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悖论:
不宽容,败局;宽容,大败局
文:无涯  编:先知书店
胡适晚年曾感慨:“我年纪越大,越觉得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可谓洞明世情之言,一语道破中国文化结构下的某个深层秘密——我们的文化最讲究和谐,儒家经典最看重仁慈,中国的人际关系最喜欢一团和气,可翻开史书,各种事实却告诉我们,中国历史上最稀缺的,恰恰是最基本的“宽容政治”。
——权力的斗争和更替,往往异常残酷,祸及家人、亲友、同僚、邻人甚至同乡;
——异见和创新的出现,必然上有“如来佛式”打压,下有千夫所指,一定要把冒尖的削掉;
——时代变革,必定要“彻底”,痛快淋漓的干掉一切反对者。最后无法看到任何反对意见,彻底失去纠错能力,蒙上眼睛走向危险……
所以,民间先是兴起了“民国热”,现在又迎来了“宋朝热”,要知道这两个时代,中国都受尽了外人欺侮,一点都不“扬眉吐气”,却偏偏受到怀念和欢迎。原因可能非常简单,在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厚重历史里,它们多少还透着那么一点人情味。
可是,即便在大宋这个中国历史上最有人情味的时代里,政治真的能宽容的起来吗?
▍脆弱的平衡:
被变法击溃的宽容政治
历史最不忍细读,比如我们熟知的北宋改革。
在好大喜功,决心富国强兵的宋神宗的支持下,王安石开启了熙宁变法,而“变法最坚定的反对者”的司马光,被晋升为枢密副使。他却心灰意冷:“百姓进了苦海,我一人加官进爵,这种自私之举,微臣不愿为之”。把一片好心的宋神宗气的半死,他一再叩首拜请,又开始了长篇大论:“惟愿陛下解散条例司,废除新法……”
耳朵磨出了茧子的宋神宗自然不答应,废除新政无望,司马光便甩甩袖子回到洛阳,隐居了足足十五年。
高官都不想当的司马光,拼死捍卫的是什么呢?北大历史系宋史专家赵冬梅老师认为,司马光最痛心的莫过于两点:
◎国家与社会的利益平衡被打破
北宋初年,一度信奉“黄老无为”的政治原则,政府要省钱、要节用,让人民休养生息,王安石宣布自己可以既不增加民众负担,又能增加财政收入,打动了宋神宗的心,于是朝廷开始大搞垄断专卖和国家高利贷。司马光则一针见血的反驳,“世间财富,不在民,就在官,官家垄断了挣钱的行业,民间自然就无法盈利。各种变法,都是夺利于民,这种灾害甚于苛政!”
◎权力的潜规则被打破
北宋初年,政治中一度有“异论相搅”的传统,允许不同意见在朝堂上表达,形成观点竞争,最后互相妥协,达成某种政治共识。然而王安石深信为了变法可以“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打倒一切改革中的反对者,试图让声音只剩下一种,制造出了一个恣意妄为的皇权怪物。
然而,当王安石主导的变法终于沦为一地鸡毛,黯然退出政坛后,众望所归的司马光被推上相位,结果又如何呢?
▍“引蛇出洞”:
司马光主导的那场失败变革
德高望重的司马光重回政坛后,太皇太后问他第一要紧的是什么?司马光回了四个字:“广开言路”。
于是,大宋版本的“自由言论”改革开启了:
——允许和鼓励谏官发言,开放不同意见的批评;
——整理民间告状信,让民间疾苦能上达权力中枢。
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打破王安石当政以来对“异论”的禁忌,允许官员百姓畅所欲言。
司马相公一片苦心,可是接下来的事却让他大跌眼镜:开封的朝堂之上,官员纷纷因言获罪,而告状信则堆在一起无人关注。丰满的理想变成了干枯的惨剧,让人痛心,为什么会这样?
具有30年治史功力的赵冬梅老师认为,司马光的苦心,不可避免的要变成悲剧:
司马光坚信,对不同意见要采取开放宽容态度,避免陷入刚愎自用,毕竟,刚愎自用总是让宋神宗们变成聋子、瞎子,在盲目自信中笃信天下太平,忽视了民间疾苦,和来自不同政治派别的声音,在自我麻醉中走向灭亡。
然而,一心为大宋着想,坚信宽容政治的司马光,却注定无法实现宽容,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在做着相反的事,先亲手埋葬宽容政治,然后埋葬自己。
这就是“司马光悖论”,同时也是困扰了传统知识分子两千年的“宽容悖论”。
▍宽容悖论:
不宽容,败局;宽容,大败局
为什么司马光的“宽容政治”走投无路?
