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妈妈疫区记录10：当生活被疫情重置

欧美妈妈疫区记录10:

当生活被疫情重置

作者 | Zhenghan 色人李琴 Nancy

编辑 | 赵晴

不用说，我们从前对生活所做的很多假设都被打破了，从厕纸的供应到安全感的定义。每个人都需要给生活和工作重新排序；什么是最重要的？如何管理我们的时间？除了家庭，我们还应该担当什么样的责任？

如果这些问题太沉重，那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列表，里面有三十多个北美各大学儿童发展实验室网上实验的链接。你可以一边带娃做做有趣的实验，为科学做一份贡献，一边思考上面的问题。

https://docs.google.com/spreadsheets/d/1m76UNHhfu8dfOtZ2YG480imamenUs1_iUbBVfMfrteI/edit#gid=646638935

记录日期：

2020年4月7-9日

记录地点：

特拉华州纽瓦克

得克萨斯州休斯顿

麻省波士顿

英国伦敦

记录1 4/7/2020

坐标：特拉华州纽瓦克市

州确诊人数（截至发稿）：1209例，毗邻的新泽西州51027例，宾夕法尼亚州18633例，马里兰州6185例

记录人：Zhenghan，神经科学博士，特拉华大学助理教授，研究儿童语言发展的神经机制，女儿15个月

最近和MIT的前老板约了一个Zoom，一接通，就被他半开玩笑的开场白戳心了：Zhenghan，你的青椒生涯真的像圣经故事一样悲惨(biblically tragic)，你的实验室经历了洪水，大火，现在又是全世界的瘟疫，连顺序都一样一样的！唉！没错，开始工作的这两年半，还挺跌宕起伏的，以至于我至今还没有好好享用过新修好的实验室……

春假结束后的第一周，大家都努力地开始进入新的常态。学校发出一系列的“赈灾指示”，需要照拂的人很多：本科论文无望完成的荣誉毕业生；失去收入的勤工俭学生；无心读书产生末世焦虑的学生……学校大赦天下，延长学生们自由退课的时间，他们也随时可以选择不计学分绩的修课方式。

用zoom上课，大多数时间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学生参与讨论的热情也不如在课堂上，我经常不自觉地就超了时，下了课还会懊恼自己没讲清楚，对这些细节的担忧又很快淹没在接踵而来的各类其他紧迫（但重要性却无法衡量）的事情上。有时候觉得如果学习和科研对于学生来说是可以让他们暂时摆脱焦虑的方式，那我做的事情还有些意义。但那些文章，会议，基金的截止日期，却在这全球危机里突然显得可有可无。我重新考虑了优先级：

攥写有眉目且有兴趣的文章

和靠谱的同事一起抱团取暖申请有意思的基金

指导有研究热情的学生做项目

所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截止日期

不过我也承认，学术界相对稳定和自由的工作方式，是一种脆弱的奢侈。我的博士后刚刚接受了一个大学助理教授的职位，即被告知该大学前一天刚刚宣布立刻停止任何正在进行中的招聘，目前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这个大学所处的州在美国南部，此次疫情中也遭受重创。最近几天推特上各大学停止招聘的消息纷至沓来，伴随着校领导的主动降薪，经历过2008年经济危机的同事们告诫我们，接下来学术界的工作机会可能会持续萧条好几年。

每个人对于这场灾难的直观印象多是来自于媒体，直到第一个认识的人开始出现症状。我实验室的管理员上周五请了半天病假，腹泻，疲乏，而他的未婚妻已经持续一周干咳，低烧，乏力。州卫生官员强烈建议他们去检测新冠，然而最终没有去成，因为医生给他们俩下达了严格的居家令，并认为“既然症状不明显，确诊不确诊也不重要，关键是隔离，得留试剂盒给更需要的人群”。我们州检测的试剂盒看来仍然是严重不足。截至发文，他们二位所幸年轻，都已居家康复。

