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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彭城人,生于363年。

刘裕从理论上来讲也是凤子龙孙,他是汉高祖刘邦之弟楚王刘交的21世孙,但风水是轮流转的,这位五百多年前的皇族生下来差点连活着都很成问题,刘裕出生后不久母亲就死了,父亲流浪于京口,实在养不起他了,打算把他扔了。
刘裕的姨妈最终把刘裕救了下来,断了大他一岁的表哥刘怀敬的奶,把刘裕喂养长大。
刘裕长大后,大高个七尺六寸,豪杰雄壮 心宽量大,以孝顺继母闻名乡里,但由于家里穷,还时不时喜欢赌,所以一直被乡里轻贱,但上天把刘裕安排出生在了京口自有他的用意。
躲过出生几乎被弃的大难后,刘裕开始展现出他一生都大难不死的命极硬特质,这个特质随着他参军北府开始真龙归位,龙行大海。
刘裕最开始加入了北府军的孙无终部,后来因为在一系列战役中表现出色,升为军司马。
时代的天花板箍的很死,你上面没人,家族普通,这辈子也就这意思了,刘裕的人生也一直普普通通,直到来到了他37岁的这年,在这个普通人都开始认命的岁数,命运的剧本叩门而来了。
孙恩在三吴的大规模宗教暴乱闹起来了。

孙无终把刘裕推荐给了刘牢之,说这小子特别好用,你试试吧。
刘牢之把刘裕调来当参军,开始并没有太当回事,但不久,他就将被一个非常震撼的新闻所震惊。
399年十二月,刘牢之率部抵达吴地,派刘裕领数十人侦察孙恩军动向。
刘裕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报,随后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带了一部骑兵前去第二次侦查。
这次侦查成为了刘敬宣和所有到场北府军官兵终生铭记的一段记忆。
刘裕一个人挥舞着兵刃在追赶着数千名敌军跑。
(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

看到这种情况,刘敬宣马上快马加入战斗,一起追杀孙恩军,最终斩杀俘虏了一千多人,紧接着刘裕乘胜追击,平定了山阴(今浙江绍兴)。
事后刘敬宣问刘裕到底是啥情况,刘裕说我们出来后不久就遇到敌军主力了,我就带兄弟们冲进去了,过了一会就光剩我一个人了,我被这帮贼人打到了河岸下,我仰面砍死了几个要下岸来追我的贼军,随后我又爬上来了。
我哇哇叫的开始追杀他们,贼人以为岸下有埋伏,所以被我吓唬的开始撤退,我一边杀,一边吓唬,然后就看见你们了。
随着刘裕的战斗英雄神话开始神乎其神的传遍三吴,尤其被逃走的孙恩军队的人一传扬,孙恩部队那股信仰的力量开始渐渐衰竭。
甭大仙了还是,对面有个活阎王。
最开始孙恩在八郡变民响应他时意气风发的说:咱爷们要打到建康去!
后来刘牢之一路推进到浙江,孙恩开始安慰自己:我割据浙江以东,不失为勾践。
等刘牢之率军打过浙江后,孙恩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跑路不丢人。
孙恩最终驱赶裹胁着二十多万人向东逃走,一路上扔掉了许多带不走的财物和妇女儿童殿后,最终顺利逃回海上当海盗去了。
(乃虏男女二十余万口,一时逃入海。惧官军之蹑,乃缘道多弃宝物子女)
司马元显随后命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统其徐州旧部文武在东海沿线驻防,但仅仅四个月后,400年四月,孙恩卷土重来。
岛上狗屁没有,那么多人想活下去必须继续上大陆抢掠,但谢琰却并不当回事,说苻坚百万大军都被我扫回去了,小小的孙贼他咋还敢再回来呢!回来就是天要杀他了!
孙恩上岸后进犯浃口,余姚,又攻破了上虞,一口气进军到了邢浦时谢琰才派参军刘宣之出战,将孙恩击退。
但没几天孙恩卷土重来,击败刘宣之,迅速插到了会稽城下。
谢琰没有仔细评估敌我力量,没有避敌锐气,而是说:我先宰了这毛贼再来吃饭。
结果这口饭要下辈子再吃了,谢琰部大败,他本人被其帐下都督张猛杀了当投名状了。

