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实习围猎的95后,正在打一场「争夺战」。
 | 杨小彤
编辑 | 薇薇子
来源 | 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
每天,何颖要经手上百份简历,当看到数位清北毕业、保研名校的年轻人要来竞争一个岗位,作为一家在互联网媒体公司实习的HR、武汉某艺术类院校的大二学生,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更加风雨飘摇了。
“太卷了,真的太卷了。他们都是北大、中传毕业的,简历上写着他们参加了多少多少活动,被保研到什么什么学校,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她越看越焦虑。
这已是她的第四份线下实习。紧凑、密集的实习路是今年年初就开始的。新媒体、大厂、主流媒体……最多在一家公司待上一个月,她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家公司面试、签约、入职,再离职。除此之外,何颖还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线上实习,甚至她已经记不起具体数量。
据2020年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就业研究所联合智联招聘发布的《2020大学生就业力报告》显示,被调查人群中,超七成的毕业生有过实习经历,有一次实习经历的比例为40.3%;有两次及以上实习经历的比例为33.7%;只有约26.0%的毕业生目前没有实习经历。其中87.5%的学生都认为实习经历有助于求职。
为了在正式求职之前,让自己的简历变得再“漂亮”一些,大学生们纷纷陷入了一场实习争夺战——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找到优秀的实习,就意味着一只脚迈进了校招的大门。
像何颖一样,在学历上没有优势的年轻人,不得不加入这场混战。
井喷式实习
暑假来临了,正在某政法大学读大二的王亦暄,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一届开始了“井喷式实习”。
同学们大多去了顶级律所实习。而据她观察,“上一届的学长学姐没有这么多人去实习。”
实习的节奏几乎被提前了一年。不知何时起,没有一份实习就仿佛没有未来,尤其是一份可以拿得出手的实习。
王亦暄打算本科毕业后就去工作。对于法学的学生来说,毕业后有三个对口方向——公务员(公检法机关)、法务以及律所。为了避免就业后才发现自己不适合而离职的情况,王亦暄打算在大学期间,三个方向都亲身感受一次。
“这三类各有各的难点,也各有各的瓶颈。当我体验过,发现自己不感兴趣,我在求职的路上就可以避开它。我不会说我毕业后投了简历入了职,才发现自己不喜欢然后跑路,那样成本太高了。”王亦暄的思路就是让实践来决定未来。
她的第一份实习来得很早,是在大一,去了一家检察院,一个半月。王亦暄明显感觉自己在法律知识上的欠缺,不能完整跟完过一个案子,大多都是在做取证、询问与检索的工作。不过在这过程中,王亦暄感受到了别样的乐趣。
进入大二,她发现同学们都开始“卷”起来了,纷纷开始找实习,甚至一些成绩不是那么出色的同学,都进入了比她更好的律所与律师组,同辈竞争的压力变得更大了。
王亦暄开始在求职软件上海投,面试了三、五个律所后,她开始了线上的实习。
仅仅是线上实习,并不能让她觉得满足。尤其是当她看到朋友圈里同学们分享的打工日常、疯狂加班或暴风成长,而自己每天的工作量不多,甚至线上的环境会让她“不受控”地找时间划水。
人的焦虑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学历、年纪、工作、家庭、父母,周而复始。而这届年轻人的就业焦虑在刚刚进入大学不久后就开始了。
实习早已成为每个大学生毕业前的标配。多数毕业后打算就业的学生都要靠着实习积累经验;学历不好的学生要利用实习力挽狂澜;甚至是计划升学读研的学生,都要靠优秀的实习经历拿到让自己满意的offer……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夹裹了进来。
让何颖倍感压力的,是自己的学历与年龄并不占优势。大二那年,何颖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身体越来越差,不得已休学了一年。回到学校后,她产生了年龄焦虑——自己比同学们的年纪都要大。
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她只能凭直觉判断必须要靠更多的社会经验去补短板,“好像是用行为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2021年1月,重回大二的何颖来到一家新媒体公司面试新媒体运营岗位的实习生。这是她很感兴趣的一个公众号。面试时,她发挥地很出色,一些想法莫名和主编很契合。收到offer后,带着期待,何颖入职了。
这是何颖的第一份实习,每周的选题会,那种思维的碰撞,能让她产生快感。这份工作也在push她去看更多的东西,她很享受这种刷新自己的感觉。
“但是这份工作不赚钱。而且它大小周,工作特别饱和,每天我都要工作到凌晨12点,我的身体遭不住。”在这种环境下,何颖压力很大。后来她发现很多打工人工作时激情澎湃,私下接触却是“仿佛身体被掏空”。
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何在?自己为什么要大小周?为什么回家后还要工作?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何颖,做了一个月,就决定离职了。她想去其他公司看看,“我希望用更多的社会实践去成长,多看一看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方向。”
