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定姜文刘晓庆爱情的那部电影简直是神作
文 | 苍烟空
来源 | 公众号《苍烟空老师》
谢晋导演的《芙蓉镇》迄今已经34年了，刘晓庆姜文因该片结下的情缘被大家嚼成木头渣了，二人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他俩塑造的角色，随着岁月变迁、历史沉淀，愈发地彰显出意义的深远。
两个角色都是运动的受害者，姜文从57反右到文革结束，历经多次运动，算得上老运动员。多年来，我们对秦书田和胡玉音两个角色的记忆不如对两位演员的八卦那么深刻。对我个人来说，所有的人物都随着时间流逝冲淡了印记，但王秋赦这个人物形象却一直留存了下来，他敲响的破锣总是在某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运动了”的破嗓子时常让人不寒而栗。
王秋赦，《芙蓉镇》上的二流子，不学无术、不劳而获、好吃懒做。祖宗三代查不到出处，新社会一来就被划成雇农，其一无所有，是真正的无产阶级。王秋赦蹲过破庙，住过祠堂，吃不饱穿不暖，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天然的革命者。
王秋赦在土改中也是分了地主的田，住上了曾是青楼的吊脚楼的，比一亩三分地还多一亩七分地，过了十来年，王秋赦已经回到了破落户的境遇，能卖的都卖了，吃饭基本靠耍无聊，只有那张破床还能在梦中传来青楼女子娇喘的声息。乡里乡亲并不计较，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蹭就蹭，赊账就赊账。
王秋赦是那种一年四季都盼着土改再来的人，“娘卖乖！要是老子掌了权，当了政，一年划一回成分，一年搞一回土改，一年分一回浮财！”王秋赦躺在吊脚楼破席片上的姿态很像是阿Q在土谷祠中做美梦搬走秀才娘子宁式床的重现。阿Q说，再过20年我还是一条好汉，这一茬就附体到了王秋赦身上。
王秋赦的梦既然是晚上做的，就算不得白日梦。四清运动开始，国营饮食店的李国香摇身一变成了县四清运动工作小组在芙蓉镇的组长，她来到王秋赦的吊脚楼后无比愤慨：解放都十四五年了，像王秋赦这样的雇农竟然还这么穷苦，还没有翻身，可见阶级斗争是不能停的，运动是一定要搞下去的。
李国香看不顺眼豆腐西施胡玉音已经很久，当上组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盖了新房子的胡玉音打成富农，本来想再搞点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帽子给谷站长戴上，急得谷站长差点脱裤子自证清白，因为战争，他早就断了根。跟在李国香屁股后面的王秋赦终于有了机会，打倒谷站长，打倒黎书记，批斗胡玉音，还有那十几个早就定论为五类分子的秦书田们。对于王秋赦，正常社会中就是一滩烂泥，一个混吃等死的牲口，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他就是个人物，因为只有运动，才有重新分配富农胡玉音家产的可能性，只有运动，才有把组长李国香变成情人的可能性。
在阶级斗争中茁壮成长的王秋赦刚开始只是被提拔起来做了治安协理员，在李组长的提携下，王秋赦鞍前马后、深挖素材、政治排队、开批斗会、检举揭发，样样出色，果然是芙蓉镇第一人才。由于他对待阶级敌人的绝不手软，迅速地被李国香发展入党，担任芙蓉镇大队支书。没过两年，红卫兵小将指导芙蓉镇文革工作，李国香被挂上了破鞋，成为地富反坏右中的一份子，不过，深谙斗争精神精髓的李国香也不是吃素的，没过多久又翻身了。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四清运动的发起人王X美，和她后来挂在胸前脖子上的牌子。爬起来的李国香把曾经踩在她头上的王秋赦又踩到了脚下，关键是，还收入了房中。
县革委常委兼公社革委会主任的李国香不计前嫌，为王秋赦“开侧门”，让他“夜夜打栏出来”。并扶持帮助王秋赦一跃成为一镇之长，正常社会谁都看不起的王秋赦在运动时期事业爱情双丰收! 尝尽了运动带来的种种好处。
妖风再大也有停歇的时候。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全县开始平反昭雪冤假错案。任何时代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县委常委李国香亲自给黎书记、谷站长、秦书田、胡玉音颁发了平反证书，日子倒过来了，轮到王秋赦倒霉了：“娘卖乖！斗来斗去二十几年，倒是斗错了？”更令王秋赦恼火的是，十几年来打来的浮财统统都要归还，可这些早就吃到肚子里了，上哪找？王秋赦神思恍惚，心燥不安，他终于疯了，吊脚楼也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倒塌了。
“运动了，运动了”，每逢镇上赶集，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敲着锣，从人群中穿过……
王秋赦、李国香这种人，人性之恶比别人多一点，人性之善比别人少一点，没有遇到合适的土壤和环境，不过就是占点豆腐西施的小便宜，做点阿Q欺负王胡、调戏小尼姑的事，恶是恶了些，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但是时机合适了，颐指气使的大嗓门就从大喇叭里扩散出来了，一纸文件便授予了暴力对待外省人以正义和合法的外衣，非常态的社会环境中，人性中的“恶之花”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造成巨大的破坏性，乃至一场场无法遏止的悲剧。
秦书田被判十年徒刑的时候，给已经怀孕也被判刑三年监外执行的胡玉音说：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这句话让很多人动容，人有共情，就会联想，发乎己身，尤其沧桑。秦书田和胡玉音像牲口一样熬到了做回正常人，真正像牲口一样活着的是王秋赦，1964年前，他是一只过街老鼠，其后的12年，他是头咬人的恶犬，在后来的那些岁月，他成了一条真正的疯狗。
小时候大人总是告诉我们，油菜花开的时候，狗就会发疯，这个原理我至今都不懂，但我看到咬人的狗都出来时，耳边就会轰鸣起王秋赦那只在芙蓉镇上敲响的破锣：完了？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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