东晋听说谢琰被杀大惊,派北府军的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南下再战孙贼。
司马元显此次并没有喊刘牢之部,他想平衡北府军内部各大佬势力,防止刘牢之一人做大。
但不喊王牌出场这火眼睁睁就灭不下去,僵持了半年,冬十一月,孙恩在余姚取得重大突破,高雅之部被孙恩消灭,战死十之七八,基本被打光。
司马元显无奈,被迫下诏任刘牢之都督会稽五郡成为三吴总司令再伐孙恩。
刘牢之的疗效是极其显著的,比划了半年不落下风的孙恩再次逃回大海。
孙恩似乎是把大海啊大海,当做了他滴故乡,他一般正月得往岛上过个年,然后出了正月在返城打工去。
年底被打回了海岛,401年二月初一刚一出正月,这货又上岸了,这次孙恩军从浃口登陆,进攻句章不克,被严阵以待的刘牢之再次撵回大海。
三月,又回来了。
这次向北逼近海盐(海盐县东南),但海盐守将是一人追好几千的刘裕,刘裕在海盐旧城上修筑阵地,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击退孙恩的进攻。
别看刘裕兵少,但刘猛男要么就组织敢死队反突击吓跑孙恩军然后追击,要么就是玩空城计,开城门假装逃跑了等孙恩军进城后再突然袭击秃噜一遍。(贼日来攻城,城内兵力甚弱,高祖乃选敢死之士数百人,咸脱甲胄,执短兵,并鼓噪而出。贼震惧夺气,因其惧而奔之,并弃甲散走,斩其大帅姚盛。虽连战克胜,然众寡不敌,高祖独深虑之。一夜,偃旗匿众,若已遁者。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贼遥问刘讳所在,曰:"夜已走矣。"贼信之,乃率众大上。高祖乘其懈怠,奋击,大破之)
这也是罗贯中笔下,为咱丞相加戏的“空城计”的出处。

后来孙恩觉得这城确实拿不下来,于是调头进军沪渎,刘裕带兵紧追,海盐令鲍陋派其子鲍嗣之率地方军一千请求做刘裕的前锋。(恩知城不可下,乃进向沪渎。高祖复弃城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以吴兵一千,请为前驱)
刘裕说:“贼兵战力很高,你们真的不行,要是先锋失利会乱我军心,还是在后面声援吧。(高祖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援)
刘裕少数的兵力一直驱赶着孙恩大军追杀其实就是靠着声势吓唬人,不断的在背后收割跑的慢的老弱病残追着打,士气最重要。
一旦让人家意识到了你没那么可怕了就费劲了。

