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吃瓜，你就知道吃瓜！

《青谷子》剧照图源网络

又趁微雨去锄瓜

文/钱壮为

讲台上，“大皮鞋”一边用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字，一边斜着眼看我们。跟我念：“又趁微雨去锄瓜。”

“好像谁不认识字似的。”我同桌的刘春晓嘟囔着，满脸的不屑都体现在下面三个字上——“烦死了！”春晓总是能表达出我的想法，因此他虽然上课经常不守纪律，学习也差，我还是和他形影不离。不但和他，还有同在两哥一弟，分别是刘凯、刘文龙、刘沛。

我知道春晓不可能只说这几个字，下面的话还多着呢，因此我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只是把头稍稍向他那边侧了侧。果然，他开始展示他的农家知识了：“下着雨，去锄地，这人有病吧？下了一天小雨，地全湿透了，还能锄得动地？”

“刘春晓！你找收拾呢？！”“大皮鞋”是真鬼呀，这点小动作他也没放过，教鞭随着眼神跟过来，感觉那眼神发蓝光。春晓马上做个鬼脸，不做声了。

“大皮鞋”姓龙，据说是全县最好的老师，在北京上过大学的，由于家庭成分不好，下放到我们村学校教书了。谁要是不好好听课，那脸色就像个白无常。他经常穿着一双皮鞋，每天擦的锃亮，哪个学生不老实，准挨他踢。这不，前两天就把我们的同学“小老头”踢了，在外面罚站两节课呢。现在“小老头”正耍脾气呢，两天没来上学了。“大皮鞋”说他再不上学就到他家揪过来。

作者手书

“春晓，生产队的瓜长的有这么大了。”趁大皮鞋在黑板上写字，后桌的刘凯的两只手伸过来，比划成一个大圆形。我看着刘凯的手，感觉舌头下面泛起了酸水，偷偷咽了两口。旁边的刘沛反应比我可强烈多了：“哥，我想吃瓜！”，刘沛这一嗓子，全班同学嘴里的感觉，相信都和我一模一样了！

我刚刚意识到刘沛闯祸了，“大皮鞋”的动作比我脑子快得多。他过来一把拎起刘沛的衣领，两步就到了门口了。“吃瓜吃瓜，你就知道吃瓜。不好好念书，你叫刘沛也成不了沛公，顶多当个刘禅！”可怜的刘沛，在教室外面一直站到放学——课间的时候，一帮女生围着他“咯咯咯”地笑！

不管怎样，吃瓜的念头在放学后越发强烈了——回村路过村东头，那里就是瓜地。我和四刘兄弟谁都不说话，觉得手里拎着的铁环、拿着的纸风车，都不好玩了，就这样闷闷地走着。眼看着离那瓜地越来越近了，刘文龙蹭到刘凯身边：“哥，要不咱揪俩瓜来，刘沛想吃呢。”

刘凯的眼睛放出光来，不过马上又蔫了下去：“看瓜地的老刘头眼睛贼着呢，要是被抓住了，回家不挨一顿暴打才怪呢。”

老刘头是个有文化的人。据说是哪个报纸的主编，因为写文章就惹了祸了，被下放到我们村劳动。说是劳动，其实他一不会劳动，二也不好好参加劳动。平时生产队只安排他一点清闲的活计，这不，眼看着瓜要熟了，就让他来看瓜地来了。

“是刘沛想吃么，弟弟要吃，又不是咱们要吃。”刘文龙说。

“对，就是弟弟要吃！”所有人都为这个伟大的主意而感到兴奋不已。

“老刘头可不是好对付的，注意分头下手，得手就跑。”刘凯一旦拿定了主意，那还是很有威信的。

我们钻进玉米地，过了这片玉米地，就是瓜田了。趴在垄沟里，感觉大腿凉丝丝的。“先别动！”，刘文龙突然扭头低声说：“你们看，刘沛穿着红裤衩子！一出去就得被看见！快，刘沛，把裤衩脱了！”

“哥，要不，我不出去行吗？”

“不行，是你要吃瓜，你不出去，谁出去？！都得去！快脱！”

刘沛只好很不情愿地变成一个小光腚了，裤衩放到垄沟中央，上面压了一个土坷垃。

偷瓜的过程很顺利，老刘头可能在睡觉呢——他就是不睡觉，也看不住我们几个。

我们钻到玉米地深处，每人手里攥了一个瓜蛋，用背心裹住，蹭几下，啪啪啪，用力好几下，总算拍开了。吃到嘴里，到底是什么味道，当时就没记住，今天更有点模糊了。好像没什么甜味，但是有瓜香，又有点像黄瓜，又有点苦。总之几口就吃光了。每个人都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其实心里都在说：只好等过些日子央求大人来生产队买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