寻觅过程中,看着纷繁复杂的实习岗位,以及社交媒体上大家对于实习与工作的吐槽,何颖越看越迷,越看就越“害怕自己找不到工作”。
第4份实习工作中陪伴何颖的猫咪
同样陷入工作焦虑的,还有姚苒。在澳洲某QS前50读本科的她,实习次数为零。
姚苒对实习一直没有什么认知,“国外不像国内,大家都在校园里住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我还能隔墙有耳。在国外,自闭一点真就是与世隔绝了,周围也没人和我提过关于实习的事。”
2019年本科毕业后,回国的姚苒发现自己读的商科简直是就业重灾区,“什么都能干相当于什么都不精”。没有任何实习经历的姚苒,更是难以战胜那些轻轻松松就能脱颖而出的简历。
工作找得痛苦且无果时,19年的6月,姚苒收到了一个日本某一流私立大学的研究生offer。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和许多本科毕业生一样,考研是为了推迟就业,这份offer仿佛成了姚苒的救命稻草。
但焦虑并没有如愿推后。她依旧害怕研究生毕业后,空白的简历让自己再就业失利一次。
来之不易的实习机会
对于那些“双非”(既非985也非211)的大学生来说,能进入一家好公司实习,意味着在内卷大军中,终于有了一丝胜算。可是想要挤进这些公司,并不容易。
2020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在上大二的吴伊待在北京的家里,一边上学校的网课,一边准备英语考试。
“但是我的英语太差了,每天都在准备,却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吴伊想找到一个自己擅长的事情,给爸妈一个交代,“可能我英语没那么好,但是在其他发面我可以做的很好。”
为了不浪费北京的地理优势,吴伊决定去实习。
吴伊润色了自己的简历,在求职软件上找到那些愿意招聘大一、大二学生的岗位,将自己的简历发给hr,并附上一小段个人小结,强调了自己的亮点——
虽然自己的学历比不过那些985、211的学生,但“唯一可以弥补不足的,就是我在各平台分析选秀节目获得了很多流量”,所以她找实习只投那些对追星方面有要求的岗位。
不过这些简历大多石沉大海。最后,吴伊的第一份实习,还是写字楼下的保安大爷“内推”的。
2020年中旬,结束了又一次失败的面试后,吴伊回到家已经是下班晚高峰。她发现家旁边的写字楼走出了大批的上班族。写字楼里面都是什么公司?门口的保安大爷告诉她,里面有很多广告传媒公司,甚至还有《想见你》里某个男配所在的经纪公司。吴伊当机立断,就和大爷说想在里面找份实习。
这是一个热心的北京大爷,“他说他认识几个老板,可以帮我投份简历。”就这样,吴伊阴差阳错进入了一家电影小公司做剪辑,为爱发电,没有工资。
吴伊当然不愿止步于此,她继续投递简历。为了找到一份能“叫得上名”的实习,面试前,吴伊在网上搜集了很多话术与面试技巧,最后她顺利入职一家4A广告公司,加入了卖奶粉的项目组。
刚到公司时,她被安排的最多的活儿就是打杂,“比如说出门给他们拿外卖,都是些不太需要动脑的体力活”。五、六个实习生挤在一张桌子上,自备电脑。领导还经常和她说:“要站在妈妈的角度看(奶粉的)卖点。”而且,每天要和甲方对接、向美工传递信息,吴伊觉得自己像是夹在中间的“受气包”。
在令她“窒息”氛围中工作了一个月后,吴伊意外接到了某大厂的面试电话,简历是她几个月前投的,一个运营实习生岗。本来只是“抱着进大厂看一看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去面试”,因为性格与爱好和该岗位很贴合,吴伊幸运地通过了面试。
吴伊在大厂上班路上拍摄的街景
三个月的大厂实习,吴伊特别快乐,每天都会学到新的东西。她的“大厂之旅”也成功“点燃”了那些学历不占优势的人——同学们纷纷向她请教面试经验,学妹们想进大厂实习的态度也愈发积极。
“割韭菜”的内推机构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吴伊这么幸运,百转千回后终于进了大厂的门。
看中了吴伊们的求职焦虑,打着“花钱就能买到优秀实习”的噱头,宣扬着各种内推的成功案例,这些提供内推服务的求职机构成了不少认为“自己找不到实习”的学生的不得已 “门路”。
姚苒的朋友比她大两岁,毕业后找工作一直不是很顺畅,就花1.5w报名参加了一个求职机构的服务,说是可以帮忙内推,如果内推失败可以退费。偶然一次和朋友聊天,姚苒才得知“世间竟有这种东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姚苒也报了一个类似的机构。
这家机构的页面姚苒莫名觉得很合眼缘。包含的项目几乎是她的刚需——内推实习、助力求职、改简历,还会一对一或者一对五的上课,一节课一两个小时,带着应聘者一起做笔试题,既有行测也有主观题。当然,服务项目更多,价钱也会更高, “一般是3w-5w不等”, 姚苒透露。
“就有一种当一个人开始氪金,其他人也不得不开始氪金的感觉。”虽然对这些机构没有过高的期待,姚苒还是报名了,她希望机构能够像宣传的那样——真正帮助她内推进名企。
结果可想而知——机构对于姚苒的帮助趋近于零,“能力提升约等于没有,简历内推经常杳无音信。”姚苒的那位朋友最后也因为机构对自己毫无帮助而选择退费。
来自西南的一所211的李卓清也差点入了内推机构的坑。
大二时,李卓清就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出国留学。她不是很看重自己的实习经历,她认为每个学校都最关注绩点,其次是语言。实习对于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大三下学期,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李卓清决定考研,实习更是被她抛在了脑后。
考研失败,李卓清还是决定出国。她打算毕业后gap一年,把GMAT和GRE拿个好成绩,以冲刺更好的院校。
所以她迫切地需要一次足够优秀的实习经历,以应对申请的海外大学的面试官提问:“你为什么gap?gap这一年你做了什么?”
