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谷小歌
万小刀工作室特约主笔
01
广东省湛江市麻章镇迈合村，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觉得眼熟。
这是奥运跳水冠军，14岁小妹妹全红婵的家所在的村子，这些天，它已经一遍遍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报道中。

本来门可罗雀的小村子，一夜之间门不停宾，一直到深夜还有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的车辆。
摄像机、相机、手机也在村子四处闪，四处拍。

2000人。
有人算了一下，现在，每天来到全红婵村子的至少有2000人。
乡里乡亲有的开着摩托车、三轮车就来了，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上，多的时候还会堵在门口；不认识的人，网红就更多，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开着车来，下车后就打开设备开录——扒门、蹲墙角、甚至爬树。
连全红婵家的菠萝蜜都被摘了去。

全红婵的家人也没料到，这么大的喜事，本来热闹热闹挺好。该恭贺的人已经都来过了，该感谢的人他们也都见过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不能理解，想不明白。
因为以前也有人来合过影，拍过抖音。
那是去年国庆节，全红婵放假，她刚刚获得全国选拔赛的冠军，村民们都涌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
当时，村里小卖部老板就把跟全红婵的合影发在了抖音上，还被全红婵的教练给看见了。十天的假期，只休息了三天，教练就赶来把全红婵接走，怕小孩子在家饮食不规律，比赛受到影响。

可这一次，全红婵还没回来，就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2000人！
要知道奥林匹克公园那么大个地方，平日里来休闲的人才只有2000多个；全红婵的家和村子，根本负担不了这么多人，何况他们一拍经常是直播好几个小时，不带走的。
△ 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全红婵的家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关门谢客。
还在镜头前请求大家小声一点，因为奶奶已经2天没合眼了，白天要忙着接亲友祝贺的电话，晚上还被吵到无法入睡。
还有一次在人群中走动时，奶奶一不小心摔倒，有人一边将奶奶扶起，一边还在将手机对着她继续直播。

大老远来的网红们一看不让进门了，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大声嚷嚷起来，指责全家人派头大。
说实话，这一幕，我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02
当年的“大衣哥”朱之文火了后，朱家就再无一日安宁。
不仅时时刻刻有人围观，跟他合照，逼他录视频，连家门都被人肆意踹开。
村民还把他当摇钱树，让他给村里每个人都买台小轿车，外加一万块钱。
那些年，他演出赚的钱，都被这群人给吸干了。
一夜爆红的沈巍也是。
沈巍是个巍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服破旧的流浪汉，可他讲起《左传》《尚书》却头头是道。
仔细打听才知道，沈巍可不是一般的流浪汉，他是大学毕业生，还曾是上海审计局的公务员。
看到沈巍火了，网络上大大小小的主播寻着流量就来了。
“听课请教”、“拍照直播”，一声声“大师”叫着。要是丐帮还在，这群人大概率会马推选他为帮主，然后自己再加入丐帮，以表忠心。
这个时代，当围观变成一门生意时，一切就变了味道。
有企业听说，全红婵的梦想是开超市，就宣布要赠送她一套房子和一个商铺。
还有人，直接拿着20万现金来的，想要全爸拿着花跟他拍张照。
也许，他们是真的热心，是真的想要给这个家添点儿什么。
比如，当所有人知道全红婵妹妹爱吃辣条，就有品牌直接从仓库拉了一卡车辣条运去她在湛江的家。
可全家人已经无法分辨这些好意是真诚的还是需要回报的。