一方面,时代已悄然改变。
司马光放任谏官发声,甚至是批评自己,幻想可以重回仁宗时代的宽松政治。然而,这是严重误判。
仁宗时代信奉无为政治,社会发展是主要议题,朝堂之上尚存共识。而到了司马光当政的哲宗时代,财富和权柄的再分配已经成为主要议题,士大夫无论新党还是旧党,都已不可自拔的陷入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激烈党争,基本的共识和底线已经被破坏,很难再有宽容的舆论氛围和社会环境。
另一方面,权力的本质却从未改变。
希望将宽容政治作为共识的司马光,同时也在竭力维护体制和权力本身。然而中国传统权力的本质,是警惕一切潜在威胁,它从未给出宽容的承诺,更讨厌被“共识”限制。比如,司马光一纸废除徭役的改革政令,仅六天就被圣旨推翻,政治声望和信誉扫地。
这就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伦理困境。
——作为臣子,他们对权力要保持极大的宽容,对其罪恶要包装和辩护,永远把自己的政治理想寄托在圣君贤臣、开明统治的期望中。这让坚守士大夫道德的司马光无所适从,他无法,也不允许自己阻拦权力的妄为,也就无力实施真正的改革。
——他们自身的道德名声,却被赋予了极为苛刻的标准,无论是社会、政敌还是他们自己,都不会放过他们出现的每一点污点。所以,司马光的道德光环反而让自己极易遭到攻击。这让他们可以被权力轻松的驾驭,用他们办完事,背完锅,又可以把他们甩出去当“替罪羊”。
这就是司马光的“宽容政治悖论”——最渴望建立“宽容政治”的改革,自身却得不到任何宽容;最需要通过声望和名誉去推进改革的知识分子,却往往无法在改革中保住最基本的名誉。
赵冬梅老师因此悲哀的感慨“人间最是宽容难”。
▍在政治“内卷”中
善良总是一碰即碎
中国有句颇具文化特色的格言:慈不掌兵、义不经商,其实,它还漏了无法说出的几句。
中国古代的臣子,只有两类人:不宽容的酷吏,和宽容的贤臣,前者视后者为无能腐儒,后者视前者为无德小人。也就是说,中国政治生态中,能办事的人,名声必须留下污点,而名声好的人,一定要掣肘到他不能办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按照权力的安排出场,并在适当的时机退场,尽管退场的方式往往极度惨烈和……
当宋神宗们想获取民心,需要休养生息和发展经济时,不宽容的酷吏必须退场;当宋神宗们想多收税,要享乐或打仗时,宽容的贤臣必须退场。
而司马光的宽容政治,恰恰是对权力的一种冒犯,他试图塑造一种良性的朝堂生态,试图让广开言路和寻找共识变为常态。然而,他一再弄错了出场的时机,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想改变这个退场的游戏规则……
当“宽容政治悖论”贯穿了两千年的中国政治文化时,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悲剧命运也就彻底不可避免:即使坚守理想,拒绝同流合污,甚至毫不畏惧牺牲,但却最终流于无谓,甚至得不到一个壮烈的下场。
当他们一身正气,力图有所作为,却往往上不能实现政治理想,下不能维护自己的名誉。而在赵冬梅老师笔下,随着知识分子形象的坍塌,这个帝国也失去了最后的纠错能力,一步步走向危亡的深渊,一切似乎都不可避免……这不仅是那个时代文人政治家的悲哀,更是值得整个民族深思的悲剧。
用洞见拆解历史,用历史故事表达历史智识,正是《大宋之变》一书的特点,它所揭示的中国历史叙事中深藏的种种权力秘密,又何止一个“宽容政治悖论”。
优秀的作品,绝不会出自平庸者之手。赵冬梅老师是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斯坦福大学客座副教授,中国宋史研究会理事,堪称宋代历史研究领域的权威,《大宋之变》是她专业领域吃的最透的历史作品。除了专业性和权威性之外,赵冬梅老师还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文字魔力,让她的书深刻但又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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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沉思的托克维尔&先知书店诚挚推荐包括《大宋之变》在内的“赵冬梅作品集”签名版。除了专业性和权威性之外,赵冬梅老师还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文字魔力,让她的书深刻又好读。识别下图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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