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浴室!”
“别为了5分钟伤害我们的友谊!”
“我以我的孩子发誓,快进来!”
这是HBO全新纪录片《播客大追杀:好莱坞性丑闻录》披露的话语。
这种自带感叹号的话语,往往发生在女性被性骚扰或性侵犯之前。
从吴亦凡到阿里高管王成文,很多人不明白:
这些已经取得世俗意义上成功的人,为什么要采取侵犯女性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性需求?
答案很明显,性侵犯与性无关,只与权力有关。
事件发酵到现在,我们无从得知吴亦凡们如何利用权力实施作案,内部团队又是如何操作摆平。
案发现场和权力体系如同黑匣子,也许可以在这部纪录片中找到答案。
上帝
文章开头那个语气强硬、坚决、不容置疑的人是哈维·韦恩斯坦
他一度是好莱坞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参与制作、发行的电影有300多次提名奥斯卡,拿到了70多座小金人。
在奥斯卡颁奖礼上,韦恩斯坦被获奖者感谢的次数,与上帝持平。
首位90后奥斯卡影后“大表姐”(詹妮弗·劳伦斯),手握小金人直言不讳:
“哈维,谢谢你帮我干掉了其他人。”
“上帝”一样的韦恩斯坦,有着和身份相称的魁梧身材和火爆脾气。
他曾经在采访现场用手肘锁住记者的脖子,把五磅重的大理石烟灰缸朝编辑丢过去。
权力带给他无上的快感。
前任助理邱罗薇娜,在公司的看片室里第一次见到韦恩斯坦。
他要观看最新剪辑版的[莎翁情史],指定她坐在自己的正前方。
邱罗薇娜担心挡住他的视线,准备换个位置,没想到刚起身就被吼了。
二十年后,邱罗薇娜才知道那是一次测试
韦恩斯坦喜欢予取予求,喜欢看人反抗,但不喜欢有太强自尊心的人。
当时,被吼的邱罗薇娜听话地坐了回去,通过了测试。
对韦恩斯坦来说,与权力感相伴而生的,是性需求。
这是好莱坞公开的秘密。
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他经常以工作为由,骗女模特和女演员来到自己的房间,实施性侵犯。
套路如出一辙:
他会穿着白色浴袍,请对方给自己“按摩”,趁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或者直接上下其手。
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和他相处的女助理,当然也不能幸免。
他的助理们会互相开玩笑,“在韦恩斯坦的房间要多穿衣服”
入夜后的房间里,有这么一种奇异的景象:
韦恩斯坦在所有助理面前光着身子,晃来晃去,交代事宜。
邱罗薇娜刚入职时,先是感到震惊,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关系,他是大人物,不用穿裤子。”
《亿万》
那时韦恩斯坦带着团队在戛纳出差,他给助理实行值班制,最晚的班次到凌晨两点。
邱罗薇娜一开始值的就是这趟班,她给自己穿了两条紧身裤,想着值完班后赶紧回去睡觉。
第一天晚上,韦恩斯坦就对她毛手毛脚,被她避开了。
到了第二天,韦恩斯坦先跟她聊了剧本,夸她以后会成为很棒的制片,许诺给她在电影业界想要的任何东西。
然后突然,要求她脱裤子:
“穿两条裤子一定很热。”
邱罗薇娜当下很害怕,韦恩斯坦块头大、脾气暴,又是深夜。
如果惹他生气,人身安全可能受威胁。
她明确地告诉韦恩斯坦这让她感觉不自在,请求离开。
韦恩斯坦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浑话。
他觉得邱罗薇娜年轻、不经世事、没有什么感情经验,让他感到兴奋。
“他说他从来没搞过亚裔女孩。”
邱罗薇娜大脑宕机,只能想到“他个子比我大多了,我有麻烦了”。
韦恩斯坦把她推床上,说只要“插入一下就好”
这时他已经脱掉邱罗薇娜的两条紧身裤,只剩下内裤,只有一层布阻挡他得逞。
“他想拉开我的腿,我夹紧膝盖,试图滚下床。
我也继续说时间已经很晚,我必须离开。
最后哈维厌倦了这样纠缠下去,我得以离开房间。”
可是之后,韦恩斯坦说了一句让人背后发凉的话:
“我们明天晚上继续。”
上帝的游戏
这绝对是邱罗薇娜噩梦般的一夜。
她第一时间告诉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的主管上司,韦恩斯坦第一助理帕金斯。
帕金斯也被韦恩斯坦侵犯过,和邱罗薇娜一起哭倒在地。
她受到的打击更大,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下属,让她身陷险境。
在异国孤立无援的她们,决定等回国后想办法求救。
帕金斯主动帮邱罗薇娜值了早班和晚班,不让她和韦恩斯坦单独相处。
出差结束后,两个人找了律师,把辞职信和律师函送给韦恩斯坦。
但她们没想到的是,韦恩斯坦既把权力当泄欲工具,又擅长利用权力为自己开脱。
她们在跟整个权力系统对抗,也正是这个系统,帮助韦恩斯坦为所欲为数十年。
韦恩斯坦联合公司法务,请来了最好的刑事律师,和她们谈判。
整个过程,韦恩斯坦方一直占据主动。
帕金斯和邱罗薇娜的律师一声不吭,似乎在保护韦恩斯坦。
他们希望两个人同意签署保密协议,达成财务和解。
帕金斯反感得要吐了,她觉得那是血腥钱,坚决不能要。
但律师告诉她们,这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她们没有在被侵犯后立即向警方报警,而且缺少证据。
她们最后被逼迫签了协议,每人得到12.5万英镑。