我这段时间有随时拿起手机就开始刷新闻，刷微信，刷推特，然后进入焦虑的毛病。但这个死循环在手机屏幕摔坏的那一刻突然就瓦解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但每次开机都会强烈地闪屏，以至于几次之后我已然被condition到惧怕开手机……于是神奇般的，我焦虑指数下降，连颈椎病都好了一大半！所以，珍爱生命，远离手机……

没有手机，仿佛我更能掌握一些浏览新闻的主动权，比如最近我开始看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心胸外科主任Craig Smith的每日更新。

https://columbiasurgery.org/news/13691

他的日记能让你感觉身处湍流却不忘感激人性的美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文字短小精悍，却有强大的表现力和镇定读者的魔力。透过他的文字，我总是能看到至暗时刻的光亮。

生活上的不便，渐渐开始浮现出来了。队友一直是家里的买菜担当，一般的操作是，队友戴上口罩在超市快关门的时候带着长长的购物单去扫货，回家之后我在车库门口接应，再每样货物一一消毒。一周前普通的连锁超市大部分都是有货的，除了卷筒纸。

咱们家在机智勇敢富有行动力的队友带领下储备无虞，只是从没想过需要在target app上刷卷筒纸恢复库存的时间（再怎样家里有无敌bidet）！家里囤了各色罐头食品和浓缩的利乐包装的牛奶，以备不时之需。当地的农场和肉店目前仍然照常营业，送货上门，或者自己上门取货。当地餐馆的送餐服务依旧，但食物数量开始明显减少。

我和母上大人看着鲜花盛开中看不中吃的后院，突然决定必须尝试种菜！拿出雪藏两年的蔬菜种子，看了几分钟油管视频，给种菜小能手的好朋友打了一个小时咨询电话，搞明白我们这里是zone7a，惊喜地发现气候很适合种菜！在另一位植物学家的短信指导下：和队友一起挖了半小时土，拆了所有Nespresso胶囊的咖啡渣自制肥料，精心挑选几颗针眼大小的种子，菜农就这样上岗了！目前育苗中：一盆葱，三盆花菜，三盆芹菜，和三盆番茄。希望有发芽长叶子的那一天！隔离在家的另一个现实问题是理发，工具都有，也指望油管视频磨刀霍霍地自学理发了。鉴于阿萌曾经被我剪得惨不忍睹的刘海，队友至今还未答应让我动刀。哼哼！

最近阿萌突然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会指着墙上她的照片，然后再点一点自己的胸脯，说“自己”，不过“我执”的烦恼也自此揭开帷幕。我还没有机会让她做那个经典的脸上贴卡通贴纸然后照镜子的实验呢，这就已经过了这村没那店了。被隔离的日子里，她的世界里围绕着比她高比她大的大人们，小小的阿萌似乎开始思念相同尺寸的同伴了。最爱的一套书里都是小娃娃的照片，今天她把小娃娃们的照片一一陈列在窗台上，然后自己坐在中间，假装在儿托，我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心酸。

最后，对于在家带娃的爸妈们，如果你有兴趣带娃一起做一做有趣的实验，并为科学做一份贡献，这份列表整理了三十多个北美各大学儿童发展实验室网上实验的链接：

https://docs.google.com/spreadsheets/d/1m76UNHhfu8dfOtZ2YG480imamenUs1_iUbBVfMfrteI/edit#gid=646638935

记录2 4/7/2020

坐标：德克萨斯休斯顿

州确诊人数（截至发稿）：11483

记录人：色人，德州大学流行病学助理教授，儿子5岁

从三月中学校关门神兽回家以来到现在已经三周了，虽然很多事情还在习惯和调整之中，但也有很多事情似乎慢慢摸到了节奏。非常时期，工作对很多人来说大概都是挑战，我也不例外。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错和尝试，有一些初步的经验和想法，写出来为自己总结梳理，也可以向大家抛砖引玉。

