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海地再现超7级大地震，距离那场造成近30万人遇难的7.0级地震，过去了11年。
目前，地震造成的伤亡人数仍在不断上升。这场地震中，我联系到当地参与救援的医生保罗。第一次与他通话是北京时间8月15日凌晨1点半，此时距离地震过去5个小时。余震中，保罗用夹杂口音的西班牙语一遍遍说“送到医院的伤者越来越多”。
作为加勒比海岛国，海地的官方语言并非西班牙语，而是法语和当地的克里奥尔语，只有少数人在学校学过西班牙语。为了和记者清楚描述当时的严重情况，保罗在电话里认真地发出每个音节。
五天来五通电话，看到不断送来的伤者，保罗难掩伤心无奈。他习惯在电话里跟我报个平安。到今天，第五通电话，保罗说，食物终于送到了。
第一次通话
“送来的伤者实在是太多了。”
保罗在海地南部的阿坎镇转诊医院工作，今年是他医生职业生涯的第6年。地震当晚和保罗通话成功之后，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回忆，刚刚地震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感到头部一阵剧痛，睁开双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他第一反应便是逃离封闭的房间。
他冲到外面时，基本整个阿坎镇的居民都在大街上，那些没来得及逃出来的，后面陆陆续续被送到当地医院。
地震过去5个小时后，他已经在医院照顾病人了。因为担心耽误他救治病人，我们的第一通电话只持续了大概5分钟。之后，我们仍然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但是收到的只有坏消息。他告诉我，送来的伤者实在是太多了，阿坎镇的这个小医院，包括他在内只有5名医生和7名护士，第一天送来的伤者却超过150名，根本照顾不过来。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6日，海地莱凯，民众搜寻幸存者。图/IC photo
地震后的5个小时内，他工作的医院有4名伤者死亡。那天，海地全国的死亡人数每几个小时就更新一次，一开始死亡29人，下午升到304人，晚上升到了724人，地震后约24小时，死亡人数一下子升到了1297人。
第二次通话
“现在海地南部的情况非常严重。”
第二天北京的清晨，我跟他打通了第一次视频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是黑漆漆的深夜，海地地震后的第一天接近尾声。“这里断电了，现在医院一个人也没有。大家不敢在室内待着，每十几分钟就有一次余震。”
那时候我还以为电力中断是因为地震，但是保罗说，其实最近很多人家里都断电了，煤气也在两个月前就停了。他非常疲惫，医院工作量很大，但是他只能在街上休息。地震后很多房屋被摧毁，勉强还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人们因为持续不断的余震而不敢进去。
在电话里，保罗不断重复称，“现在海地南部的情况非常严重。”
第三次通话
“余震不断，大雨中很多人没有帐篷。”
之后每天清晨打开手机，都可以看到保罗给我报个平安，跟我说声晚上好。
而接下来的两天，持续不断的余震、大雨仿佛成了当地生活的常态。
地震后，受到“格蕾丝”热带低压的影响，海地又下起了大雨。保罗说，很多人没有帐篷，只能在毫无遮蔽的大街上过夜。虽然他有帐篷，但还是没能睡好，持续的余震让他在夜里时不时地惊醒。很多当地居民忍受着持续的余震和大雨，情况更加糟糕。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6日，海地莱凯，当热带低压“格蕾丝”导致的降雨即将到来时，地震后的民众在临时营地搭建帐篷。图/IC photo
白天，保罗则奔波在阿坎镇的各个角落，在医院照看病人，抑或在其他地方探访病人，所幸他的病人情况都不严重。
另外，医院白天的时候来了很多孕妇，她们的临产期要到了，但现在的条件很难安全地迎接这些新生命，他非常担忧。
第四次通话
“只有上帝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在饥饿中的等待会结束。”
“格蕾丝”让救灾形势更加复杂。海地当局也承认，恶劣天气下，救灾进程被迫延缓，海外救援物资抵达海地受阻。地震后的前3天，海地南部的这个小镇都没有收到任何救资，保罗家里之前还有些食物，但是很多人都没有那么幸运。
他说道，“只有上帝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在饥饿中的等待会结束。”
在我们的第四通电话里，保罗叹了一口气，他说有些饮用水到了，但食物还是迟迟不见踪影，所有民众都在焦急地等待，他自己的食物储蓄也开始捉襟见肘。
地震后的第4天接近尾声之际，“格蕾丝”的影响也终于有消退的趋势，余震也没有之前那么频繁。当天，海地地震的死亡人数上升到了1941人。
第五次通话
“食物到了！阿坎镇的居民有吃的了。”
海地时间8月18日早上10时左右，保罗说，情况很复杂，大家没有吃的，也完全睡不好。雨虽然停了，但是余震还在持续。“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了。”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7日，海地莱凯，地震发生后的受灾儿童。图/IC photo
这一天，保罗都在医院里照顾伤者，所幸病人情况都不太严重。下午4时左右，他终于收到了好消息，“食物到了！阿坎镇的居民有吃的了！” 
海地地震第五天的电话中，保罗听起来很疲惫，但他仍旧如释重负。那天他在医院工作到了凌晨。余震仍然在持续，但情况总归有些好转，至少现在他不用挨饿了。“今天到的食物还挺充足的。”
截至8月18日，此次大地震已造成海地至少2189人失去生命，1.2万余人受伤，仍有一些人，在震后的废墟下等待救援。
记者 ｜侯吴婷
编辑 ｜张磊
（栾若曦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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