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畋专栏｜古代中国精神世界的重构与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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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概览

纵观东汉以后的历史，儒家思想并未完全地变成一种纯粹的宗教——尽管后世仍以“儒教“称之。这是儒学自身变化与外来思想侵入二者共同作用所导致的，并伴随着古代中国的朝代更迭、皇帝继落、经济变迁、政治重构和社会兴衰。

作者｜苇畋

编辑｜Ivy

古代中国精神世界的重构与超越

周王朝确立了以天道为信仰、以宗法伦理为核心的“非一神教”普遍精神作为统治的基础，但这并非表示古代中国从此走上了无神论的道路。相反，中国的皇帝和他的官僚们整合、杂糅出了一套新的政治和思想理论体系，以此作为宗教式的统治工具。

古代中国的帝王及其官僚，致力于将新儒学体系确立为王朝唯一的意识形态，儒家学说既是一种学术范畴的思想，又是社会道德伦理的指挥棒，同时也是皇帝确立自己政权正统性的绝对依据，“法统”和“政统”合而为一，儒家思想日益逼近“宗教化“。但纵观东汉以后的历史，儒家思想并未完全地变成一种纯粹的宗教——尽管后世仍以“儒教“称之。这是儒学自身变化与外来思想侵入二者共同作用所导致的，并伴随着古代中国的朝代更迭、皇帝继落、经济变迁、政治重构和社会兴衰。

东汉末年至魏晋年间，社会与政治分崩离析，清流士族远遁桃源避世不出，门阀士族夸夸其谈攫取功名，豪族权臣走马换旗粉墨登场。在思想上玄学当道，士人追求清谈，推崇个体精神的自由和自觉，却不再致力于推动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修正统一，中原传统儒家思想已不能够外化为现实的物质世界，居于皇帝与平民之间的士族阶层无力承担起中华精神世界的重建重任。随着永嘉之乱，五胡入侵，神州陆沉，山河沦陷，中原王朝失去了代表普遍权力的正统地位。

魏晋风流

来自草原地带的胡人入主北方，标志着传统的中原地区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接纳外来的文化，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产生了许多冲突和激烈矛盾。如何统合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平衡胡人军事贵族和汉人士族官僚，克服部落政治和乡村政治的二重周期性，建立稳定而强大的混合型北方统一帝国，一直是北朝诸政权所追求和实践的事业。北族皇帝必须将种族血统的敌视对抗整合到现实政治的需求框架中，解决继承危机和治理秩序的利益冲突，采取超越两种文明自身缺陷的政治模式，使胡人与汉人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形成胡汉“共治天下“的超越性精神。

这个融合过程自前秦苻坚起始，经北魏孝文帝改革，至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综合创新，胡汉两族在血缘基因上促成了大融合，在政治身份和文化身份上也逐渐整合为一体。草原胡人将矫健彪悍、野蛮刚猛的精神注入中原儒学，使颓腐的儒学在灭亡边缘获得重生，其精神内涵和文化外延也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与扩展。古代中国的精神世界突破了农耕地带的视野，广阔的草原文明从此被纳入了中国的精神版图，再也难以分离。在后世的历史中，草原文明将不断加深与中原农耕文明的融合，输入、刺激、推动乃至于主导着古代中国的历史进程。

东晋南迁，中原士族衣冠南渡，不仅带去了大量的中原财富，还把儒家礼乐一并移植到江南地区。南朝政权重新强化中原传统文化的核心地位，以确立自己的政治正统性，吸引北朝士族向南望之、以为正朔所在。在军事能力和政治竞争逊于北朝时，南朝在文化领域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景象，文化影响甚至于远播日本和朝鲜半岛，拓展了儒学的传播辐射范围，将东亚海洋文明纳入了中原精神世界之中。

北齐《校书图》（局部）

中原儒学在北朝和南朝分别开始了重建历程。在北朝，北族皇帝采用中原政治文化和治理逻辑用以抗衡草原军事贵族，摆脱后者的威慑掣肘，建立起自己的财政、行政体系。儒学成为北族皇帝建立和扩充权力系统的支持力量，其功能性、实用性被加以发挥利用，成为国家机器运转所需的组织资源之一。这使得儒学始终无法提供超越一切普遍物质世界的精神理论，只能充当统治阶级的政治工具。

而在南朝，汉人皇帝大力推动中原儒学的发展，为的是解决自身的政权正统性危机，尤其是豪门士族拥有与皇权平起平坐的地位和实力，统治阶级利用儒学以实现政治诉求的目的性极其强烈。儒家学说为政治服务的功能性愈突出，成为纯粹宗教的可能性就愈低，其“宗教式”的意识形态，终将被归于皇帝和国家的政治需要之下。

唐太宗

北周征服北齐，隋又代北周并消灭南陈，唐再代隋，自东汉末年以来分裂了将近四百年的中国再一次完成了政权统一，发展出了一个在地缘政治上超越草原-平原-海洋，在种族血统上超越胡人-汉人，在经济方式上超越游牧-农耕，在文化上超越朴拙胡风与礼乐中原的理想帝国。李唐王朝矗立于欧亚大陆东端，一扫颓废虚妄的污浊之气，复生刚勇纯元的恢弘生机，重构了一个更广泛意义上关于“中国”的精神世界，遂为中古时代的中华帝国之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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