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工作制，被称作是当代社畜们修来的“福报”。
有人乐此不彼，有人敢怒不敢言。
在60年前的电影《桃色公寓》中，美帝社畜更是惨到有家不能回。
直到他爱上了老板的小三......
要升职还是要女友？这个办公室恋情给出了答案
文|郝建
作者简介：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现任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
比利·怀尔德导演的《桃色公寓》是一件不显山不露水的顶级艺术品。
其中的办公室环境造型被视为大工业社会冷漠地等级化、物化地摆放个体的隐喻，甚至片中的小道具使用都被电影学院作为剧作教学的案例。如果谁想要学习商业电影的叙事艺术，这部作品是首选教材之一。
饰演主角的杰克•莱蒙是历史上集戛纳、柏林、威尼斯电影节和奥斯卡影帝于一身的第一人
不显山露水地建构冲突
《桃色公寓》这部作品可以比作一座房屋，它设计精巧、结构紧密、内部榫卯严丝合缝。构成这座公寓骨架的，是它精美、均衡的剧作结构。
本片的冲突是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的。男主人公巴德在保险公司做统计，所以他偶然知道女主人公弗兰做过阑尾手术，这是后面他与女主人公的一个话题。他说自己下班不能回家，顺畅地设置出戏剧情景：公寓被借给上司寻花问柳。等上司走了，巴德才回家吃点快餐上床睡觉。另一个上司又领来一个女孩，巴德半夜三更被赶到中央公园的长椅上饱受寒风。由于头天挨冻，没睡觉，还感冒发烧，他第二天在办公室的强烈愿望就是今晚我要睡觉。为此，他要推掉“预定”他公寓的上司。
这时，另一个上司杰夫威胁说在调查巴德是否用公寓贿赂各级上司抬高他的工作评分！巴德吓得把自己与各部门经理的交易和盘托出。此刻，杰夫拿出两张当晚的戏票放在桌子上，原来杰夫自己要用巴德的公寓！他拿着戏票去邀请电梯女司机弗兰。但杰夫要带去公寓的女孩就是弗兰。

社畜巴德满脑子都是想的升职加薪
至此，这段围绕安排公寓用途的戏剧情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翻滚达到了高点，同时把三个主要人物纠葛得十分紧密。就这个点而言，也让我们看到主人公强烈有力的动机：巴德要往上爬，要升职，为此他可以不要健康，对所有上司低眉顺眼。
戏剧冲突建置完成之后的段落必须叫做“对抗”。就本片来看，它的对抗段落非常饱满：弗兰因为已经与杰夫分手才答应跟巴德一起去看戏，谁知道弗兰又跟杰夫和好了，他们又去了巴德的公寓，巴德被放飞鸽，完全不知道自己心仪的女孩在自己家与大老板幽会；公司圣诞庆祝会，巴德发现与杰夫幽会的女孩就是弗兰；圣诞夜晚，再次发现被骗，对杰夫绝望的弗兰在巴德家自杀；巴德发现后救助弗兰，彻夜照顾她，两人还回忆自己的过往琐事。
巴德发现自己爱上弗兰，他去找杰夫，准备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向弗兰表白，“把麻烦接过来”。 
可是，在杰夫的办公室，杰夫告诉巴德，不需要你再照顾弗兰，我要把你家里的麻烦接过来！原来，因为弗兰的自杀事件导致风声透露，杰夫的老婆把他赶出家门，他顺水推舟，决定跟弗兰结婚。

编导通过编织细节，让三人的关系愈发紧密
大逆转式结局
法国的皮埃尔·让在《剧作技巧》一书中转引过一句话：“在关键剧情的最后，主人公所遇到的问题看上去应该是无法解决的。”在这个故事中巴德就是面临这样的绝境。他追求爱情的努力彻底走入死胡同。爱上的女孩马上要和高管结婚，而他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
在本片中，办公室和公寓，升职与爱情，这两条线索是按照交响乐中的对位法缠绕上升，彼此扭结，互相推动着来写的。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因为照顾弗兰有功，杰夫给巴德升了职。但一直梦想升职的巴德忽然辞职了。巴德的行为动机发生了重大的转向，由追求升职转为强烈的爱情迷恋。
巴德为了爱情，抛去了世俗利益
新年之夜，杰夫对弗兰说巴德辞职了，而且再也不肯借给他公寓钥匙。这位花心高管还糊里糊涂地加了一句“巴德是不是跟你有啥过节啊，他说尤其不会把公寓给你用”。
钟声响起，杰夫转身跟人们互致问候。特写镜头对准弗兰，她的表情充满疑惑与不解。忽然，她明白了什么，于是奔向巴德的公寓。而巴德已准备离开这座伤心公寓。弗兰径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扑克牌洗牌。
这时，巴德才鼓起勇气说：“弗兰，我爱你。”
弗兰的回答是： “洗牌。”
影片的逆转式结局，让巴德收获了佳人
顿悟与虚假动机
弗兰最终的大动作写出了人物的顿悟。而且这个顿悟瞬间完成了两个动作，一是明白了原来巴德深深地爱着自己，更重要的是，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爱的是巴德。
这种顿悟是人物向自己命运的归顺，对内心世界的突然照耀，和自由意志的猛然觉醒。
在《色，戒》中王佳芝在紧要关头对易先生说出那句“快走”时，我们看到这种顿悟；在《末路狂花》中塞尔玛和路易斯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猛踩油门飞下悬崖时，我们看到这种顿悟。
在《桃色公寓》中，编剧、导演对弗兰的顿悟做了充分铺垫。她看到杰夫几次三番地糊弄自己要离婚，又被老婆从家里赶出来；而她也看到巴德因为爱上自己心灵受伤以致放弃到手的高管职位而离职。
弗兰的顿悟
男主人公巴德写得细腻、有力，凸显出这个人物的无穷魅力。故事开始，我们看到一个卑微的小职员，放弃一切，寻求升职。
在这里，编导为自己的人物设计了一个虚假动机（dummy goal）。我对“虚假动机”做出的定义是：剧作家为主人公所设置的那个他自己以为要达到的动机；其实主人公自己都不知道，他具有，或者会发展出更强烈的真实动机。
给自己的人物设置一个虚假动机时，其实作者是在追寻、探索这个人物的内心，他/她最在意啥？他/她自己知道吗？
除了我们讨论的这些，《桃色公寓》在表演、现代工业环境的营造、小道具的使用等许多方面也都有可圈点之处。它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许多地方都是让人初看起来似乎没啥巧夺天工的大手笔，其实它处处显示出一种剧作、表演、导演等电影形式营造上的有趣味的形式。
编辑|李中南
排版|一只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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