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简析目前中美冲突的主要焦点,以及未来可能的走向。全文约1万余字,分上下两篇发布。
鉴于中美关系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乃至许多人的生活极其重要,同时每天权威媒体和自媒体上充斥着各种谎言,有时引发民众的过度焦虑,有时又忽视了可能带来的潜在危险,因此,我想用写一篇通俗易懂的文章,客观介绍目前中美冲突的主要焦点,并对未来可能的走向谈点个人意见。
在对中美冲突的各主要方面做出客观分析之前,我想就中美之间既合作又斗争的大国关系,谈几点重要看法或基本常识:
第一、中美之间有着规模巨大的经贸和人员往来,同时又是国际社会举足轻重的一员,因此,双方有着巨大的合作空间。不能因为本文着重分析中美冲突的方方面面,而片面地认定中美两国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仇敌。不能因为中美之间某个方面有了一点点缓和迹象,就一惊一乍地欣喜若狂,认为中美关系有望全面改善;也不能因为美国又出台了某个反华政策,或者中国对美国进行了某个有理、有利、有节的反击,就一惊一乍地认为明天中美之间就会进行这个战那个战,甚至耸人听闻地宣称双方可能擦枪走火陷入热战。
第二,虽然近年来国内媒体习惯于把这个世界看成是中国和中国之外的二元世界,希望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各国际组织服从和服务于中国绝大多数民众的意志,但在美国没有变成中华人民共和国美利坚特别行政区之前,分析中美关系走向,只有秉持较为客观、中立的立场,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未雨绸缪。
第三,随着中国在社会治理、经济、文化、科技等各方面的强势崛起,美国在妄图使中国融入所谓国际主流社会的图谋遭到可耻的失败之后,美国主流社会和美国两党将中国列为美国的主要对手和挑战,联合世界各国进行全面围堵。因此,中美既斗争又合作的关系,由过去几十年以“和为贵”变成了如今“斗为上”。这并非美国害怕中国富裕,归根到底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种价值观冲突。
第四,一方面,如今美国政客和社会精英普遍无知、狂妄,并且死抱着他们那套腐朽、没落、虚伪的价值观不放;另一方面,中国主流社会拥有极其强大的N多自信,并且确信拥有俯视美国及其盟友的强大经济、科技、军事硬实力。因此,中美之间在各个方面的尖锐冲突将不可调和,只会越来越激烈,并且除非美国变成中华人民共和国美利坚特别行政区,可能几百年都分不出胜负。
第五,美国及其盟友虽然四处贩卖他们那套极其腐朽、没落、虚伪的价值观,但在二战之后,全都放弃了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领土要求,不再认为领土扩张能带来国家的繁荣强大。美国多个托管地不时通过公民公决,要求成为美国联邦的一员,美国国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予以接纳,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样地,中国除了主张收回东海、南海、中印争议地区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实现台海两岸统一,公开宣示永不称霸。因此,中美地缘政治冲突,从根本上讲并非中美两国之间存在主权、领土之争,而是美国企图维护其作为世界警察的领导权,与中国试图收回其应得权益,从而挑战美国霸权的政治、外交冲突。
第六,美国联邦政府、国会和最高法院三权分立,地方政府高度自治。美国虽然赋予总统很大的外交和军事决策权,但受到国会、反对党和媒体等各个方面的制衡,绝没有一言九鼎的权威,对外重大决策主要受社会主流民意所左右。与此同时,美国人要想成为总统,必须要有出色的才华,经得起反对党、竞选对手和媒体拿放大镜检视的个人品德,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的过人本事,绝非中国媒体丑化的随便哪个疯子、骗子、老年痴呆都能选上。也因为如此,美国不管换哪个党、哪个人上台,对外政策都有极高的连续性,服从和服务于美国的主流民意。
在介绍了上面中美关系密切相关的一些基本常识之后,我简要说说中美目前尖锐对立的各主要方面,以及未来5到10年内的发展趋势。
一、中美经贸冲突
美国主张各国实行零关税、零补贴、零壁垒的“三零”贸易政策。实际上,美国和任何国家都做不到,“三零”只是一个非常超前的国际贸易理念。美国声称中国拥有远高于美国的进口关税,不受法律限制的非关税贸易壁垒,名目繁多或明或暗的政府补贴,同时在所谓知识产权保护,市场准入,以及通过政府采购、土地、财税、金融政策支持推行的政府产业规则等方面,这些不公平贸易行为,严重损害了美国企业的利益,要求中国做出实质性改变。
中国则认为美国是胡说八道,鸡蛋里挑骨头。中国的立场是,我们理解美国经济不好需要找替罪羊,我们可以增加购买美国的商品和服务,还可以扩大对美国的投资,但想改变中国的贸易规则和政府对经济的管理方式,那是不能退让的底线。
冲突的根源在于,美国是一个私人资本为主的资本主义国家,从联邦到地方政府,经济权力极其有限,而中国是一个以国有、集体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政府拥有强大、广泛的经济权力。因此,中美贸易冲突,谈得好双方可以各做一点妥协,做生意嘛,肯定是和为贵。但美国试图通过贸易谈判在改变中国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则真的是痴心妄想,门都没有!