结果鲍嗣之不答应。
转过天来鲍嗣之出战不久就顺利战死了,随后人家“天兵天将们反应过来了,刘裕一看糊弄不住了开始且战且退,但没一会也快成光杆司令了。
刘裕退到了昨天设伏打了孙恩一家伙的地方,下令不再撤退,命麾下所有人淡定的脱死人身上的衣服收敛军需,把贼军吓唬住了。刘裕紧接着嚷嚷伏兵赶紧出来并扭头再度追杀,将孙恩大军再次吓跑了,才最终缓过了这口气。
(嗣之追奔,为贼所没。高祖且战且退,贼盛,所领死伤且尽。高祖虑不免,至向伏兵处,乃止,令左右脱取死人衣。贼谓当走反停,疑犹有伏。高祖因呼更战,气色甚猛,贼众以为然,乃引军去。高祖徐归,然后散兵稍集)
刘裕处占不了便宜的孙恩最终调转枪头攻克了沪渎(上海青浦),杀了吴国内史袁崧,并于六月初一,孙恩由海路突然出现在了丹徒,带领着战舰千艘,十多万人准备玩掏心战术直接朝建康来了。(六月,甲戌,孙恩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余万,楼船千余艘,建康震骇)
消息传来,六月初二,建康全城戒严,文武百官全部聚集在台省内保护起来,冠军将军高素据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带兵用木栅栏将淮口切断,丹阳尹司马恢之戍守在长江南岸,冠军将军桓谦在白石驻防,左卫将军王嘏等屯兵中堂,征召豫州刺史司马尚之来京师卫守。(乙亥,内外戒严,百官入居省内;冠军将军高素等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栅断淮口,丹陽尹司马恢之戍南岸,冠军将军桓谦等备白石,左卫将军王嘏等屯中堂,征豫州剌史谯王尚之入卫京师)
东晋拿出了所有的家底准备迎贼了。
刘牢之之前就听说孙恩走水路要玩邪的了,于是从山阴带兵北上,但没有截住孙恩,于是快马去通知刘裕自海盐前去堵截孙恩军。
当时刘裕的海盐部有多少人呢?
不到一千。
刘裕接到消息后开始急行军,一路狂飙终于在孙恩军攻破丹徒前赶到丹徒前线。
丹徒原有守军在刘裕赶到时连伪军都不如,唯一等待的就是看到孙恩的大旗后开始逃跑。
数万孙恩军开始攻打蒜山(镇江市西),再次被本已经强行军到疲惫不堪的刘裕军数百人反突击击溃,大量的贼军从蒜山山崖摔下,摔死落水者不计数,孙恩仓惶艰难的逃到船上。(高祖倍道兼行,与贼俱至。于时众力既寡,加以步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恩率众数万,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高祖率所领奔击,大破之,投巘赴水死者甚众。恩以彭排自载,仅得还船)
随后孙恩整顿部队接着往建康推进,刘裕这活阎王不能理,我还是接着去找软柿子捏。
司马元显率水军前来和孙恩对战,被孙恩的海军击败。
孙恩继续逼近建康,但由于是逆流再加上天公不作美,一路上还逆风,导致了孙恩的楼船舰队速度被耽搁了,十多天才军至白石垒。(虽被摧破,犹恃其众力,径向京师。楼船高大,值风不得进,旬日乃至白石)
在这十多天里,豫州刺史司马尚之率领豫州精锐赶到积弩堂,刘牢之已经回军成功据守新洲。
孙恩抵达白石后,听说最脑袋疼的北府军已经严阵以待,又回忆了一下刘裕这一次次对他的粗暴对待,于是没再敢往建康开,调头扑向了郁洲,其手下攻克了广陵,宁朔将军高雅之在郁洲向孙恩发动进攻却被孙恩的军队抓获。
在同行的不断衬托下,八月,刘裕被加封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派他领水军去郁洲讨伐孙恩。
刘裕到后,孙恩再次开始了逃跑,一路逃被刘裕一路撵,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就这样被刘裕咬着一口一口的被越咬越抽抽。(八月,以高祖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领水军追恩至郁洲,复大破恩,恩南走)
十一月,刘裕在沪渎和海盐相继重创孙恩,俘虏乱军数以万计,孙恩军自己也出现了瘟疫和断粮,损失大半,孙恩从浃口逃到临海。(十一月,高祖追恩于沪渎,及海盐,又破之。三战,并大获,俘馘以万数。恩自是饥馑疾疫,死者太半,自浃口奔临海)
经过此役,孙恩的闹事资本基本上被刘裕彻底打光,仅仅还剩万余人,三吴地区当年被他裹挟的人口基数也被他所烧起的三年大乱而祸害殆尽,他是再难兴起什么风浪了。
