒品并死于毒品。
在El Campamento的一座桥附近,有一个由数十名无家可归的瘾君子组成的营地。桥下堆放着床垫,还有供吸毒者一起分割、吸食和煮药的桌子。他们有时会将吸食过量而死亡的毒瘾同伴的尸体推到灌木丛中,而不是报警。附近的居民经常抱怨尸体臭味熏天。
联邦缉毒局 (DEA) 估计,El Campamento的毒品交易(可卡因、快克可卡因和海洛因)每年有 2.5 亿美元的利润。监督这个毒品经济的是“150 到 200 个毒品集团”,他们控制了该市大约 70% 的毒品市场。
2017 年 7 月 21 日,肯辛顿,一名男子在试图让一名吸食海洛因过量的男子苏醒
面对全面爆发的毒品危机, 美国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几乎束手无策。
里根和克林顿政府推动并升级了禁毒战争,并以此拉拢白人选民。他们的禁毒政策专注于警务和惩罚,吸毒成瘾者如何戒毒,如何走向社会并不在其考虑之内。
克林顿政府 于1994 年通过暴力犯罪控制和执法法案(也称为犯罪法案),对持有毒品的人加重了处罚。根据司法政策研究所的说法,“克林顿政府的严厉打击犯罪政策导致美国监狱罪犯人数激增,达到了历史最高峰。“
黑人群体是犯罪法案的主要打击对象。
根据美国量刑委员会 1995 年的一份报告,黑人用户受到了极端的处罚,很多人持有几克毒品就被判处长期监禁。总而言之,联邦、州将刑事处罚而不是康复作为解决破解危机的策略的行动导致了对美国黑人的大规模监禁。
地方层面,费城警方也是无能到了极点。
2001 年,在联邦政府支持下,费城警方开始名为“日出行动(Operation Sunrise)”的打击犯罪活动。日出行动是在时任警察局长约翰·蒂莫尼 (John Timoney) 的指导下于 1998 年策划的,以应对暴力和毒品销售的增加。这个行动号称零容忍,持有一克海洛因就可以判处监禁。
在蒂莫尼宣布日出行动“大获成功”之后,新任警察局长西尔维斯特·约翰逊于 2002 年实施了“安全街道行动”,再次专注于重警务战略。这次行动历时五年后,耗资大约 1 亿美元。当然,这次行动又“大获成功”。
2017年,费城警方开始清理El Campamento的瘾君子,这只是让他们小小地搬了个家,转移到翡翠街、法兰克福大道和郁金香街的南北地下通道里。
肯辛顿全景
经历多次打击,肯辛顿的毒品交易却越来越多。
2020 年,据该地区警察局的数字,肯辛顿目前有 80 多个角落设有露天毒品市场。肯辛顿的海洛因经济导致其高犯罪率, 抢劫强奸是家常便饭,当年 有231 人被枪杀。
新冠疫情期间,费城也颁布了一些隔离措施,但这些措施对于毒品交易影响为零,毒贩和吸毒者仍然聚集在街头。由于疫情,毒品的供应链没有那么稳定。结果,高刺激的海洛因击败了其他毒品,成为瘾君子的首选,这进一步增加了吸毒死亡率。
搞笑的是,由于太过出名,肯辛顿现在成为记者和主播的天堂。来自全世界的记者们,手持相机或者手机,来到高架桥下,来到铁轨旁边,拍摄一幕幕末日景象,最上面的那段视频就是一位长期抓拍肯辛顿记者的杰作。
肯辛顿只是美国城市中心落魄的缩影,同样的僵尸街景,在洛杉矶,底特律,纽约等大城市中心都随处可见。由于美国社会分化日趋严重,在可见的将来,这样的僵尸大街在美国只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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