他们更不想消费自己的女儿：“荣誉是我女儿的荣誉，我不能消费女儿的荣誉！”
“那天下午确实是有人拿20万，叫我拿着花跟他拍个照片。我就说拍照片就可以，那个钱你先拿开，我不要钱。要是你有心来，我就领你的心，领你的花和你照个照片。（你）这么大老远跑来，这个是人之常情。”
全红婵的爸爸在众多追逐流量的网红和前来到贺的企业、品牌面前，十分清醒。
家里家外熙熙攘攘全是人的时候，他也正常生活、下地，种红橙、蔬菜，除了接受采访，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可这份清醒只能阻挡一些商业的伪装，真正想利用全红婵，不怀好意的人，全爸拦也拦不住。
03
几天前，一个叫做「全红婵的小心思」的词条上了热搜。
一位博主发布了一个视频，暗示全红婵是他的粉丝，还想要他帮忙给自己画画。
可网友很快发现，这个视频是他策划的。
全红婵是他的粉丝，但没有要求他给自己画画。而且是很早之前就关注了，博主“回关”的截屏也是假的。
△ “我才明白了她给我照片的真正含义”
完全是造谣
与此同时，这位作者还被扒出，所谓的，他给奥运健儿们画的画也都是投机取巧，是对别人照片的二次创作。
全红婵，就因为自己早前的一次关注，被利用了。
这已经不是骚扰，而是作假、欺骗。
这让我想起前两天，秦皇岛发生的那件反转又反转的17岁少年救人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8月2日，秦皇岛西浴场发生了一起溺水事件。不过，最终没能上岸的不是最初遇险的3个女孩儿，而是英勇跳入水中，救了三个女孩儿的17岁小男孩韩兴博。
韩兴博是家中的小儿子，父母算老来得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对这个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可灾难已经发生，大家只有扼腕叹息。只是，后来事情的翻转，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有人发现，疑似被救女孩的账号，在网络平台上发表了一些故意激化矛盾的话：
“我们又没有求他救，这个事情我们也道歉了，还要怎么样？”
“他自己逞能，我们也感谢他父母了。难道我们三个人的命比不上他自己的一条命吗？”
字字句句都是冷漠，上演了一版现实的东郭先生与狼。
还有一个自称是被救女孩雯雯哥哥的人出来发声，说自己妹妹说那些话是叛逆，求大家不要再网暴她。
先是惹恼大家，再出来道歉，一唱一和，赚足了关注。
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事儿不对。
假的，全都是假的，被救女孩的冷漠言论是假的，被救女孩的哥哥也是冒充的，所谓哥哥的社交平台里的照片全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现在，照片本人已经将这位“哥哥”给告了。

又是一场为了蹭流量的策划和做戏。
而且无耻之极，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出来，我就是要吃人血馒头。
这年头，作秀的成本实在太低，只要有一部手机，就敢上演编剧也写不出来的大戏。
为了流量，为了粉丝，有的人真可以毫无下限。
04
说起来，五六年前，当我们提起网红时，最多是自行脑补一张网红脸——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
可现在，当我们提起网红时，我们想到的是什么？
蹭流量，策划造神，激化矛盾，无所不用其极地恶心人，一次次刷新我们的认知和下限。
救人失去生命的小英雄他们敢利用，14岁的奥运冠军他们也不放过，就连前阵子河南水灾，他们也冲到第一线，为了表演救援，堵塞了真正的救援通道。

在我看来，这类作秀和做戏最糟糕的影响是——他们完全破坏了互联网中人和人的真诚。
所有东西都像是演的，所有我们看到的都不确定真假，反转又反转。
于是，我们不惮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
我们不再相信自己看到的，只会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可有时候，子弹一边飞，一边就败坏了人心。
林生斌深情人设的倒塌已经碾过了一遍当初无条件信任他，给他花钱的网友的心。

这次冒充被救女孩的人，在事情真相被报道之前，也寒了不少好心人的心。
而这一切恶果，都是因为一场网红们的“策划”，因为一场对流量的追逐。

△ 写林生斌的时候，我就写过：
林生斌这样的事件会不会引发“老人倒地不敢扶”一样的漩涡，
让人们对善良产生恐惧和逃避。
要说，几年前关于网红，我们可能有太多误解和偏见。
可就在我们试着了解李佳琦和薇娅在红起来之前的不容易，被B站和抖音上的一些博主的才华征服时，这些到处蹭流量的网红，又一次将“网红”这个词拉入丑陋的一面。
尤其是在真诚又朴实的，全红婵和她的家人面前。
这种丑陋，被无限放大。
△ 平台已经开始着手关闭在全红婵家外直播的账号
全红婵的爸爸在采访中就说：“没有什么天才，之后要苦练，路还是要靠自己走。”
全红婵也不是什么天才，她是队内最能吃苦的，而且很少抱怨，她知道只有不停地练才能站上领奖台。
这就是土地教给全红婵和全爸的最简单朴素的道理，要想有收获，就要靠自己双手，要靠劳动和付出，而不是做戏、作秀、做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今年43岁的全爸因为不太会用智能手机，连女儿参加奥运会的消息，也是出了新闻他才知道。
全红婵以前的比赛，他也通常不了解，经常是比完赛，教练打电话告诉他结果。
而他的手机，因为内存有限，他连女儿的照片都没保存，手机里只有女儿的一段视频。

所以，他家门口那些来蹭流量的网红拍的东西，他通通没看过，也不想看。最要紧的还是他的果园和这一家老小的生活。
现在，全红婵的老家迈合村村口，也已经立起了“疫情防控，谢绝入村”的告示牌。
我不知道，这一个牌子能不能抵得住网红们对流量的追逐？
更不知道，全红婵那张真诚的笑脸，能不能勾起他们的一丝丝善良？
但愿吧，希望这个不够真诚的世界，能对真诚的妹妹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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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谷小歌
清华小姐姐，韩寒【ONE.一个】APP作者，写小说，写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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