我的工作是做研究，以阅读、写作、思考为主，脑力强度比较大，对注意力要求比较高，但时间也相对灵活。以下是一些我觉得对我有用的做法：

1）每天保证一定的protected time用来工作。

最好是能和配偶轮流带娃，一人一天或者半天，如果做不到半天一天那么奢侈，哪怕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也好。但关键是这一段时间得是真真正正的“闲人勿扰”的时间，而不是名义上在工作，另外一间房里不断发出娃凄厉的叫声，和配偶抓狂寻找战友支持的呼救声。

有可能的话，尽量让配偶或者其他家人带孩子出门或者去后院、地下室、另一间房去玩。而且要和家人说好，这段时间只要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就不要找自己。如果娃已经比较大了，可以讲道理，譬如我家快六岁的小家伙，告诉他几点到几点是爸爸或者妈妈单独和他相处的时间，另一个人需要安静不能打搅，基本上也能奏效。每天保证这样一段时间，一方面会让我心里有底，知道这几个小时是可以用来全力工作的，可以便于安排工作。另一方面，哪怕某一天不需要利用这段时间来工作，也不要内疚，尽管用它给自己休息、充电。

2）给不同性质的工作贴上标签，分配给不同的时间段。

对我来说，工作大概分为三类，第一类工作是要求非常高，必须有安静的环境和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的，譬如写文章和grant，尤其是introduction和discussion部分；

第二类工作可以接受一定的环境干扰，譬如写不太重要的email，文章的methods和results部分，分析不太复杂的数据，做数据表；

第三类工作简单机械，什么情况下都能做，譬如submit已经写好的文章、填各种事务性表格，等等。

在我心里，每一项工作头上所顶着的标签，就成了分配它们到各个时间段的指针。珍贵的protected time，当然是留给第一类的工作的。但这些工作往往也是最容易让人拖延的，所以我经常会把最初的半小时用来做第二类或第三类的工作，因为它们比较简单，容易上手，做一会儿既有成就感又有助于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等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再开始第一类工作，往往比较容易一些。否则的话，一开始就想着啃个硬骨头，经常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一字未写，挫败感特别强烈。

第二类工作我往往会留在晚上，晚上娃睡了虽然是很好的工作时间，但经常人也觉得比较疲劳，这时候虽然安静，但是大脑状态并不是最好的，做第二类工作尚可，要写费脑子的内容就很困难。

第三类工作可想而知，则是可以用在任何边角余料的时间里，甚至带娃时候做的。这样每次有工作落到手里，我不会立刻处理，而是会先想一想，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做这个工作的最好时机。把工作性质和不同时间段挂钩，既可以减少在不合适的环境里做第一类工作所带来的烦躁抓狂的感觉，又可以把一些零碎和不太友好的时间利用起来，增加总的工作时间和效率。

3）和干扰工作的因素做物理隔绝。

我一直相信外在环境影响重大，虽然我也认为热情和兴趣是工作的基础，但具体到工作效率，我可不能把它全托付给热情和兴趣这样高高挂起的东西。很多时候，影响工作的其实是很小的干扰因素，譬如下意识地查看手机。往往我拿起手机，原本只想花一分钟看一眼跳出来的信息，结果不自觉地点进其他地方，很快半小时一小时就过去了。后来我意识到，只要给自己和手机之间设置一个小屏障，往往就能有效果。

譬如，去办公室的时候，如果把手机留在墙角两步远之外的书包里，而不是放在伸手可及的桌上，就能大大减少我刷手机的时间。在家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在电脑上登录微信，而且把手机直接交给某人保管，也能起到挺好的管制效果。

4）设置具体而实际的工作目标。

我最近几年一直记录每天的时间使用情况，所以对自己还算了解。过去两年，我每周净工作时间大多数在30-35小时之间，而我给自己的疫期要求，是达到25-30小时。这样平均每个weekday工作5-6小时，被我大略分成上午、下午和晚上各两小时，这样每一个半天时间段我都能有一个大体目标，一旦达到之后，我让自己选择是停下休息、做点家务/带娃，还是预支下一段的工作时间。