他这三年大乱的最终作用只有两点:
一,和三吴地区同归于尽。
三吴的经济、人口,基础设施这百年的积累,被孙恩的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一举摧毁。
三吴的承平日久固然是被荼毒的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孙恩的不上道。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把这块富得流油的根据地彻底给毁了。
建设很困难,毁灭却很容易,东晋朝廷失去了最为重要的物质基础!
二,帮刘裕抬点儿,让这位猛人在极其关键的时代风口,一口气窜到了北府军的前台。
他这次为了满足私人企图与抱负而利用宗教名义闹事的东南大乱,成为了为刘裕和桓玄做的一件完美嫁衣裳。
桓玄在400年夏天统一荆襄兼领江州后,一直在训练军队,伺机而动。
当他听说孙恩的水军逼近建康时,曾经向建康方面上奏前去勤王。
结果吓得司马元显赶紧下诏说孙恩是小把戏,你快别来。
桓玄在朝廷方面不给浑水摸鱼机会后开始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他派手下大将皇甫敷、冯该据守湓口,强迁沮水、漳水流域的二千户蛮族居民到长江以南去居住,为其设置了武宁郡;又增设了绥安郡来招揽各地流民。
朝廷下诏书征召的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全都被他在进京路上扣留,变成了自己的官僚,他还多次在辖区内搞自己的神话运动,令人呈上祥瑞说他是天命所归。(诏征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自谓三分有二,知势运所归,屡上祯祥以为己瑞)
桓玄还写信吓唬司马道子,说孙恩之所以没打破建康不过是因为那几天刮了几天逆风而已,你自己凭本事是守不住建康的。(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得进,以雨不致火,食尽故去耳,非力屈也)
桓玄在三吴被毁后,对建康的不臣之心已经渐渐路人皆知了。
面对这种现状,司马元显的心腹张法顺对他说:桓玄凭借他家累世的资历已经独霸了荆楚,您真正控制的三吴眼下又彻底完蛋了,桓玄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眼下最好趁他还没完全消化荆楚,派刘牢之的北府军和您的所有主力前去剿灭桓玄,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司马元显深以为然,并派张法顺到京口去跟刘牢之合计这事。
刘牢之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极其抵触,自打你司马元显给了我这官我就没有一天能闲下来,好好的咋又非得打桓玄去呢?
尤其在刘牢之从未正面过招见识桓玄前,桓玄一路摧枯拉朽干掉殷仲堪和杨佺期的事迹也属于一个不小的奇迹,所以刘牢之表示最好别打,不一定干的过人家。
张法顺回来后就对司马元显说:“我观察刘牢之的表情言谈,一定跟我们有二心,最好把他召到建康杀掉,否则此人会坏我们大事。
司马元显没理这事,开始大规模练水军,准备战舰,打算讨伐桓玄。
就在孙恩乱仅仅平息了两个月后,402年正月初一,东晋朝廷下诏书,历数荆州刺史桓玄的罪状,任命尚书令司马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命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命前将军谯王司马尚之统率后卫部队,共同讨伐桓玄。
这个时间段下正式文件西征,司马元显比较神经病。
因为他此时的准备根本没做好,此时由于三吴残破,再加上桓玄早就封闭了长江上游的水道,建康无粮,军需极成问题。(东土遭孙恩之乱,因以饥馑,漕运不继。桓玄禁断江路,公私匮乏,以橡给士卒
司马元显的如意算盘,是借着讨伐之势让桓家自己内讧,他封了自己的司马桓谦为荆州刺史都督四州诸军事来干扰荆州军心。
(又以桓氏世为荆土所附,桓冲特有遗惠,而谦,冲之子也,乃自骠骑司马除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以结西人之心)