从美国政府的最新表态来看,中美经贸冲突的后续走向,我有如下几点判断:
第一,上届政府与中国达成的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基本上会成为废纸一张;
第二,本届美国政府在联合盟友打压中国,特别是防范中国实施以非和平手段统一台湾,以及丑化中国实施的维护新疆和香港稳定的一系列政策,再加上夏威夷、安克雷奇和天津最近3次中美高级别官员对话,双方实际上已经摊牌,因此不会重启中美贸易谈判。
第三,上届美国政府实施的对中国进口商品的额外关税措施,本届政府不会取消;
第四,美国政府会推动在新能源、高端制造、医药、军工等制造业领域,与中国逐步脱钩,即重建事关美国安全的供应链网络。
由于中国对美贸易中取得了极大的优势,换来了巨大的贸易顺差,虽然许多对经济一窍不通的民族主义者认为美元是废纸一张,认为美国占了中国物美价廉的便宜,但实际上,没有对美贸易带来的巨额贸易顺差,就无法买来保障中国经济发展和提高民众生活质量至关重要的石油、铁矿石、芯片、高端机床、大豆、玉米、进口药品和医药器械等商品。
只有那些脑子彻底坏掉了,真认为在经济内循环方面做得最为出色的朝鲜,民众享有全世界最富裕的生活,并且确实在经济、科技、军事等各方面全面超越了中美两国的人,才会认为中美经贸往来得不偿失,可有可无。
因为美国政府干预经济的权力极其有限,更不能以“爱国”为名,胁迫企业停止进口中国物美价廉的商品,因此,只要中美之间不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中国没有被美国国会列为敌对国家,中美经贸脱钩就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至少需要5年左右才会看到明显的负面影响。
二、中国科技冲突
美国为了所谓保护知识产权,阻止先进的科技用于中国军事、网络安全和治安监控领域,实施了一系列对华技术封锁和打击。主要包括:
第一,美国政府先后多批次对华为、海康威视、中芯国际、大疆无人机等几十家企业,以及高校国防七子(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理工大学)和四川大学,电子科技大学,国防科技大学,北京邮电大学,天津大学等众多高校和科研机构,列入所谓“实体名单”、“不可信名单”等,禁止美国企业和个人与之发生商业往来。
第二,2020年5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第10043号总统令,以“防范间谍”及“保护知识产权”为由,禁止与中国“军民融合发展战略”有关的研究生和研究人员进入美国。其中列出了上述高校国防七子和上海交通大学共8所高校的名单,大约3000多名研究生和学者的签证受到影响,其中约1000人回国后再申请入境美国的签证时被拒绝。需要指出的是,这项政策对赴美本科留学几乎没有影响。
第三,美国国会通过法律,禁止与军工、安全领域相关的46个还是47个专业,包括航空航天、新材料、网络安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不得招收中国研究生和接受中国访问学者交流。美国这项政策,也不影响中国学生申请美国本科就读。许多人以讹传讹,认为美国许多高校和专业不再接受中国学生申请。
第四,禁止在美国高校和研究机构任职的美国学者,隐瞒接受中国政府和国有单位的资助,到中国进行非公开的学术交流,或者在中国高校、研究机构和企业中兼职。
第五,美国扩大和加强了高科技产品对华出口控制,典型是美国实际控制的生产高端芯片的光刻机和相关材料。这严重阻碍了中国在某些关键领域的技术突破。当然,我注意到去年中科院一把手拍了胸膛,将尽快解决包括高端芯片自主生产在内的一系列卡脖子技术难题。一旦实现这个目标,可以讲中国将在所有高技术领域全面超越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家国家可以独自解决所有的技术难题,都是依靠各国的技术合作才能做到某个高科技领域技术领先。
