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1年伊朗大选的帷幕即将落下,虽然官方统计结果尚未出炉,但基本可以确定,保守派人士、司法总监莱西已然锁定胜局。现任总统鲁哈尼发表电视讲话时说,第一轮投票已经选出了新的国家元首,虽然鲁哈尼未提及具体名字,但莱西的3位竞争对手已向莱西致贺。
莱西何许人也?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关门弟子,即将取代温和派鲁哈尼的强硬派,这意味着,就任总统后,莱西将在中东政策上走更激进路线,在对以色列关系上,甚至持较前更加不共戴天的立场。至于最受关注的美伊关系和《伊核协议》也将在莱西上任之后迎接未知的命运。
强硬派莱西
在是否开启对话这个最基本的问题上,美国与伊朗各自的纠结与强硬预示了伊核问题的难解症结。拜登政府甚至拒绝任何美国可能为重启伊核协议谈判“开绿灯”的猜测,此前有质疑声称,美国有意忽视近期伊朗对中国石油出口增加,为伊朗重回谈判桌铺路。但随后一位匿名的美国高官对媒体透露,美国将继续执行制裁,不会有默许的绿灯。
至于如何挽救这份协议,双方提出的条件,都是对方不能接受的。伊朗要求一次性解除所有制裁,而美国说只有伊朗先恢复履约,再解除部分制裁。在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看来,目前美伊双方立场未出现过多松动,都希望对方率先行动,如果未来找不到办法,将很难打破“第一步僵局”。
眼下的僵局,以特朗普2018年5月8日宣布退出《伊核协议》为开端。特朗普带着对《伊核协议》的满腔怒火入主白宫,从他在2016年拿到270张选举人票那一刻,《伊核协议》的前途就已经开启不确定性。
01
《伊核协议》前世今生
由当今政局往前回溯,特朗普政府在中东政策上的选择,不过是临时变道,随着拜登接棒,将重返《伊核协议》列为优先事项,事情似乎在重回正轨。然而,时也,势也,当年,多条脉络汇合形成《伊核协议》,各方的利益被揉进这份脆弱的协议,平衡可说是由于时局塑造,这意味着,平衡也将由时局打破。
重返亚太政策的设计师坎贝尔现如今再度被拜登政府聘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协调员,奥巴马时期,在这一政策之下美国决定转移战略重心,从中东的泥淖抽身前往亚太,是为伊核协议诞生的第一条脉络。
在此之前,美国已经在中东这盘棋局中翻滚三十多年。1979年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推翻了由英美扶植起来的巴列维王朝,美伊正式绝交。八十年代中期之后,伊朗恢复民用核项目。在此阶段美国则开始致力于阻碍伊朗发展民用核项目,防止伊朗将民用核项目转到军用。
美伊断交之后,美国开始制裁伊朗三十多年,这期间制裁层层加码。美国经由外交努力游说多个国家终止或限制与伊朗的核合作,在美国2005年正式直接介入伊核问题之前,欧盟三国英法德曾试图通过谈判与伊朗达成协议,但是最终谈判陷入僵局。
2002年1月29日,美国时任总统小布什在国情咨文中将伊朗、伊拉克和朝鲜并列为“邪恶轴心”,指责它们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支持恐怖主义活动。此时,美国刚经历“9·11”事件的伤痛,小布什政府正推动联合国安理会授权对伊拉克动武。为了防止美国同时将炮火对准伊朗,欧盟三国积极斡旋,推动伊朗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开展合作。
小布什政府的伊朗政策以制裁和谈判并行,虽然小布什总统依旧态度强硬,但是仍对谈判留有空间,总而言之,如果伊朗继续发展核武,制裁加码降临;如果伊朗停止铀浓缩和后处理活动,伊朗将得以松绑,可以发展经济。
在此基础之上,伊核问题进入六国与伊朗的拉锯谈判,然而,随着伊朗保守派政治人物内贾德就任伊朗总统,谈判氛围突转,此人对美国的态度十分强硬,西方媒体评论他是一个靠着煽动民粹以获得政治资本的无能政治家,他拒绝在民用核能权利问题上做任何妥协,悉数推翻过去伊核问题谈判的条件,姿态强硬十足。直接导致过去几年伊朗与欧盟三国达成的巴黎协议等谈判成果流产,伊核问题再度陷入僵局。
伊朗同时面对美国的单边制裁和联合国的多边制裁压力,美国对伊朗的制裁范围更是越来越大,包括能源、汽车、矿产行业、金融银行等关乎经济命脉的重要领域。尤其是金融制裁,直接让伊朗卖石油挣的钱只能存在外国银行,无法使用。同时国内通货膨胀压力加剧,民生艰难,这是促成伊朗再回谈判桌的主要原因,也是《伊核协议》最终在2015年得以达成的另外一个脉络。
其中恰逢有谈判意愿的鲁哈尼在2013年上台成为伊朗总统,僵局开始松动,再加上美国的奥巴马总统直接喊话对方:“如果你们愿意松开攥紧的拳头,我们将伸出手”。在某个意义上看,这二者的会合让伊核协议实现的可能性最大化,当然过程充满了极为复杂的博弈。