张法顺在之前曾经对司马元显说:桓谦和桓修,桓冲的这俩儿子就是桓玄在建康的特务,这俩一个是你的司马,一个是朝廷的中护军,位置太腹心了,既然撕破脸了就要在咱们身边杜绝掉这种威胁。而且刘牢之这个三姓家奴太不靠谱,他这个前锋要是出问题了咱们就悬了,现在应该让刘牢之杀了桓家兄弟以示无二心。他要是不干,咱也好提前对他有个准备。(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杜奸谋。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心,若不受命,当逆为之所)
司马元显说:现在要是没有刘牢之,咱根本弄不过桓玄,况且还没咋地先诛大将于军心无益,再三不同意。
(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敌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再三不可)
桓家哥俩是不会有事的,因为人家的妈是琅琊王氏出品的王导孙女王女宗,人家舅舅王诞早就好话说了一大车了。
(元显欲尽诛诸桓。中护军桓,骠骑长史王诞之甥也,诞有庞于元显,因陈等与玄志趣不同,元显乃止)
司马元显把讨桓玄这事真的想简单了,他根本不咋上心,事实上直到二月初七,在他嚷嚷着要打桓玄快四十天后,安帝在西池为他践行后,司马元显仍然前思后想不肯出发。
司马元显的瞎嚷嚷和临阵犯怂给了桓玄巨大的鼓励和先手时间。
本来桓玄那边也跳早了,他那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又是扣人又是恐吓信的把自己的反意挑明了,他以为朝廷此时刚被孙恩祸祸完一通,会哄着自己,没想到人家下文件要收拾他来了。
当他的从兄,时任太傅长史的桓石生在诏书正式传达前向他密报后,桓玄当时比较懵,打算收缩一切力量死保荆州的。(玄谓朝廷方多忧虞,必未暇讨己,可以蓄力观衅。及大军将发,从兄太傅长史石生密以书报之;玄大惊,欲完聚江陵)
结果被他的长史卞范之给分析明白了:司马元显乳臭未干,刘牢之在三吴平叛时民心尽失,您英明威震江东,有啥可怕的!现在使他们土崩瓦解咱们稍微使点劲就能给他们推到,咋能把敌人引到咱们自己家门口呢?(长史卞范之说玄曰:"公英略威名振于天下,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兵临近畿,示以威赏,则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蹙弱者乎)
桓玄听后决定留哥哥桓伟镇守江陵,向朝廷呈上奏表反咬司马元显一口,说他祸国殃民例数多项大罪,我桓玄要清君侧!并把檄文公告传遍各地,挥师东进建康。
桓玄的一路东进最开始是比较忐忑的,但直到都过了寻阳还没看见司马元显的阻击军队时,桓玄觉得稳了。(玄既失人情,而兴师犯顺,虑众不为用,恒有回旆之计。既过寻阳,不见王师,意甚悦,其将吏亦振)
外强中干你完了!
荆州军的士气随着不断东进观光越发旺盛,直到二月十八日时,建康方面的第一次应对才来到,派了齐王司马柔之持驺虞幡到桓玄军展示,说别打了,领导让大家回家。(丁巳,诏遣齐王柔之以驺虞幡宣告荆、江二州,使罢兵)
桓玄的先锋官直接把这个打幡的给砍了。(玄前锋杀之)