那时候还是90年代,12.5万英镑算得上一笔巨款。
但与此同时,她们需要履行许多“责任”
不要对包括家人、医生、心理咨询师在内的任何人,提及被侵犯的事实。
已经知道的,她们要亲自打电话“让人们闭嘴”
她们也不能持有协议的完整备份,只能拿到无关紧要的寥寥几页。
除此之外,谈判现场的律师、会计师、公司员工,所有可能知道这份协议的人都额外签了保密协议。
帕金斯和邱罗薇娜还是争取来协议中的附加条款,她们要求公司对韦恩斯坦的行为进行约束,如果再制定骚扰协议就将他开除。
但是想也知道,根本不会起作用。
韦恩斯坦利用保密协议,成功让一个又一个受害者闭嘴。
哪怕是手握铁证的受害者,他也有办法。
意大利模特古铁蕾斯就是如此,她在警方的帮助下拿到了韦恩斯坦承认猥亵过她的录音。
一刻也没有犹豫,古铁蕾斯向纽约地方检察院提起控告。
每个人都告诉她:
“恭喜!我们阻止了一个怪物。”
意外的是,古铁蕾斯等来了检察院不予起诉的通知。
原来,韦恩斯坦组建了强大的人际网络,里面有高级辩护律师、前执法机构官员和私人调查员。
他们一边挖古铁蕾斯过去的性史,捏造她从事过卖淫活动,并提交给检察官。
另一边,积极给检察官的政治活动捐款。
许多受韦恩斯坦控制的纽约小报,开始大肆报道古铁蕾斯的不实消息。
社会公众心中的“受害者有罪论”,成为韦恩斯坦的同谋。
“你听了录音吗?就算我是妓女。”
这还不算完,从小和古铁蕾斯相依为命的弟弟,遭到了不明人员的盘问。
古铁蕾斯名誉尽毁,也不愿意家人受威胁,只好接受了韦恩斯坦的“脱身”协议。
这次他把补偿金提高到了100万美元,古铁蕾斯除了要签订协议,还要把所有电子通讯器材交给网络安全公司,提供邮箱密码给他们检查。
所有不利于韦恩斯坦的痕迹,都被删光了。
韦恩斯坦简直无往不胜,他醉心于这种权力的游戏,不断丰富玩法。
比如,他在邱罗薇娜的职业发展上使力,不让她找到电影业的工作。
此前两方签订的保密协议上有相应条款:
如果邱罗薇娜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找公司法务负责人求助。
她打给了那个人,被拉回原公司工作。
工作地点在香港,不会与韦恩斯坦共处一室。
但这件事还是让韦恩斯坦莫名亢奋,他遇到了曾经和邱罗薇娜并肩作战的帕金斯,对着她大声吼:
“我赢了!”
上帝的倒台
拥有权力的人,对掌控一切上瘾,总是想着赢。
弱小的、被权力倾轧的受害者,被迫卷入毫无控制权的游戏中。
她们即便手握重金,成为代理律师口中的“百万富翁”,仍然背负着屈辱。
有人直接转手,把赔款捐给慈善机构,就像替韦恩斯坦“赎罪”
邱罗薇娜试图在香港开启新生活,却感觉在遭受双重侵犯,最后整个人垮掉。
两次自杀未遂后,她彻底离开了电影行业。
古铁蕾斯也陷入了长期的抑郁,找不到工作,饮食也失调。
有段时间她连床都不下,洗澡要靠妈妈照料。
她们的生活毫无疑问被毁掉了,活在事情被曝光的恐惧中。
想要忘掉一切,却怎么也忘不掉。
“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总有先站出来发声的人。
开始都是匿名,越往后,实名的人越来越多。
女演员艾什莉·贾德,是第一个愿意在新闻报道中实名公开的受害者。
《纽约时报》发布文章,刊载包括她在内的数十位受害者和公司前高管的讲述,引发了舆论海啸。
邱罗薇娜现在还记得看到这篇报道的感受:
既震撼,又害怕。
她躲在浴室里,抱着6个月大的宝宝,小声跟帕金斯讲电话。
而后,她纠结了很长时间。
她还没做好告诉丈夫、孩子和父母的准备,担心发声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但是另一面,了解到在自己前后,有那么多女性被迫签署了保密协议,她跟良心过不去。
“我的遭遇,不应该发生在其他女性身上。”
她最终还是站出来,实名公开了。
许许多多发声的受害者,也基于同样的理由。
女性之间,因为受到过同样的伤害,因为不愿意其他人受伤害,而形成同盟。
罗南·法罗发表在《纽约客》上的追加报道,也得益于此。
韦恩斯坦还想挣扎,否认“一切非两情相悦的性交指控”。
但他禁不住一个接一个的实锤。
截至2020年初,至少有90名女性向媒体曝光,或向司法机关起诉。
她们有的像邱罗薇娜,侥幸逃脱韦恩斯坦的强暴。
还有的,没有那么幸运。
她们的声音,被媒体如实地呈现出来。
“如果我们不说是强暴,就是轻描淡写,削弱她们的声音,那样我们就没有如实报道。”
掌握权力的一方,不是总能赢的。
韦恩斯坦一步步失去了他掌控的一切,被判入狱23年,还得了新冠。
从为了妹妹们战斗的都美竹,到抗争到底的阿里女员工,勇敢站出来发声的她们,让掌权者一败涂地。
吴亦凡被资本放弃,被官媒批评,也进了局子。
王成文被阿里集团辞退永不录用,刚刚被济南市公安局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斯坦福大学性侵案受害者香奈儿·米勒,在自传《知晓我姓名》中写道:
“当沉默和羞耻消失时,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
即使我们的嘴被捂住、身体被进入,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要说话,我们要说话,我们要说话。
幸存者被教导永远不要越过一条线。
但在她抬起手的瞬间,她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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