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来，美国白人数量首次下降？

不久前，美国人口调查局公布了最新一次2020年人口普查详细结果。数据显示，美国人口的多元化和城市化达到史上最高水平。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族裔比例的变化——“其他族裔”比例急剧上升，相较十年前增长了276%，一跃成为美国人口最多的非白人种族分类。而在种族身份一栏只选白人的人口绝对数量史上首次下降，占总人口比例亦创新低，引起外界关注。另外，美国人口增速创下1930年以来最低，全美超过一半地区陷入人口衰退，更多人口向气候温暖的“阳光地带”集中。

◆不同口径的白人人口比例

根据美国人口调查局公报，相较往次人口普查，由于疫情等各方面影响，普查结果的统计和处理相对较慢，回应率也是历年最低，更完整的数据要到2022年才能全部公布。不过，由于人口数据会决定选区划分、席位分配、反歧视法律等事项，这些将直接影响到明年的美国中期选举，由此来看，本次人口普查结果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白人数量下降是由拉丁裔驱动的”

自立国之日起，美国一直被认为是一个由盎格鲁-萨克逊人主导的白人新教国家，而非洲裔、拉美裔、亚裔的移民被称为少数族裔。二战之后，白人主导格局日益面临挑战。

此次人口普查数据表明，到2020年，美国常住人口普查总数为3.31亿人，比2010年的约3.087亿人增长了7.4%，增加了2270万人。

这其中，非拉丁裔白人的数量从2010年的1.96亿减少到1.91亿，占比从2010年的63.7%降至2020年的57.8%，为历史最低水平，但依然是美国最大种族。其他族裔方面，18.7%是拉丁裔，12.4%是黑人，6%是亚裔。

◆反对歧视的亚裔群体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人口统计学家弗雷(William Frey)认为，白人人口下降比之前预计的提前了8年左右。

不过，人口普查统计的“白人”定义较为严格，只算入单独勾选了白人选项的受访者。因此，数据统计中下降的是在种族相关问题中只勾选了白人一项的人数，而非全体白人。

“如果算上选择其他种族的白人，白人群体的绝对数量其实是上升的。”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从事方法研究的社会学博士生禹昂向“全球报姐”表示，“这次调查问卷的问题在措辞上有一点变化，可能造成了这一影响。”

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报道，虽然认同白人身份的人口下降比例达到8.6%，但如果算上同时勾选白人和其他选项的受访者，美国白人的总人口实际增加了1.9%。

更何况，除了加利福尼亚州、夏威夷州、新墨西哥州、哥伦比亚特区和海外领地波多黎各，美国其他各州和领地均以白人为最大族群，白人在绝大多数州仍然是主体族群。

“本次人口普查中白人数量的下降是由拉丁裔群体驱动的。”据禹昂介绍，有数据显示，问卷前一问中选择拉丁裔的受访者，在后一问中只选择白人的人数几乎腰斩，下降了52.9%。这意味着，美国超过一半的拉丁裔不再以单独白人来申报自己的身份。

◆美国国会众议院席位增减图。_CNN报道截图

与十年前的人口普查问卷类似，2020年的问卷将“族群”（ethnicity）和“种族”（race）进行了区别，即不将拉丁裔算入种族，而是单独列出问题以示区别。

围绕这一部分人，问卷上需先回答“是否属于拉丁裔原籍（origins）”，接着选择原籍地，再回答“属于什么种族”，在十五个种族选项勾选一个或多个，也可以选择“其他种族”而自行填写。

禹昂解释称，“社会学意义上族群和种族这两个概念是截然不同的，但对于很多美国人来说，不见得能区分得那么清楚。”

按照联邦规定，种族统计中的“白人”被定义为“原籍为欧洲、中东或北非的人”，并不是与大众印象中的“欧洲白人”完全重合。由于拉丁裔不作为种族申报，因此他们可以填报任何一个种族，而传统上大多数拉丁裔会填选“白人”。

在本次问卷中，人口调查局还进行了技术改进，增加了自填选项的可鉴别字符数，这样能更准确地记录具体的族裔身份。对于需自行填写的“其他族裔”一栏的文字说明也有了变动。与2010年的问卷比较，文字说明从“其他种族：填入种族”变成了“其他种族：填入种族或原籍”；而在种族问题当中，并没有拉丁裔的选项。这更可能导致拉丁裔人群在勾选白人的同时亦勾选“其他种族”，以显示自己的拉丁裔原籍。