二月二十八日,桓玄抵达了父亲桓温当年多年屯驻的姑孰,派部将冯该等进攻历阳。
司马休之坚守,被桓玄切断洞浦道路,偷袭烧掉了豫州舰船。
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只能率领九千步兵在洞浦摆开战阵,派武都太守杨秋驻扎横江,但杨秋却直接投降了桓玄。
司马尚之还没打就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垮了信心,四散奔逃,他自己在涂河被抓,司马休之在无援后突围出城,豫州陷落。
摆在桓玄和建康之间的,只剩下东晋立国后几乎是每一次的依仗,北府军了。
刘牢之在这关键的时间点上,面临着人生的又一次巨大抉择。
是帮司马元显,还是帮桓玄。
此时司马元显的日常修为开始帮桓玄赢得了刘牢之的巨大好感。
司马元显天天跟他爹一样,也沉迷喝酒而且骄横任性,朝廷的任命诏书出来后刘牢之作为先锋却根本就见不着司马元显,甚至刘牢之主动上门都没有见到这位要卖命的主顾,直到安帝为司马元显践行时,刘牢之才从大庭广众之下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元显日夜昏酣,以牢之为前锋,牢之骤诣门,不得见,及帝出饯元显,遇之公坐而已)
相比司马元显,桓玄那边则上道的多了。
桓玄派刘牢之的族舅何穆去见刘牢之,表示自古功高无赏者不过一个死,文种,白起,韩信,这都是你的教训啊!现在你已经到了胜与负都必死的阶段了,何必呢!
为啥不改变想法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呢!尤其桓玄可是跟您没有一点宿怨,你这纯粹是雪中送炭啊!
结合司马元显的一些列作为和司马尚之的豫州军惨败,刘牢之没咋费劲就决定向桓玄投降了。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北府军内部并不服气。
因为桓家毕竟没有朝廷权威,而且当年他爹桓温还解体过北府军。
刘裕就曾经请战进攻桓玄,刘牢之不许出战。
刘裕看出了刘牢之的打算,和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力荐劝阻,但刘牢之不听。(其甥何无忌与刘裕固谏之,并不从)
他儿子刘敬宣也劝他:现在朝廷形同虚设,桓玄已经三分得二,他成事后再想铲除他就难了,到时就是东汉末年的董卓之乱啊!
刘牢之的所有亲属都在提醒他,咱得帮着弱的打强的,不能跟着强的踩弱的。
但刘牢之愤怒道:弄死桓玄易如反掌!我将来咋对付司马元显?(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覆手耳;但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
刘牢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战力意味着什么,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叛中彻底的迷失了自己。
这也不能怪他,下层出身的他在这固化了百年的上层迷宫中注定看不清方向。
说到底,这司马元显的不懂事,连带着让刘牢之也最终混了头。
三月初一,刘牢之派刘敬宣去拜见桓玄请降。(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诣玄请降)
此时此刻,司马元显同志刚刚出发。
活生生的搁家里歇了两个月。
过完寒假的司马元显听说刘牢之同志已经反水,桓玄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新亭,赶紧扔了船只上岸退回了建康,三月初三,到宣阳门外去排列开战阵,扎下大营装装样子。
后来又听说桓玄的部队已经抵达南桁,司马元显带着部队准备回宫。
很快桓玄的先头部队赶到了,大喊“交枪不杀”!
司马元显的部队彻底崩溃,司马元显单枪匹马跑回家,问他爹还有啥办法没?
他爹对着他深情的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桓玄入京,掌控一切,司马道子父子被抓,司马元显被桓玄绑在船头上一条一条数罪状的侮辱,最终司马元显将错都赖在了张法顺等心腹的头上。
其实还不如硬气一把呢!肯定是活不了了,何必呢!
司马元显及其六子被杀,司马尚之、张法顺等被处死,当年说桓温晚年做贼的司马道子毒酒赐死。
桓玄拿下建康后,安帝派侍中到安乐渚慰劳桓玄,桓玄随后入建康,“被”任命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兼任徐、荆、江三州刺史,加授黄钺。
能给的都给了。
桓玄命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杨尹。
30年过去了,继373年权倾朝野的桓温病逝后,402年,桓家再次总握了东晋的权柄朝纲。
如果说有区别,那么区别在于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整个江左的综合实力不可避免的全面崩塌了。
桓玄确实没碰到什么像样的对手,桓玄也不用再像老爹那样面对门阀大族间看不见但无处不在的种种制衡了!
门阀政治的遗产红利和江左的整体实力在十多年的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的兄弟祸国中彻底崩塌了,孙恩大乱使得百年承平的三吴地区也失去了自己的话语权。