李卓清开始在各大求职软件上海投,广撒网多捞鱼。哪怕是小企业的面试邀请,她也会去参加——为了训练自己的面试能力。那时,互联网大厂2021年的秋招已经接近尾声,春招也为时尚早。但想要gap一年还能申到自己的梦想中的学校,就必须要找到一份大厂实习。
被焦虑折磨的李卓清,找到了自己的留学中介,询问了背景提升的事情。中介的老师推给李卓清一个求职机构。李卓清加了微信,被那些眼花缭乱的朋友圈文案吸引。“这个人成天在朋友圈发,都是企业内推的行业,要不就是项目培训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训练官是阿里内部工作的运营人员。”
李卓清没见过这阵势,“它会给你带入公司的实操环境,给你一些数据,并且教你一些技能,比如SQL、Python,让你结合这个环境去做一些分析上的东西。”被背景提升撕扯着的她,上头了。既能掌握数据分析技能,又能拿出作品,何乐而不为呢?
所幸,方寸大乱的李卓清背后有一位清醒的爸爸。他劝李卓清不要头脑发热。“我当时还很生气,他们能给我弟报几万的补习班,却不能给我报一个8500元的商业分析实训课。”李卓清说。
但当李卓清冷静下来,去各大社交媒体上搜了类似的课程,她发现很多人被骗了。当她询问这家机构是否可以透露一下训练官的信息,机构也是含含糊糊,“训练官现就职于内部,名字不方便公开哦。”
李卓清没再回复,随后继续海投。
实习决定未来……吗?
吴伊本以为凭借自己丰富的实习经历,足以让下一份实习手到擒来。尤其是实习后,她在学校里参加的几个项目,更是给她的简历加了不少分。
但她发现,结束了大厂的三个月实习后,自己再收到的面试电话都来自于小型传媒公司。本来对自己的实习经验略感“自负”的吴伊意识到,自己的学历真的不行。
“读研之后,自己找实习也会更方便些。”她决定考研。
同样,都曾渴望在实习的角逐中胜出的何颖与李卓清,也双双选择了“妥协”。
从新媒体离职后,何颖去了一家大厂做策划,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联动、运营、跟热搜,“每天都是这些工作,尤其是我们主管干了十年,每天还是一样的内容,我就觉得这样工作有什么意思?”不到一个月,何颖再次选择了离开。
她开始关注一些商业性质的东西,每天看着商业报道,关注那些大公司。一个月前,她来到这家互联网媒体。看着那些优秀的简历,何颖还是不知道自己成功入职的原因,但是她意识到自己焦虑的根源——
没有硬技能。
近期,何颖的朋友在某大厂转正了。三本院校,没有实习经验,但是做事耐心踏实,性格也很外向,“公司的人都很喜欢她,就把她留下来了。这里面可能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是她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何颖突然发现,自己的短板并不能靠高频且短暂的实习经历去弥补。她决定,现在的这份实习是她近期的最后一份实习,而且要坚持三个月才行。
年初,靠着家里的关系,李卓清去了一家事业单位实习。但是她仍然执拗于大厂,她继续海投着简历。终于,一家大厂的分部给了她回应,并邀请她去公司面试。
李卓清实习所在的大楼
凭借着之前累积的面试经验,李卓清的面试堪称完美,她的回答让面试官很是满意,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直到面试的尾声——
“我们平时工作会很忙,几乎每天都会加班,你能接受吗?”面试官依照惯例提问。
李卓清不理解为什么进入大厂就要加班。她不想为了进入大厂,违背自己的初心。“那我不太能接受哦。”李卓清突然放下了对大厂的执念。
5月,李卓清报名参加了西部计划。几天后,她即将坐上去新疆的列车,开始为期两年的援疆生活。她突然意识到,人生的轨迹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就算曾经陷入无尽的焦虑,还是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据受访者要求,文中名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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