如果时机合适，精神状态也好，预支了下一段工作时间，我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对自己格外宽容。这样做的好处首先是可以把大的工作分解成1-2小时为单位的小任务，各个突破，此外，因为对自己的情况心中有数加上有合理预期，可以避免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极端的时间分配情况（“熬个夜写完这个paper！”），有利于建立可持续的工作时间表。

这些天经常想，哪怕不在疫期，工作安排对每一个working parent、或甚至working non-parent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在我身上，当然也是一个多年修炼的课题。疫期学校关门，虽然极大的压缩了工作时间，给工作环境带来了更严格的限制条件，但我渐渐意识到，在这个更大的挑战下梳理自己的工作需要、认识自己的工作习惯、了解并接受自己的各种不完美的地方，从中所学到的东西，在疫情结束以后也将是很宝贵的财富吧。

记录3 4/9/2020

坐标：

Boston, Massachusetts 麻省波士顿

州确诊人数（截至发稿）：18941

记录人：李琴，管理学博士，两个儿子，7岁和3岁

今天星期四，整日阴雨。

美国卫生计量与评估研究所（Institute for Health Metrics and Evaluation）预测麻州的疫情将在4月20日达到顶峰，预测4月18日可能死亡213人，4月22日可能死亡212人，届时需要8000多张床位，1900多张ICU病床和1600多台呼吸机。如果预估准确，麻州根本无法顾全每个人之所需。想一些不敢想的问题：如果医院的重症患者超出其应对极限，那么，谁能使用ICU，谁不能？谁能提供呼吸机，谁不能？

尽管这是个不敢想或不愿想的问题，尽管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防止这一最坏情况的发生，但在这个极端的疫情面前只能做最好的准备来应对最坏的后果。

对此极具挑战的问题，麻州公共卫生部（DPH）于上月底公布了其指导方针（The Crisis Standards of Care guidance），提出医院应组建一个团队来决定极端情况下，如何分配这些稀缺医疗资源。此团队应由医生和医学伦理家组成，而不包括病人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以免感情用事。团队成员必须在平等对待每个患者的前提下，考虑患者器官状况及其慢性病史，根据患者短期和长期存活机会而定。团队将使用评分系统，孕妇和急救人员将获得优先评分。如果评分持平，将会分配给年龄更小的患者。此决定不能涉及种族，残障，性别，性取向，性别认同，种族，支付能力，移民身份或监禁等。并且DPH将在全州范围内监控ICU使用情况，尽力避免让医院面临如此艰难的决定。

关于全州范围内的统筹协调，也被麻省总医院急诊室负责人Paul Biddinger医生提到，他说麻省总医院最多能安排300个呼吸机，现有90名危重患者中的90％依赖呼吸机维持生命。虽然COVID-19疫情前所未有，但过去的50年里麻州的各个医院都在为各种可能发生的公共卫生危机做着准备，麻省总医院属于麻州最大的医疗系统 Partners Healthcare，而Beth Israel 医院属于麻州的第二大医疗系统Beth Israel Lahey Health, 这两大系统是长期的竞争对手，但现在每日都在沟通协调，而当下最重要的也是医疗系统的统筹部署。

同样，“女巫镇”Salem的North Shore Medical Center有近400个床位，院长David Roberts说，最担心的不是呼吸机，现有82例确诊和43例正等待检测结果。以前医院只能安排8名患者使用呼吸机，现在医院已有75台呼吸机，30名病人正在使用，医院属于Mass General Brigham hospital医疗系统，如果需要可以借调。

波士顿医疗系统的统筹部署也有先例，在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发生之后，医院系统也很快组队合作，所以尽管麻州向联邦申请的1700台呼吸机只有100台已到达，但州长Charlie Baker 仍说他保持“谨慎的乐观”（cautiously optimistic），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在帮助“拉平曲线”，尽管接下来的两周医疗系统会承受严重压力，但只要严格持续保持社会隔离措施，4月底病例会开始减少，到5月底会趋零。