这百年江左,最终被门阀政治影响时间最长的桓家,收尾终场!
桓玄在控制建康后对北府军这股控制不了的力量选择了快刀斩乱麻,在总掌大权后第一时间任命了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刘牢之醒悟道:“这么快就要夺我兵权了,大祸要来了。(元显既败,玄以牢之为征东将军、会稽太守,牢之乃叹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将至矣)
其子刘敬宣骗过桓玄回到了刘牢之身边劝他带兵突袭桓玄,刘牢之拿不定主意,自己已经成吕布了,于是去询问刘裕的想法,刘裕说您拥有北府精锐未见桓玄而望风归降,他现在声威震动天下,人心归附,您打算去广陵匡扶社稷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我刘裕要解甲归田回京口了!(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裕当反服还京口耳)
何无忌问刘裕说:“我怎么办才好?”
刘裕在私下对何无忌判断道:我看刘牢之难逃一死,你可以跟我回京口,桓玄如果守臣节咱们就投靠他,如果不守臣节咱们背靠京口匡扶社稷!(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图之)
这位五世纪的最大豪杰,将自己的判断和未来,看向了那个最初的起点,京口!
不要在别人规定好的赛道里像个转笼里疲于奔命的耗子,退下来,想明白,找好自己的优势点,重开一局游戏吧!
刘牢之在被刘裕否定后召集各将领商量回到江北讨伐桓玄。
结果北府军诸将也早已被刘牢之一次次的拿北府军作为晋升砝码的报应感到幸灾乐祸,参军刘袭说:“不义之至莫过于谋反,将军最早反王恭,近来反元显,现在又要反桓玄,您接连三叛,怎么还能立于天地之间?(参军刘袭曰:"事不可者莫大于反,而将军往年反王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欲反桓公。一人而三反,岂得立也)
说罢出帐,其他官属也一哄而散。(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
刘牢之派刘敬宣去京口接家属,但过了约定日期也不见回来,以为消息败露全家被杀,终于心理崩溃,在北逃到新洲的时候上吊自杀。(而敬宣先还京口拔其家,失期不到。牢之谓其为刘袭所杀,乃自缢而死)
桓玄后来下令把刘牢之枭首弃尸示众,这位东晋晚期的北府名将就这样在门阀政治的大潮中一次又一次的被碰的头破血流,直至最终落得连个全尸都混不上。
北府军作为东晋立国开始就一次次仰仗的终极军事力量,最终在这个政权即将崩塌时,仍然没有翻身做主,自己当把弄潮儿。
北府诸将在这百年江左中,被委身控制于郗家,谢家,乃至王恭、司马元显、桓玄之手,但最终不可避免的一直被利用,成为了时代的注脚。
但这百年江左下的百年北府,也并非没有留下宝贵的基因与教训传于后人。
这一切的懵懂试错最终会在那位大神手上光耀时代!
四世纪挽狂澜于既倒的真正主角们,就要在五世纪当家做主了!