经常有人炒作美国可能在各个操作系统中做手脚,或者断了对中国提供服务的根服务器,或者物理切断中国的国际互联网海底电缆,我认为,只要中美之间不发生大规模战争,这些可能导致中国互联网相关应用局部瘫痪的行为,美国是绝对不会使的。因为,美国使出这样的无耻手段,等于断了美国高科技企业进入其他国家市场的后路。
真到了中美发生大规模战争的时候,中国早就做好了相关预案,无论美国使出怎样的无耻手段,跟漫天飞舞的来袭导弹和拦截导弹相比,影响都是极其有限的——到那时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在乎无法访问某个网站或者上网速度慢一点——只要能灭了美帝,这些都是不值一哂的小事。
三、中美金融冲突
中美在金融领域的冲突,可谓包罗万象,也最容易引起各种对金融一窍不通的吃瓜民众的恐慌。
最普遍的观点,是认为美国通过滥印美元,并操纵国家原油价格的涨跌,通过美元-石油体系掠夺全世界的财富。我们几年前设立上海能源交易所的时候,权威媒体大量报道权威专家们兴高采烈的评论:中国原油价格的形成,从此将打破美元的美元-石油体系。可是,上海能源交易所建立这么多年了,类似的阴谋论观点似乎并没有减少半分。
抛开这些毫无依据,令任何严肃的经济学人作呕的阴谋论不谈。毕竟,美国的物价非常稳定,美国政府更无权滥发一毛钱的美元。这些高深的货币知识,当然不是本文能详细解释的。
目前的中美金融冲突,主要表现在美国要求中国对等开放金融市场,要求人民币尽快实现可自由兑换。当然,这是美国人的痴心妄想。中国金融业的对外开放,是以确保中国金融市场不受外界冲击,外资金融企业必须接受中国法律监管作为前提的。
人民币汇率和强制结汇政策是调节外贸进出口、实现外汇平衡的最主要手段,也是国家调节宏观经济的主要工具。吸取一些经济转型失败汇率暴跌的惨痛教训,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中国绝不可能允许外汇自由兑换,并实现市场自主的汇率制度。
中国金融冲突的另一个战场,是中国许多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上发行股票、存凭凭证,以及发行企业债券。这本来是一件多赢的事:中国企业以较低成本,获得了大量发展和壮大企业急需的资金;中国政府获得了大量可以用来购买石油、芯片、粮食和药品的外汇;美国投资人可以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财富增值机会;美国资本市场赢得了许多中国优质客户。
可是,在出现一些中国企业以造假的财务报告蒙骗投资人的恶劣案例之后,美国政府要求中国赴美资本市场融资的企业提供审计底稿,而这项要求被中国政府断然拒绝,理由是这涉及国家主权,需要中美政府授权的机构慢慢商量。
于是,美国监管机构以国家安全为由,摘牌了几家如雷贯耳的中国国有控股企业。正当美国监管部门还准备对更多中国在美挂牌企业下手的时候,中国对赴美上市最为火爆的网络平台公司和校外教育培训机构加强规范管理,重拳打击其中的犯规企业。一些中概股短时间内出现了超过90%的断崖式下跌,实际效果与摘牌大同小异,算是从根本上断了美国人的念头。
这次中美资本市场冲突的结果,受损失最大的是部分已经赴美上市和那些原本准备赴美上市的企业股东,再就是购买这些中国企业股票、存托凭证和企业债券的美国资本市场的投资人,这里面既有美国人、美国投资机构,其他外国人、外国投资机构,也有华人和华人投资机构。损失的是美国资本市场的信誉。反正中国政府和中国普通民众没有损失一分钱。
因此,这次中美两国在美国资本市场的较量,无疑以美国人的惨败而告终。
我注意到,时不时总有人假冒专业人士,大谈美元结算体系如何重要,一旦美国将中国金融机构踢出美国结算体系,中国将不得不恢复古老的易货贸易,对经济影响如何可怕等等。坦率地讲,这同样是杞人忧天。
同样地,除非中美两国发生大规模战争,美国将中国金融机构踢出美元结算体系的可能性为零。即使中美两国发生大规模战争,美国采取这一极端措施的可能性也极少,主要原因有两个:
