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中国高级外交官在天津会见阿富汗塔利班政治委员会负责人巴拉达尔。在此次会见中,塔利班方面表示:希望中方更多参与阿和平重建进程,在未来阿重建和经济发展中发挥更大作用。阿塔也将为营造适宜的投资环境作出自己的努力。
在此次来华访问之前,塔利班曾发声表示欢迎中国前去阿富汗投资,将保护中国投资者的安全,不允许利用阿富汗国土从事危害包括中国在内的外国国家安全。详见:塔利班向中俄喊话 中方如何接招?
中国与阿富汗塔利班之间的互动引起了中文互联网上非常热烈地讨论:有赞誉我国外交工作开展地好,朋友遍天下的;有提醒中方需要谨慎对待,不可过多掺合的;有扬眉吐气,主张代替美国在阿富汗大干一场的;还有认为塔利班劣迹斑斑,恶贯满盈,不屑与之为伍的。
什么说法都有,反应了大家观点的多元,这是好事。作为一名曾经在阿富汗常驻过的人,我想在此说说我的看法,尤其是最后一种观点即塔利班劣迹斑斑,中国不应与这样的组织打交道的说法。
我认为,在阿富汗局势面临是战是和,未来将实行哪种制度的关键时期,中方与阿富汗塔利班接触、互动、会见、会谈等都是十分必要的。
首先一点,从个人好恶的角度看,我不太喜欢塔利班。虽然我不是佛教徒,但极其反感塔利班炸毁巴米扬大佛,那是对全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极大的犯罪。它实行的极端激进的伊斯兰化政策也实在不像二十一世纪先进的、文明的做法。在塔利班统治下,女性必须穿着包裹住全身包括脸部的布尔卡、没有男性家属陪同女性不得独自外出、女性不允许参加工作、不允许化妆等等,可以说,女性最基本的权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男女通奸要石刑砸死,小偷要斩首。音乐被禁止,舞蹈被禁止,甚至一度连放风筝也被禁止,总之就是任何能给人带来感官上快乐的东西都被视为邪恶的,都是要被禁止的。这种没有活力、苦大仇深的社会势必造成人心理扭曲,导致宗教极端思想不断发展壮大。
但是,个人好恶并不能代替国家利益。在阿富汗局势即将迎来重大转折之际,与塔利班打交道是必要的,合理的,也是符合中国国家利益的。

第一、 阿富汗塔利班不是恐怖组织。

2015年1月28日,美国白宫发言人舒尔茨在记者会上表示,美国不认为阿塔是恐怖组织,而是武装叛军。我当时刚好在阿富汗常驻,他这个表态在阿富汗当地也引起了一定范围的争论,我在喀布尔街头采访民众,有人对此感到不满,也有人认同美国的说法。从奥巴马、特朗普再到拜登,美国政府都没有将塔利班列为恐怖组织。
美方这么做,其实是已经意识到了塔利班在阿富汗是一支不可消灭,有一定群众基础的组织。我个人在阿富汗工作一年多的经历也观察到,塔利班与“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确实不同,通常来说,塔利班在阿富汗发动袭击的目标非常明确:西方人、阿富汗军人、阿政府官员等,虽然袭击常常会波及到平民,但它的主要目标不是平民。而“伊斯兰国”为了追求扩大影响力,制造恐怖气氛,会故意制造大规模人员伤亡。这一点,我在拙作《喀布尔的天空》中也有所提及。
当然,美国不认定塔利班是恐怖组织,也是为后来美方与塔利班的接触创造了前提条件,毕竟,一国政府表面上是不能与恐怖组织谈判的。特朗普上台后,加速了与塔利班的谈判进程,双方在2020年3月签订了协议,美国承诺撤军。拜登上台后,虽然将撤军的时间推迟了几个月,但总体上还是延续了特朗普的政策。
至于中方,我们从来没有将阿富汗塔利班列为恐怖组织,因此,从法理和道义上讲,与其接触、会谈等没有任何障碍。

第二、 塔利班在未来的阿富汗政治架构中地位重要

塔利班近期在阿富汗的攻势已经表明,它回到阿富汗政治主流只是时间和形式问题。摆在塔利班面前的就两条路:1)通过武装斗争推翻加尼政府上台单独掌权;2)以打促谈,与其他势力共享权力。无论哪一种,塔利班在未来的阿富汗政治架构中都非常重要,作为阿富汗的邻国,中国作为联合国五常中唯一和阿富汗直接接壤的国家,能不与其打交道吗?显然不现实。既然早晚要打交道,早接触就比晚接触要好。与其静观其变,不如主动出击,和它谈谈,摸摸它的底。

第三、 塔利班对中国的国家安全很重要

在会见巴拉达尔时,我方指出:“东伊运”是被联合国安理会列名的国际恐怖组织,对中国国家安全和领土完整构成直接威胁。打击“东伊运”是国际社会共同责任。希望阿塔同“东伊运”等一切恐怖组织彻底划清界限,予以坚决有效打击,为地区安全稳定及发展合作扫除障碍,发挥积极作用,创造有利条件。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阿塔与恐怖主义切割、划清界限,是有利于我国边疆局势稳定和国家安全的。现在做塔利班的工作,让它意识到我方的合理关切,是十分必要的。
综上,从个人好恶上来说,塔利班的一些做法看起来确实落后愚昧,但它能够在阿富汗发展壮大,自有其合理性。如果它极端到普通人实在无法忍受,帝国坟场的人民未来也不会对它客气。
作为阿富汗非常重要的一支势力,不与塔利班打交道是不现实的。中国如此,美国也是如此。外交应该务实,政治也不需要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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