昨日超过900名医护以COVID-19 Action Coalition的名义给州长Charlie Baker上交了第二封联名信（3月25、26号日记中提到过1000名医护的第一封联名信），信中说现已有超过1000名医护确诊，尽管仍然面临医疗物资短缺，但这封信不同于3月25日联名信，不再是警告州政府形势严峻，而是一方面肯定州政府的努力，另一方面督促州长考虑眼前最棘手的需求。

信中要求，第一，虽然3月24日州政府已经实施非紧要部门禁制令，但仍希望能继续限制紧要商业（essential businesses），包括停止所有施工，关闭园艺商店，并停止城市美化工作。

第二，要求更强制的居家令，包括任何规模的聚集（州现行的是限制10人以上的聚集，这一条其实在第一封联名信就已提出，但州长并未采纳）。

第三，要求超市限制人数，不得超过原承受力的40%（其实各个超市根据其规模已限制人数，只是没有州政府的明确规定）。

第四，要求州长必须告知医院允许其职工自带防护用品去上班，包括防护服、面罩和口罩，因为此前这项要求被一个全国性的医院认可机构Joint Commission驳回，一些医院不允许职员使用自带防护品，一来认为这些个人物品没有经过医学认证，二来可能导致医院职工之间的关系紧张，因为有的人有个人防护品，而有的人没有。

第五，要求州长激励医疗防护装备的制造商，包括目前不属于标准防护装备的高级别全身防护设备。

第六，尽管麻州的检测量已经领先于很多州了，但仍存在很多病人没有得到检测，要求州长将测试进入hyperdrive。

第七，要求建立更多隔离的专门治疗COVID-19中心，而不是隔离他们在家里，有些确诊根本没有“家”，比如流浪汉。第八，要求州政府暂停各个医院所需的认证，简化医疗记录的保存，以便临床医生可以专注于患者护理。

感谢这近千名联名医护，不仅全力以赴治病救人，还在不停地专业谏言督促政府作出改善。Dr. Anthony Fauci之前预测美国死亡人数可能在10-20万之间，昨天也说更可能是6万左右（今天数字已过16000），只要全部人竭尽所能，不屈服于绝望，我们终将摆脱困境。

记录4 4/9/2020

坐标：英国伦敦市

市确诊人数（截至发稿）：14355

记录人：Nancy，曾经的医务工作者，现居伦敦的全职妈妈，兼职学生，老师，义工；女儿六岁

几天前检查了下家里的存粮，发现过不去这个周末了。我决定今天一早去超市采购！临睡前上好闹表，一夜却醒来几次查看时间。终于到了5:30，暗黑里，睁着眼睛又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出门的流程和进入超市的购物路线图，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大利益化。

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口罩，一双手套，穿戴整齐，六点整迈出家门。寂静的晨曦里传来鸟儿清脆灵动的啼鸣声，忍不住驻足聆听了几秒。开往超市不到十分钟的路上，安静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不见一辆车，倒遇见了两只轻盈乖巧的狐狸。我看见它们在路边，特意刹车放慢车速，想让它们穿过。它们却都警觉地定在那里望着我。

到达超市，不过6:10，超市六点开门，我以为我很早，却不料停车场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大家都很自觉，前后左右都隔着至少两米的距离。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也有人戴着口罩和手套，但不是所有人。人们都安静地排在队伍里，耐心地等候入场。

7:00。我己经在外面站了50分钟，从停车场到店门外，从天黑到天亮。生活有很多时候是急不来的。英国人做事慢，哪里都会排队。我已经练就得很有耐心了。等候的时间可以看看书，刷刷新闻，翻翻朋友圈，好像时间过得也很快。

