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内，非洲人口最多城市会被海水淹没？

作为非洲人口最多的城市和尼日利亚经济中心，拉各斯或在30年内因海平面上涨被淹没。

经历7月中旬的一场严重洪灾后，尼日利亚水文局总干事克莱门特·恩泽在近日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全球约有10个城市可能在2050年被淹没，拉各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警告称，需要立即停止房地产开发的填海造地活动。

过去半个多世纪里，拉各斯这个大西洋沿海小城市的经济飞速发展，如今成为尼日利亚重要的经济、金融中心。尼日利亚当地媒体甚至称，如果拉各斯是一个国家，它会成为非洲最大的五个经济体之一。

经济的腾飞也伴随着人口的极速膨胀，当地人口从1960年的约20万激增到现今的约2400万。但随着越来越多寻找新机会的人进入拉各斯，现有土地面积无法再提供足够的住房，这个由部分陆地和数座岛屿组成的城市开始填海造地。

非洲人口最多城市正在和洪水、上涨的海平面作斗争。/社交媒体报道截图

扩张带来了恶果，填海造地工程致使海岸线被侵蚀，加剧洪灾危害。城市内部也存在管理不善问题，大量塑料垃圾堵塞了排水系统，加重洪水的损害程度。而全球气候变化引发的海平面上涨，也使这个沿海大都市面临愈发严峻的被淹没的风险。

疯狂的填海造地

拉各斯的填海造地活动曾像迪拜造人工岛一样，引来一片赞誉。其一系列填海造地工程中，最具盛名的是“Eko Atlantic”大西洋新城建造项目，被称为“海上崛起的曼哈顿”。

这一项目要在拉各斯维多利亚岛旁的大西洋上打造1000万平方米的土地，并建造类似纽约市曼哈顿区的建筑群，以容纳25万人居住和另外15万人办公。

拉各斯填海造地开始于2008年，到2013年，造地面积达到目标一半时，尼日利亚前总统古德勒克·乔纳森和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共同出现在开发商举办的庆祝仪式上。

克林顿在庆祝仪式上称，这是一个工程壮举，未来会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学习。时任拉各斯州州长巴巴通德·法肖拉则表示，“这个曾被自然破坏的地方未来将有一座新城市诞生，自然破坏已成为历史，最终的胜利正在向我们招手。”

Eko Atlantic大西洋新城建造项目现场图。/尼日利亚《卫报》报道截图

大西洋新城建造的起因是保护被大西洋侵袭的海岸区。过去十几年里，拉各斯维多利亚岛一直受到海浪的袭击，海岸线被不断前侵蚀。一个典型的事件是，2005年，一场暴雨后，维多利亚岛一处海滩被海水完全淹没，名为“Ahmadu Bello Way”的海边公路有一半坍塌沉入海中。

为避免海水进一步侵袭海岸区，当地政府决定在沿海处建立起一面名为“拉各斯长城”的保护墙。这座长8.5千米、高9米的保护墙造价昂贵，为更好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政府决定在保护墙以内的一片已经被海洋侵蚀的区域复垦，并建立起一片新城区，大西洋新城建造项目由此诞生。

这一政府牵头的填海造地项目至今仍未完成，目前只开垦了65%土地。与此同时，高涨的房地产需求催生了一系列未经当地政府审批的非法填海造地项目，使得海岸线被严重破坏，为这些岛屿城区起重要防洪作用的拉各斯潟湖也遭破坏。

今年2月，拉各斯州政府发布暂停令，要求停止所有在拉各斯潟湖上的填海造地工程项目，一些侵占和超出原有海岸线的非法建筑物也被政府下令拆除。

政府和开发商这一系列填海造地活动引发了更深的危机，尼日利亚水文局总干事克莱门特·恩泽在7月29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开发商和州政府的疏浚、土地复垦活动给拉各斯带来了进一步威胁。全球大约有10个城市可能在2050年被淹没，拉各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警告称，需要立即停止房地产开发在大西洋上的填海造地活动。

拉各斯填海造地所用沙石来自大西洋海底，当地媒体调查后表示，一些房地产开发商没有遵循当地法规进行事先的环境评估调查，因此其非法项目很容易导致洪水泛滥、海洋沉积物大量位移、海洋生态系统被破坏等后果。

另外，填海造地活动是在湿地上进行的，而湿地作为海洋和陆地之间的缓冲区，其重要作用是容纳来自陆地城市的污水，防止其流入拉各斯潟湖和大西洋。

拉各斯大学前副校长巴巴吉德·阿洛（Babajide Alo）在接受尼日利亚《卫报》采访时表示，填海造地并非完全是负面的事情，但很多未经环境影响评估的非法造地活动破坏了自然的平衡，而且破坏所带来的不良后果几乎很快就显现了，这通常就是洪水泛滥，因为不再有地方能容纳来自陆地上的洪流。

糟糕的洪灾防控

今年7月中旬，在欧洲西部多国和亚洲印度、中国等地遭遇强降雨和洪灾时，西非国家尼日利亚也遭遇了近年来最严重的一场洪灾。

这场洪灾给当地带来巨大的损失，据尼日利亚《卫报》报道，洪灾在该国共造成约155人死亡，约826人受伤，2.4万多人流离失所。而在沿海城市拉各斯，不少靠沿海捕鱼为生的人失去谋生手段，一些社区学校被迫搬迁，大量房屋被摧毁。