不巧的是,2016年民主党未能承袭总统大位,特朗普上台,伊核协议首当其冲,尚在竞选阶段,他就承诺要撕毁协议。对比奥巴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在伊核问题上的谈判态度,奥巴马政府强调轻重缓急,目标清晰,认可伊朗发展独立核燃料循环体系的权利,但要求严格限制。而特朗普则试图完全否认伊朗这一权利,漫天要价,开出条件形同对待“战败国”。
特朗普2018年5月8日宣布,美国将退出伊核协议。
特朗普对待伊核问题,已经完全抛弃了政治的艺术,倨傲蛮横的态度,饶是伊朗再有谈判的心思,也无法受此一辱。在特朗普宣布美国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之后,美国重启并新增一系列制裁,伊朗逐步终止履行协议部分条款以示回应。
特朗普“乱拳打死老师傅”式的作风,让前任奥巴马在此间的心血付诸东流。显然,与内贾德一样,他也是趁着民粹的东风而起,于他而言,外交议题不过是政治提款机,极限施压和强硬是取款密码。
美伊关系一度来到战争边缘,2019年6月,伊斯兰革命卫队击落美国“全球鹰”无人机,特朗普下令打击报复,但在最后一刻取消行动;8月,也门胡赛武装击落美国无人机,美国认为幕后指示是伊朗;9月,沙特阿美石油公司设施遭巡航导弹和无人机袭击;2020年1月,美军使用无人机定点击杀伊朗高级将领苏莱曼尼。
02
美伊结怨始于伊斯兰革命
世人皆认为美伊是死敌,但这一浅层表达无法概括美伊关系的全貌。伊朗50年代最初发展民用核能时,还是美国向它提供了一座5兆瓦的研究反应堆及其运行所需的高浓缩铀。
1941年,美国和英国联手扶植世俗政权巴列维王朝,以保障它们在中东地区的利益。也因此,巴列维王朝对美国言听计从,还在1962年发动“白色革命”,期间推动的土地改革,大幅改动了农村结构,许多农民进入劳动市场成为工人阶级,推动了伊朗的工业化进程,及至70年代,伊朗以石油的收入投资工业,建立了完整的工业体系。
巴列维王室
巴列维国王发动白色革命的目的,显然在于巩固王朝的统治地位,然伊朗终究是一个宗教势力庞大的国家,改革激化了伊斯兰教徒与政权的矛盾,再加上1978年国际油价波动,伊朗陷入经济危机,社会矛盾集中爆发,催生了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
这期间,美国的卡特政府转向意识形态外交,错信伊斯兰革命领袖霍梅尼所言不寻求建立宗教国家,抛弃一手扶植的巴列维政权,最终巴列维王朝1979年覆灭,伊朗建成宗教国家,并开始大肆反美。电影《逃离德黑兰》便是以此为背景。
继任的神权政府,在巴列维留下的经济基础上继续耕耘,驱逐英美跨国企业后重整体系,逐步迈入核科技领域。纵观伊朗周边,长期受阿富汗和伊拉克牵制,更曾在80年代与伊拉克进行了长达8年的战争,但美国在2001年和2003年相机入侵阿富汗与伊拉克,推翻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美国虽借此扩大自身势力范围,但也给伊朗带来成为地缘雄狮的机会。
为弥补卡特政府的战略失误,美国在伊斯兰革命之后开始对伊朗极尽制裁围剿之能事,竭力阻止伊朗扩张。按照一般套路理解,有以上恩怨加成,美国乐见伊朗落于颓势,但即便美伊关系陷入敌对,美国在中东政策的目的始终是维持多种力量平衡,不允许一家独大。
甚至在两伊战争中,美国里根政府还闹出过“伊朗门” 事件,即在伊朗处于下风之时,间接向伊朗输入武器。无论是伊朗还是伊拉克,任一方取得在中东的主导权都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若论真心,《伊核协议》存在与否,或许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美国怎样才能最大限度束缚伊朗。
由于石油危机的历史原因,美国在海湾地区的政策一直遵循“卡特主义”,即美国前总统在1980年代在国情咨文所述:任何外部力量企图控制波斯湾地区的尝试,都将被视为对美国切身利益的进攻;美国将使用包括军事力量在内的一切必要手段,打退这种进攻。
美国以这一政策维系在海湾地区的政经关系,深度卷入这盘复杂的棋局,当美国这些年国内矛盾越发尖锐,社会撕裂愈显,虽不至于迅速动摇美国霸权基础,以特朗普的出现为标志,美国延续过往中东政策所要付出的成本将越来越高。再加上新一任拜登政府上台,忙于修复内政外交和新冠肺炎疫情的伤痕,在伊核问题上要兼顾美国的地缘政治利益和未来的战略转向,并不容易。
伊朗在中东的地缘位置决定了美国与伊朗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美国不会眼看伊朗吞噬其多年在中东的势力范围,必然要持续对伊朗的高压制裁,局势出现松动或者转向,也只是美国战略喘息的需要。
时移世易,在伊核问题的谈判上,美伊都知道“留给对方的时间不多”。目前大选结果基本锁定,保守派取而代之就在不远的将来,那么美伊之间重复历史上的消极互动是最能预见的事实。
除此之外,美国的阿拉伯盟友,尤以沙特为首,对于伊核协议如坐针毡,拜登无法像其前任那样,无视盟友的诉求,但即便压力焚心,拜登政府仍要继续这未完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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