上述种种因素使得本次人口普查中选择“其他种族”的人群达到近5000万，占美国总人口比例14.9%，一跃超过黑人成为美国最大的少数族裔。除此之外，多族裔认同人数大幅上涨276%，从2010年的900万增加到近3400万，接近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美国人口变化来源：AP

虽然在一段时间内，白人依然会占多数，但其比例逐年走低却是不争的事实。美国总人口的增多主要来自于少数族裔的增多，过去10年，美国增长最快的种族是亚裔，增速达到33.5%，总数达到2400万，不过总比例仅有约6%。由此可见，未来美国社会中，少数族裔将会有更大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最新数据有利于共和党扳回劣势？

美国各州的人口数据直接决定着每年1.5万亿美元联邦支出的分配以及国会众议院席位归属。美国国会参众两院的议员都经选举产生，参议员席位每州各有两个，而众议员席位的分配则根据各州人口的多少来确定。人口增加的州的众议员席位数将相应增加，反之亦然。

美国人口普查的政治意义在于，需要根据普查结果重新分配众议院435个席位。另外，美国总统由各州选举人团选举产生，各州选举人票数目等于参议员人数与众议员人数之和，众议员人数增减也将影响选举人票数目的多少。

◆美国亚裔人口数据及预测

可以说，人口结构的变化将会影响未来选票的分布，最直接的影响反映在选区划分上。根据美国宪法规定，人口普查每十年开展一次，决定各州的众议员人数，并由各州政府和议会根据数据重新划分选区。今年由于疫情和极端天气肆虐，调查和处理时间不断被延长，4月初步结果公布时已比预期延长了四个月。

据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报道，今年6月时，15名共和党州长联名致信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要求加快公布人口普查数据，否则这一延误会影响到选区重划的进度。

这指的是各州可以在选区划分中利用“杰利蝾螈”（gerrymander）现象，即人为操纵选区边界使某一党获利，以削弱对手的票数优势。

目前，民主党以220席对共和党212席的微弱优势主导众议院。而从美国政治地理特征来看，东北部和西部倾向于民主党，中西部和南部倾向于共和党。

在共和党看来，2020年众议院选举中民主党失利，众议院多数优势下降到不足两位数，共和党可通过选区重划夺回对众议院的控制权。早在去年，时任特朗普政府就多次要求提早结束调查，方便加快开展选区划分。

此次人口普查表明，传统人口密集区的东北部“铁锈地带”人口普遍减少，而西部、南部、西南部等气候更温暖的“阳光地带”人口快速增加。因此外界认为，本次普查数据有利于共和党扳回劣势。

◆纽约人群

根据新的人口数据分配众议院席位后，南方州会更具优势，例如共和党重镇得克萨斯州增加了2席，为全国之最。总体而言，2020年大选中投给特朗普的州净增3席，尤其在得克萨斯州、佛罗里达州以及北卡罗来纳州这三个完全由共和党控制的州，可以通过选区划分进一步扩大优势。而民主党分布在“铁锈地带”的州减少4席，传统票仓加州也损失1席，总体净减3席。

共和党的迫切也缘于近年来传统票仓的萎缩趋势，如果不占据选区划分的优势，未来将更难获胜。

人口普查数据显示，除了白人比例走低，被认为倾向于支持共和党的乡村人口也在减少。据《今日美国》报道，美国3143个县/等同县中，实现人口增长的地区不到一半，其中大都市地区贡献了几乎所有增长。384个大都市（macropolis）地区中有312个实现人口增长，而在所谓的小都市（micropolis）地区，只有不到一半实现了增长，而这些增长也基本由少数族裔贡献。城市选民多样化程度更高，且一般有较高的教育水平，通常会更倾向于民主党。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从事社会运动研究的社会学博士生夕岸解释说，像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周边的大亚特兰大地区，这些年人口呈现出多样化趋势，南方州的城市化同样会影响到共和党对该地区的传统影响力。从前共和党在城市周边郊区的优势也已经随着少数族裔人口涌入而削弱，例如得克萨斯州已经在近几次选举中变得更像摇摆州。而根据《库克政治报告》(Cook Political Report)，北部纽约、芝加哥等大城市人口的增加同样能让民主党在选区划分中得利，以抵消共和党在南方获得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