拉各斯当地人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直在和洪水抗争，近年来几乎每年都会遭遇一次洪灾。尼日利亚气象局 (NiMET)表示，洪水在尼日利亚已经成为一个长期存在的挑战，且其强度每年都在增加。2015年到2020年，尼日利亚每年都经历过洪灾。其中，2019年，洪水致158人死亡；2020年，至少69人在洪水中丧生，超200万人受洪灾直接影响。

洪灾也暴露出拉各斯城市内部的诸多问题。当地媒体指出，气候变化、高人口密度、非法倾倒垃圾现象普遍、排水系统能力不足以及洪水易发地区附近湿地被非法开发建设都是拉各斯遭洪灾重创的原因。

对于洪灾的频繁出现，尼日利亚《卫报》报道指出，其重要原因是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研究显示，气候变化导致拉各斯的降雨模式发生了显著变化。当地平均年降雨量在过去60年是逐渐减少的，但极端降雨的频率和强度却在增加。

克莱门特·恩泽表示，“原本五六个月的降雨量，现在三四个月内就出现，这使得城市承载能力不复存在，也导致地表洪水泛滥。”

另外，拉各斯的整个城市规划也存在问题。尼日利亚城市规划师协会 (NITP) 拉各斯分会前副主席路克曼·奥修迪（Lookman Oshodi）对当地《卫报》表示，拉各斯内部建筑物十分密集，人多地少，导致城市排水能力不足，即使降雨量很少，也会导致大范围洪水泛滥。

拉各斯90%的土地都被开发，被建筑物、道路等混凝土材料覆盖。通常能吸收雨水的天然土壤和植被大量消失，城市被这些渗透性差、无法容纳雨水的建筑材料覆盖。强降雨来临时，雨水会迅速汇集到邻近的河流和湖泊中，很容易导致水位上涨、洪水泛滥。

导致拉各斯城市排水能力不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居民将大量塑料垃圾倾倒在街道排水渠道里，造成堵塞。据BBC报道，拉各斯全市每天产生6000到10000吨垃圾，这些垃圾很多都没有被正常处置，被随意倾倒在敞开的街道排水沟里。

拉各斯城市街道旁排水沟被塑料垃圾填满。/尼日利亚《卫报》报道截图

当地时间7月16日，洪灾来临后，拉各斯四个城区开展了街道排水沟的垃圾清理工作。拉各斯城市排水系统维护总监Olalekan Ajani对当地《卫报》表示，由于疏忽，在本届政府成立之初，大量垃圾覆盖了街道的排水沟，导致大多数主要排水渠道无法使用。当地居民也在倾倒垃圾方面缺乏重要常识，导致许多经清理后的排水沟再度被垃圾填满。

危险的海平面上升

一项由气候科学专家于2019年发表在知名期刊《自然通讯》上的研究显示，目前有3亿人生活在每年都会遭受至少一次洪水侵袭的地区，而到2050年，海平面上升会导致一些沿海城市被淹没。

研究模型还指出，未来30年内，亚洲地区也会受到海平面上升影响，印度每年受洪水影响的人数将增加7倍，中国则将增加3倍。

拉各斯这座城市就处于海平面不断上升的危机之下。尼日利亚自然保护基金会 (NCF) 指出，到2050年，拉各斯和全球其他海拔低于1米的沿海城市可能会被淹没。

虽然拉各斯政府为抵御海浪风险建立了一道防护墙，但这道仍在建造中的8.5公里防护墙，仅把新开发建设的大西洋新城围了起来，而其他没有设立保护墙的沿海区域，将继续面临因填海造地活动和海平面上升而加剧的洪灾风险。此外，海平面上升还会导致海水侵入地下水，使得城市处理地下水的成本大大提升。

面对愈发严峻的全球气候变化所带来的挑战，尼日利亚政府表示将加强该国的气候变化应对措施，但目前仍存在的问题是，其国内没有具体的具有约束力的法律来应对气候变化。

尼日利亚众议院气候变化委员会主席塞缪尔·奥努伊博（Samuel Onuigbo）在8月初对当地媒体表示，过去十年内洪灾已经在尼日利亚变得十分常见，而洪水的频繁出现是气候变化的结果。过去政府已开展大规模造林等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但目前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尼日利亚并没有一个法律框架来推动整体的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

不过，尼日利亚正在做相关的立法尝试。奥努伊博表示，他们正筹划一项于2050 年至2070年间实现尼日利亚温室气体净零排放的气候变化法案。

但在眼下的洪灾应对和防控上，尼日利亚政府目前所做的工作依然十分有限。

当地时间8月4日，拉各斯州州长下令为该州废物管理局提供102辆卡车，以协助城市内垃圾的转运和处理。这是该州自2008年以来第二次为城市垃圾管理提供大规模资源。

在城市防洪上，尼日利亚还存在准备工作不足的问题，原因之一在于缺乏资金。当地《卫报》报道称，由于政府对水利部门的拨款严重不足，一些防洪和水资源管理的关键项目多年来一直处于筹备状态，因此缺乏应对洪水的能力。

《卫报》还指出，为了更好地应对洪灾，当地还需要清理被淤塞的水坝以及城市的排水渠道，并通过教育宣传让居民们保持排水沟的干净和通畅。更重要的是，当地政府需要解决过快的城市化进程和糟糕的城市规划所带来的不良后果。

文/向晨雨

编辑/张磊

往期精选

东京奥运会今夜落幕，“巴黎8分钟”有何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