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衲读”
1953年6月20日,黄金荣去世
图为1951年,84岁的黄金荣在上海大世界门口打扫卫生
原载:《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38期
作者:王元涛
黄金荣和杜月笙的一生,最终没有像一般黑帮影视剧惯常所表现的那样反目成仇,内讧火并,这应该算一个奇迹。另一个更大的奇迹,则是他们从来没有遭遇过刑事诉讼。
这样,如果严格恪守“无罪推定”的司法原则,说他们是“黑社会”,是不是就有诽谤之嫌了?尽管人人都知道,他们寄身非法组织,借助政治势力,用暴力或暴力胁迫等手段,从事黄赌毒一类的勾当,完全符合黑社会的标准定义。
秘密在于,他们活动的主舞台,是租界。1849年4月,法国于上海获得在华第一处租界地,旋即成立“公董局”,相当于英租界内的“工部局”,是租界最高行政机构。公董局成员多为早期殖民者,与传教士不同,敛财是他们不远万里奔赴东方的原动力之一。因此,赌场、妓院乃至烟馆在租界地面上事实存在,租界当局公开收取“营业税”。
当然,租界方面并未认可开赌场开妓院开烟馆合法,但也没有明确规定不合法,是“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司法原则,为黄金荣与杜月笙提供了一定的自由空间。
学者廖保平也注意到了租界对于黄金荣和杜月笙的重要性。他说: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政治环境下,很难有江湖藏身之地,但当时上海建有中国最大的租界区,不受中国政府管辖,武装力量不能越界行事,是“国中之国”、“法外之地”。在租界与租界、租界与华界之间,形成大大小小的“三不管”地带,成为帮会藏身的绝佳之地。租界利用帮会维持治安,经营和控制地下经济,因之庇护和纵容帮会,中国政府及法律奈何不了他们。
不仅如此,待到王权崩解,民国初立,军阀来去间,政权不断更迭,华界持续动荡,走马灯一样的所谓政府及其法律,也根本无心无力去“奈何”他们。而且,战乱同样也会让帮会走开,黄金荣与杜月笙的势力能够不断壮大,更是离不开租界这个相对平稳的避风塘。
在主流话语中,租界向为民族屈辱的象征。可每逢战乱,无论达官贵人,或贩夫走卒,都会成群结队首选逃奔租界。鲁迅先生有十年时间住上海虹口公园附近,那里是英租界北部越界筑路区域,俗称“半租界”。教科书上说,鲁迅有很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对帝国主义十分憎恨,因此将“租界”各取一半,遂有《且介亭杂文》中的“且介”二字。饶是如此,自尊与憎恨,依然挡不住他在预感危险逼近时,果断地躲进租界。或许,对于租界,鲁迅先生也和我们一样,理念与行为一直存在着深度悖离,自己却浑然不觉。
台湾作家章君榖先生说:“从光绪末造,到民国十六年(1927)北伐光复上海以前,法租界以其特殊的环境,实已形成政坛勾心斗角、纵横捭阖之中心地带,无论在朝在野,各党各派,都有重要角色,在此从事多方面的活动。这弹丸之地在历时二十余年间,地位仿佛二次世界大战的英伦,再加上北非的卡萨布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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