第一,中国已经是国际贸易中举足轻重的一员,通过中止中国金融机构的美元结算会员资格,毁灭性打击中国对外贸易,不但令美国经济陷入混乱,连带引起西方各主要国家的经济混乱。
第二,中国需要进口大量的大豆、玉米、其他农产品和药品、医疗器械,这些庞大的进口商品直接关系到14亿中国民众的生命健康,即使发生两国发生大规模战争,通常都不会封锁粮食和药品这类人道主义贸易,而中国这种体量的进口,绝不可能通过效率极其低下的易货贸易来实现。
极端情况下,美国可能将大部分中国金融机构踢出美元结算体系,但一定会保留部分中国金融机构在美元结算体系内,否则连美国绝大多数民众和美国盟友都不会答应。
四、中美新冠病毒溯源冲突
这个话题非常敏感,我得极其小心翼翼地来表达。
网上有一个段子,说中美两国在新冠病毒溯源问题上达到了3个共识:1、这个病毒来自于实验室泄露;2、这个病毒爆发后一些关键的原始信息被刻意隐瞒;3、相信源头出自对方实验室。
据我所知,国际上绝大多数病毒专家认为病毒溯源是一个科学问题,现在受到太多的政治干扰;绝大多数专家同时认为,目前认定病毒来自于实验室或者否定病毒来自实验室,都缺乏必要的证据。当然,我也注意到世卫组织上次的初步调查报告,认为病毒极不可能来自于实验室。只是,世卫组织和全球大多数科学家认为,目前下这个结论依据不足。
中国官方一开始是非常重视世卫组织调查组认定的“极不可能来自于实验室”这个初步结论的。但我注意到,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外交部例外记者会上多次表示病毒来自美军德堡实验室,科技日报、北京日报等权威媒体近日发表重磅文章,提供了所谓病毒来自美军实验室的“确凿、完整的证据链”。作为中国人,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外交部发言人和权威媒体的结论,只是这些结论要得到国际上的认可,还需要做许多扎实的工作。
现在大家普通关心美国总统拜登5月份要求情报结论90天内拿出调查结论的时限所剩不多,一些权威媒体透露美国情报机构入侵某个云端服务器,似乎拿到一些研究机构的重要资料,许多自媒体人炒作美国政府将如何进行可怕的报复等等。
在这个问题上,我讲几点个人意见:
第一,病毒溯源绝不是一些国人担心的被人报复,而是找出病毒的来源,防止人类发生类似的悲剧。
第二,虽然美国借病毒溯源妖魔化中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是不管病毒来自哪里,绝对没有所谓索赔甚至发动战争报复的可能,除非证明一个国家故意向世界投毒,意图让本民族与全人类同归于尽——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在任何国家——尽管多数中国人相信美国政府干得出来,但据我所知,美国政府内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权力,包括美国总统在内,谁下这样的命令谁就会立即被举报,最后只会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第三,美国情报机构或世卫组织,或者任何其他国家政府和国际组织,可能永远无法调查出这个病毒源头出自哪里。
第四,如果确实抓住这个病毒出自美国或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实验室,很可能只是病毒意外逃脱,比如食用了作为试验材料的动物肉类、奶制品,或者防护服穿着不当被意外感染等,查明情况后,无非是直接责任人依法受到相应的法律惩罚,所在国家政府以国家名义做出正式道歉,绝对不存在国家索赔的法律问题,更不可能有国家因此发动战争来报复。
因此,炒作美国政府的病毒溯源动作,以及散布危言耸听的所谓报复,全是无稽之谈。说得更直白的,真正的病毒溯源开展不下去,未来只剩下政治污名化的口水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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