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时候,在一个酒会上遇见章小蕙。

酒会的主办者一定要介绍我和她认识,于是我诚惶诚恐、如同每一个熟悉她和她的时代的读者,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她听了我的公众号名字,竟十分惊喜,大笑着对我说:我一直关注你,你写的东西我都读过!
我以为她只是说些社交场面上的客气话,没想到她随意便说出了我写过的文章和推荐过的东西,令我受宠若惊。我们聊了一阵,末了,她说:你也真的很能买啊。
能买吗?带着被初代购物女王肯定的心虚,回到家里,我认真复盘了我的一切——是的,参加工作、开始挣钱之后,尤其是经济状况越来越稳定的近十年,买东西,几乎是我生活之中的最重要主题:从方便食品到名庄好酒、从猫狗玩具到高级珠宝、从厨房储物架到设计师家具……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认真挑选而来。无论售价高低、用了多久,我始终还能说出每一件让我购买的理由。因为我享受的,从来就是购物本身。

对物质源源不断的好奇,也令我学习到了很多:为了明白这东西为什么好、为什么贵、为什么被那么多人喜欢,于是去阅读、去研究、去增长见识,然后,购买和拥有的欢喜也因此成倍放大、持续更长。

了解、购买、分享,我们每一个人,在与物质不断交好的过程中,获得了确定的喜悦、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生发出成熟的品位、进化成了更丰富有趣的人。
那么最近这十年,我买了多少东西呢?
都不用算账,只要是在我两个公众号累计上千篇的文章里出现过的东西,几乎全是我自己买的——我推荐给你的电器、护肤品、时装、家具、珠宝、腕表、乃至车,都是我购买了、用过了,才写出来分享的。

也因此,无论是朋友之间私底下问、还是好奇读者私信提问,最多的问题便是:什么东西最保值?
坦白说,非常少。
因为保值,是投资的目的;而消费的目的,只是为了愉悦。这种愉悦,是多变的、主观的、可替代的,因此很难会有一件商品,能同时具备恒久的、客观的、稀缺的,价值。
如果执意要找到一件可保值的商品,听任何人说都不准确,你首先需要自问:我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

所有人,在消费这条路上,都会经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证明而买。

证明自己,常常是我们为消费交的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学费。就像《欲望都市》里的萨曼莎,对着橱窗里的柏金包说:它的意义可比它的风格重要多了。当我拎着它走在街上,所有人便会知道,老娘赢了。
做赢家不容易,假装一下还是可以的。人生路上,总有心虚的时候,想买个牛逼的东西给自己壮壮胆,也是人之常情。
作为一个曾经的时尚杂志编辑,早年间,我简直是习惯性心虚。尤其记得2009年我出差去香港,只有一天自由活动时间,我全给耗在了海港城。彼时正流行某大牌一款跨界合作包,国内到货慢、选择还少,身边先用上的人,绝对是“人生赢家”。我好不容易去了香港,当然想抓住机会也跑赢一回。
那时的香港,可太矜贵了。奢侈品店门口永远排大队,店员永远对内地客人趾高气扬。我在那家大牌店门口排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进了店,才发现,几乎所有客人都是内地同胞,而且全是来买那款包的。我焦虑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姿态立即出卖了我,店员问都懒得问,直接对我说:不好意思,连钱包都卖完了。还剩一只旅行袋,你要吗?我一看——嚯!好大一只袋!简直能把我的行李箱都装进去!而且荧光色的满印LOGO饱和到令我血管爆炸,眼前竟出现了三维立体画的幻视。正犹豫着,店员已经不耐烦了,“买呀!拎出去你就赢了!”,我心里那个心虚的自己开始咆哮。于是,我买了。

这只包,我在那些想象中的重要场合用上了么?一次也没有。那么大,我能拎去什么场合?是被房东赶出来了无家可归、还是要去打包晚宴上的剩饭剩菜?它保值吗?人人都买的爆款,怎么可能保值?等过了两三季、精美广告的魔力褪去之后,再看到这些设计醒目的东西,你甚至会觉得是个笑话——小丑竟是我自己。

花钱证明自己,太简单了,因此也太廉价了。
无论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还是砸了大钱配了许多货买到了还要对“天使销售”感恩戴德的名牌包,所有那些承载着一时羡慕眼光的东西,在更长远的人生里,只不过是证明了,当时的我们,活得很用力而已。
第二阶段,为喜欢而买。
其实到了这一阶段,买任何东西的时候,你都不会考虑保不保值了——自己喜欢,就是一件东西的最大价值。
不过,在这一阶段,人时常会陷入一种偏执的狂热中,因为喜欢,于是买了太多一模一样、根本用不过来的东西。
比如我,曾经疯狂迷恋某一个意大利品牌西装。因它剪裁精良、设计贴身,穿上之后人显得特别精神,我恨不得睡觉都穿它。然后我就上头了,走到世界各地,只要当地有这家专卖店,我必然去逛,有我能穿的号,能买的我都买。最多的时候,我大概有50套之多。
然而,人是会长大的,状态也是会变的。近两年,因为年纪的关系,我不可避免地比起以前还是胖了一些,那些比着当年身材买的西装,全都很难再扣上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年,我整个人彻底放松了,我不再欣赏那种令人绷紧的时装,即使稍微饿个一两顿我还能穿进去,我也不想随时端着自己,连呼吸都害怕。
过去三年,我一直在整理衣柜,把许多衣物送给了身边用得上的朋友。去年,当最后一批西装被送了出去,我整个人甚至有一种解脱感——比起曾经的精致,我更喜欢现在的松弛。

