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刷了屏。
劳动阶级只能三不五时借着这样的爆款文进入大众视野。其他时候，他们都是沉默而隐形的。
而有的人似乎本就活在我们的日常之外——比如，今天推荐的纪录片《拾穗者》中的拾荒人。
"我们在地里捡马铃薯好过去商场偷窃。"
——《拾穗者》
小众电影·大千世界
——枪稿每周电影优选 Vol.44
拾穗者
阿涅斯·瓦尔达/纪录片/法国/2000/82 分钟
主笔评价
竟然真的有人硕士毕业还捡垃圾吃！
——王大根

阿涅斯·瓦尔达（1928-2019），代表作《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南特的雅克·德米》《达格雷街风情》《尤利西斯》《阿涅斯的海滩 》《脸庞，村庄》《阿涅斯论瓦尔达》等等
“新浪潮祖母”阿涅斯·瓦尔达一生都在拍电影，直至2019年去世前，90岁高龄的她还有部导演、主演的纪录片《阿涅斯论瓦尔达》上映。
她的影片总是跳脱又细腻，悲悯而温柔，充满自由感且生机勃勃，她擅于用极为主观的视角揭开世界残酷或者温柔的一面，关注个体的生命体验、记忆、爱情。她的个人风格清晰可辨，正如她几十年如一日留着的娃娃头。
年轻的瓦尔达
《拾穗者》便是特别“瓦尔达”的一部作品。在这部纪录片中，年逾七旬的她拿起摄影机，游历于法国的城市、乡村，拍下一路上见到的拾荒人，记录下他们说的话，他们的生活环境，欣喜与悲伤。

《拾穗者》是法国巴比松派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的代表作，呈现了在丰收的秋季，三个农妇在收割后的田里弯腰拣选遗落的麦穗的场景。
影片一开始，便是瓦尔达的猫咪和这幅画出境。
在过去的农村，勤俭持家的女人们成群结队去拾穗是家常便饭，她们一边劳作，一边交谈，满载而归。
而在机器大生产，农作物产量倍增的今天，很少有农户再去拾穗了。
但机器收割过后，仍会留下许多“漏网之鱼”，于是，有些人便去捡拾剩下的粮食、蔬菜、果实，一方面可以补给自己的生活，一方面也能避免这些尚能被食用的食物烂在地里被浪费掉。
有时候，在一片收割过的土豆田里，能拣出几吨还能吃的土豆。
这群拾荒人里，有失业者，有生活拮据的单身母亲，有爱玩的孩子，也有人纯粹就是不想看到粮食被浪费。
大部分农户默许这些人来挑拣自家剩下的作物，有些人则不喜欢这样，比如受访的酒厂葡萄园的种植者和牡蛎养殖者。
他们担心这些拾荒者会摘下还在架子上的葡萄，捡走过多的牡蛎，影响他们的收成。
似乎确实也无法保证拾荒者们的的确确只是在捡“垃圾”，而不会顺手牵羊。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双方对于能拿什么，不能拿什么，还是基本形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城市里也有很多拾荒者，他们靠在菜市场、饭店的垃圾桶里捡食物维持生计，遇到一捆新鲜的香菜还会小小地快乐一下。
还有些人去捡别人丢掉的废弃物品，有人用来生活，有人用来搞创作。
比如下图这个旧冰箱装置艺术展览会上，有人用一台被丢弃的冰箱，做成了“冰箱示威者”。
学校会开设课程教育孩子们认识垃圾，市里也有专门的垃圾博物馆，展出用垃圾制作的艺术品。
但这些被展示的垃圾都是光鲜的、干净的，和真正的垃圾有根本的不同。
一位激进的环保主义者有本职工作，完全没必要捡垃圾，却仍然会去吃别人扔掉的食物，因为对他来说，浪费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吃了这么多年，他也没生过病。
他认为人类无比自大，自诩为万物之灵，却纵容石油泄漏，杀害无数生物。
还有位拥有硕士学位的拾荒者，他毕了业之后没有选择从事本职工作，而是去火车站门口卖报纸。他是素食主义者，每天在下了班的面包店、菜市场捡面包、水果、菜叶吃。
他已经在一所避难所里住了八年，每天义务教授那些文盲的难民读书识字。
瓦尔达的电影中总是充满了童趣，《拾穗者》也不例外，她拍摄拾荒者，而她自己何尝不是捡拾不曾被人关注的风景的人？
她多次拍摄自己的手，在镜头前清晰展现这双老人的手的纹理。
她跟着捡土豆的人，捡到好多心型的土豆。
她还捡到一个没有指针的表盘，拿回家去做了装饰品。
在她看来，家里掉了墙皮的天花板似乎也成了艺术品，框上画框，就是画家的画作。
影片以赫多·伊恩的油画《暴风雨来临前的拾穗者》作为结束。
“在白天看到它，伴随着阵阵大风卷起画的帆布，这真是一件惬意的事”。
瓦尔达关心政治，关注底层人民的生活，在导演身份之外，还是一名积极的社会活动参与者，1971年她与著名的女权主义者波伏娃、演员凯瑟琳·德纳芙等法国各界女性在“343宣言”上签名，推进法国堕胎合法化。
在《拾穗者》中，她也用镜头传达出了流浪汉们想说的话：
她把被常人所不屑的“捡破烂的”，视为拥有勤劳、节俭美德的“拾穗者”。在她眼中，人没有高低贵贱，无论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份子罢了。
流浪汉、拾荒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过着和我们不太一样的生活，他们自身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的好奇心不是窥探，而是关怀。
她让渴望被理解、接纳的人在她的影片里找到了诉说的出口，也让观众们不自觉地审视自我，在她真诚的，充满人文主义情怀的表达面前，在同样是努力生活的其他人面前，自己是多么冷漠与虚伪。
瓦尔达本人个头不高，总是穿着色彩斑斓的长裙，梳着娃娃头，发色还经常变化。看起来很像童话里可爱的小老太太。即使是她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拍下的纪录片中，我们仍能感受到她蓬勃的少女心。

《阿涅斯论瓦尔达》（2019）剧照
她的镜头不带任何偏见地扫过各行各业的人，把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呈现在观众眼前。
衣服破旧的拾荒者们的身影得以在她的镜头里留存至永恒，他们在她那找到了温暖的安心之所。
而在一个温柔的国家、城市里，也该会有他们的落脚之处。
文|三九
编辑|浪浪
排版|透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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