7:05 进入卖场。入口处，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是消毒喷液和大卷的纸巾。人们井然有序地进入，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一个步骤：拿到推车，来到方桌前清洁，然后走上扶梯。每个人都很耐心地等着前面的人走上扶梯后再慢慢跟进，始终保持着超过两米的间距。超市的货架上货物充足，竟然还买到了厕纸和洗手液！各种新鲜瓜果蔬菜，应有尽有。那一刻，心里既温暖又感动。感动在这动荡时刻的丰衣足食；感动在这病毒肆虐的当下，仍然坚守岗位，为我们守住大后方的一线员工们。

转眼间从三月飞到了四月。病毒的脚步也从一开始的蹒跚前行终于开始了大踏步迈进了。这些日子，我已经不再每天关注确诊死亡病例了。那些数字让我心颤。终于忍不住给曾经工作过的医院发了两封信，一封给HR，一封给我曾经的病房主管，大致意思是我希望可以回去支援，尽管已经离开这个岗位很久了，但我接受的培训仍然铭记于心，我有多年急诊和ＩＣＵ的工作经验，我曾经在SARS一线的工作经历也应该会有所帮助。虽然妞爸很希望我能不回去，他说他也是Key worker，经济领域的一线员工；毕竟现在家里也很需要我，还有个六岁的女儿需要我照顾。。。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是犹豫了很久，但始终心里放不下。终于还是偷偷地发出了邮件。

三天之后我得到了回复。听到手机里传来邮件的提示音，看到回复的邮件，我迟疑了几秒不敢打开。那一刻，心情复杂，激动又忐忑。待心情稍微平定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件。邮件来自ＨＲ，我被告知目前医院只邀请离开医院岗位三年之内的职工返岗，如情况有变，会另行通知，并谢谢我的参与：

Thank you for stepping up during these challenging times. 感谢你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Keep yourself and your family safe.

读完邮件，心里有些失落。回到家，我还是没忍住把邮件的事情告诉了妞爸。我跟他说抱歉，希望他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妞爸听了，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理解你，你做了你应该做的，我为你自豪。不过，家里也是你的一线战场啊！是你冒着危险每次出门买菜，是你去帮助有需要的邻居，也是你照顾我和女儿的生活起居。我们也需要你啊。”

妞爸的一番话，让我很感动。好吧，踏实在家，做好后方的稳定维护，减轻一线的工作压力，不让国家操心，也算做出贡献了。

前几天的女王讲话，全国上下都在电视机前认真聆听。女王的出境妆容一如既往的端庄典雅：一头银发，一席绿衣。

女王的演讲适时而给力，就在人们忧心忡忡，对前途未来迷惘无措的紧要关头，将近百岁的女王再次给了英国子民一颗定心丸。这次女王讲话，也是她在位６８年间，第五次在圣诞节以外的特别演讲。另外四次分别是１９９１年第一次海湾战争期间、１９９７年戴安娜王妃去世、２００２年女王母亲去世以及２０１２年女王登基６０周年。

女王的演讲，坚定有力，她用这篇内容简洁扼要，只有５２３个字的讲演稿，为民众带来安抚和希望，更带来空前团结一致的决心。短短一片讲稿，每一个字都让人感动。

女王提到了二战时期和妹妹的帮助下主持了她的第一次全国广播。同样也是在温莎城堡，那时的她们尽管还是孩子，面对战争，却勇敢坚定地担当起皇室赋予的职责。二战期间，由于担心德国轰炸会带来太多伤亡，政府决定将伦敦城镇的儿童送往相对安全的偏远乡村。而这些儿童都要和父母家人分离。

Princess Elizabeth (later Queen Elizabeth II), right, broadcasting with her sister Princess Margaret alongside.

当全国上下还都沉浸在女王的演讲中时，爆炸新闻：首相入院了。鲍总自3月27日被确诊后一直在家隔离办公（没时间好好放松休息），终于在10天之后，病情不见好转，反而高烧不退，被送进了医院。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对首相的支持和信任，全世界都对鲍总表达了真切的关心和祝愿。在４月２号晚上８点为一线员工鼓掌的活动中，鲍总也加入其中。隔离第七日，明显的消瘦和憔悴，但脸上始终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