除了对自己、对生活,世上很难有一种喜欢,能贯穿一生、有始有终。
为喜欢而消费,也许很值,但很难保值。

第三阶段,为懂得而买。
好了,是该说说什么样的东西可以保值了。
2016年,我受邀参加了当年的意大利佛罗伦萨夏季男装展。其间有一场晚宴,是关于腕表的。出席男士个个都戴着价值不赀的尖货,令人大开眼界。入座后,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穿着浅色亚麻西装的男士,他很热情,夸我戴的手表很漂亮,我顺势看他的手腕,他戴着一枚卡地亚的Tank,跟同场其他人士比起来,可以说是朴素了。我一时甚至找不到话,努力想了一会儿,才夸他:你的表很经典。他笑了,“这是我妈妈给我的”,一边说,他一边把表摘了下来给我看,背面有刻字,日期是1971年,“我每天都戴着它”。
彼时我正陷入想用腕表证明自己的阶段,咬牙切齿地购买各种主流品牌大爆款。卡地亚的Tank,我很早就买了一块,喜欢是喜欢,但那时候总觉得戴出来不够“赢”。晚宴之后过了两天,我看了媒体报道,才知道这位男士是西班牙最富有的阿尔巴家族后裔——那一刻,比起他轻松跑赢所有人的出身,我更羡慕他举重若轻的自在。
上世纪70年代的Tank腕表
无独有偶,2017年,整个腕表界最轰动的大事件,便是佳士得的一场拍卖——杰奎琳·肯尼迪不离不弃戴了许多年的一枚卡地亚Tank腕表,最终以40万美元的天价,被金·卡戴珊拍下。
这枚Tank,并非特别订制,只是亲友送给她的礼物。而杰奎琳对它的喜爱,定格在了许多关于她的照片之中,成为她经典形象的一部分。就连金·卡戴珊自己都说:这不只是一块表,这是一种伟大风格。
能让东西真正保值的,恰恰是使用者本身。这种价值,并不是指售价,而是不掉价的品位与不过时的风格——若你活成独一无二,你的物品,也将因你独一无二。
所以,在那之后,我渐渐放弃了对许多爆款的追逐。它们都很好,但它们不适合我。
我不是富二代、赛车手、女明星、007、企业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写作者。我手腕偏细、个性安静,我喜欢穿白色、蓝色的衬衫,因此最宜搭配小巧的Tank Louis Cartier。

我特别喜欢Tank Louis Cartier标志性的平行垂直表耳,以及表冠上那一粒精美的凸圆蓝宝石。即使再隆重的场合(比如遇到章小姐那一次),它也衬得起我——在腕表里,它并不算贵,但它最适合我。
打扮得体其实很简单:知道自己是谁,而不是幻想自己是谁。
这些年,我陆陆续续又购买了几块:Tank Solo、到Tank Louis Cartier,再到Tank Asymétrique。在旁人看来,它们也许长得差不多,而且按照许多人的逻辑,同样的钱,应该所有大牌招牌爆款一样来一块。
不是的,品位的养成,恰恰在于专一。
当你懂得了自己,你就应当对某些东西有所坚持。尤其是腕表,尽快形成自己有逻辑、有标准、有延续的收藏体系,反而真的能实现经济意义上的保值。
2021年,我只入手了一枚腕表:蓝色的全新Tank Louis Cartier。
它在审美和收藏意义上,达到了最动人的统一:以最优雅的色彩,还原最隽永的设计。

从此,想到卡地亚,不只想到那令人心跳加快的卡地亚红盒子,还可以低头看一看手腕上,这一抹深沉似海的卡地亚蓝。
其实今年是Tank的大年。
卡地亚选择致敬1977年的Tank Must,推出了全新的红绿蓝Tank Must——没有时标,通体一色。可以说是Tank系列最时髦的选择。
诞生百余年,卡地亚Tank从未间断过传承。但与其说它不断与时俱进,不如说它早已跳出了时间之外,成为一种永恒。
无论是妈妈传下来的Tank Louis Cartier,还是当下令人眼前一亮的全新Tank Must,戴在手上,它们就是一种统一的经典风格:是古典也是现代,是简单也是深刻,是奢侈也是平实。
写到这里,其实想说的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追求的是投资保值、升值,那大部分物品,是无法办到的。
作为买来自己用的消费者,一件物品,经典、牢靠、恒美、能用一辈子,甚至任何时候都可以传给他人,这其实就是保值。
我们无法成为时代巨星。但我们可以试着以时代巨星的眼光,来为自己挑选东西。
我们并非出身贵族。但我们也可以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的下一代创造一些敝帚自珍的继承。
身为普通人的体面,就是认真地选、放松地用、自在地活。
在眼花缭乱之中,始终选择简单,选择经典。
插图来自艺术家Andrea De Santis
这些东西
也非常保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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