桓玄入建康后,孙恩以为能占个便宜,再次从海上而来,但早已输没了赌本的他被临海太守辛景大败,几乎所有的家底被消灭,孙恩跳海而死,结束了自己丑陋的一生。
虽然他的妹夫卢循后来又接了他的道旗,但终究也没再掀起当年八郡响应的盛势景象。
毕竟打着宗教的幌子去荼毒天下,是骗不了人的。
当初信你,是因为你为万民救苦治病。
你烧杀淫掠,是骗不了中国人的!

自此后,道教自己的接班人和信徒们开始借鉴葛洪的道法思路,主要本着积德行善,教化万民为第一宗旨,对曾经的这些漏洞进行修补,很多道家中大家耳熟能详的神仙开始下世被供奉于道堂。
孙恩乱后,也标志着道教的BUG被修复,开始走上了正轨。
道教、佛教,在两晋悲歌后,齐头并进的走入了下一个时代去继续淬炼与融合!
四月,桓玄出建康驻去姑孰,留尚书令桓谦和卞范之在朝堂,自此所有朝政均归桓玄决断。
八月,因平定司马元显,加封桓玄为豫章公;因定殷仲堪、杨佺期,加封桓玄为桂阳公,在此基础仍兼任祖传的南郡公。
桓玄把豫章公封给其子桓升,把桂阳公封给其子桓俊。
不久,桓玄杀高素、竺谦之,竺朗之、刘袭等北府军旧部。
北府将们反击不成,纷纷投奔南燕和后秦。
403年,大亨元年,桓玄迁大将军,不久为相国,好熟悉的职称。
东晋划南郡、南平郡、天门郡、零陵郡、营阳郡、桂阳郡、衡阳郡、义阳郡和建平郡共十郡封桓玄为楚王,加九锡,置楚国国内官属。
桓玄近篡的举动令原为殷仲堪党众的庾仄起兵七千反抗袭取襄阳,但被桓石康平定,百年东晋的唯一民间反抗熄灭了。
十一月,桓玄加自己的冠冕为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加车马、仪仗、乐器,以楚王妃为王后,楚国世子为太子。
十一月十八日,卞范之写好禅让诏书命临川王司马宝逼晋安帝抄写。
十一月二十一日,由王导之孙,琅琊王氏的王谧奉玺绶,晋安帝禅位于楚,随后桓玄迁晋安帝至永安宫,又迁太庙的晋朝诸帝神主至琅邪国。
百官到姑孰劝进,十二月壬辰,桓玄登基称帝,改元"永始",封晋安帝为平固王,不久迁于寻阳。
至此,百年江左东晋,“暂时”的告于了段落,算上生于不义,死于耻辱的西晋,这两晋的悲歌,终于唱完了。
一百五十年前,在浪花淘尽英雄后,腚沟好声音的指洛水盟誓老艺术家司马懿终盘出手,三分天下归司马,终结了乱世,收尾了三国时代。
当司马炎代魏受天命的时候,这个新兴的王朝从诞生之初就如同一轮即将落山的夕阳,开始日薄西山。
仅仅四十多年后,烈火烹油的司马氏就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他司马氏在史无前例的全族大混战中,裹挟着华夏民族走向了黑暗深渊。
在八王之乱中,司马诸王亲手废掉了一条又一条雄踞华夏的神龙,随后“师华长技以制华”的北境诸民族开始奴役着你的民族去肆虐神州。

北境开始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将灵魂注入华夏的躯壳。

凛冬至,长城毁,中国历史上,时间跨度最长,程度最剧烈,民族维度最宽广的大动乱三百年就此拉开序幕。
永嘉之乱、石虎暴虐、冉闵屠羯、前燕南下、苻坚霸北、慕容复国、拓跋建魏,飒飒西风渭水,萧萧落叶长安。英雄回首北邙山,虎斗龙争过眼!
放眼南国,苟延残喘的东晋权柄自“王与马共天下”后就开始就落入了高门大姓之手,豪杰百年往事,渔樵一曲高歌。乌飞兔走疾如梭,眨眼风惊雨过!
随着桓玄打入了建康,长达71万字的《两晋悲歌》也终于走到了尾声,无论是北国五胡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还是南国门阀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最终都阶段性的走到了一个终结点。
北方的拓跋鲜卑即将清盘秦岭淮河之北;南方的气吞万里如虎即将颠覆这百年固化的大江之南。
与此同时,佛与道,儒与玄,北府与铁骑,江南开发与北境坞堡,书画复兴和佛寺广建,丝绸之路重开与瓷器发明成功,都成为了这个时代凝结了百年的低垂果实开始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共同奔赴下一个时代!
一片残山剩水,年年虎斗龙争。

秦宫汉苑晋茔,川源流恨血,毛发凛威灵。
白发诗人驻马,感时怀古伤情。

战场田地宽平,前人将不去,留与后人耕!
第六季:两晋悲歌 终
敬请期待第七季
南北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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