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译 | 桑德斯：不要发动第二场冷战

编者按：本文原题为Washington’s Dangerous New Consensus on China: Don’t Start Another Cold War，作者伯尼桑德斯，美国民主党左派参议员。本文原发表于2021年6月17日美国“外交政策”网站，有删节。图片、粗体为零记所加。原文链接：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china/2021-06-17/washingtons-dangerous-new-consensus-china

美国今天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气候变化、疫情、核扩散、大规模经济不平等、恐怖主义、腐败，这些都是全球的共同挑战，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单独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加强国际合作，包括与中国——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合作。

正是因为如此，华盛顿正在迅速形成的共识才令人感到不安和危险：这种共识把美中关系视为零和经济和军事斗争，将造成一种越来越难以实现合作的政治环境。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在中国问题上的传统智慧急速转变，就在20多年前，即 2000 年 9 月，美国企业界和两党领导人强烈支持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地位，即PNTR（译者注：1998年前称为最惠国待遇，后改名）。当时，美国商会、全美制造业协会、媒体以及华盛顿几乎所有外交政策专家都坚持认为，有必要给中国PNTR。

当时，这一立场正确到无可置疑。中间派的布鲁金斯学会经济学家拉迪（Nicholas Lardy）在2000年春天认为，授予PNTR将“倒逼中国领导人，承担重大的经济和政治风险，同时满足国际社会对经济制度大幅度改革的要求”；如果不授予PNTR，“意味着美国公司无法受益于中国加入WTO”。与此同时，保守派的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政治学家奥恩斯坦（Norman Ornstein）更直言不讳：“美国与中国的贸易是一件好事，”他断言，“这是显而易见的。”

1998年，桑德斯发言反对扩大对华贸易

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那么“显而易见”。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国会带头反对那份灾难性的协定（译者注：桑德斯在90年代强烈反对美国支持中国加入WTO）。当时我就知道，很多工人也知道，允许美国公司迁往中国、并以极低的工资在那里招工，会刺激美国企业“内卷化”竞争，导致美国失去高薪的、有工会保障的职位，并降低美国工人的薪酬水平。

今天，这些已然发生了。在那之后的20年里，美国失去了大约200万个工作岗位，40,000多家工厂关闭，工资水平停滞不前——大公司却赚了数十亿美元，高管们也获得了丰厚回报。2016年特朗普赢得总统大选，部分原因是他反对美国的贸易政策，把一批在低收入线上苦苦挣扎的选民拖进了他假大空、搞分化的民粹漩涡。

纪录片《美国工厂》剧照

这些年来，华盛顿传统智慧的钟摆已经从“对华自由贸易能创造机会”的乐观主义，摆向对中国过于强硬的鹰派立场。而一个更富裕、更强大的中国，正是扩大贸易的结果之一。

2020年2月，布鲁金斯学会分析师琼斯（Bruce Jones）写道，“中国的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最大能源消费国和第二大国防开支国——扰乱了全球事务”，建议“面对大国竞争的新现实，是对未来美国治国方略的挑战。”上个月，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印太政策协调员坎贝尔（Kurt Campbell）说，“对华接触的时代已经结束”，“未来主要是竞争。”

不要相信炒作

20年前，美国政经界对中国的看法是错误的。今天，共识发生了变化，但再次错了。现在，美国建制派不再颂扬自由贸易和对华开放将带来的好处，而是为“新冷战”鼓与呼、将中国视为美国的生存威胁。我们已经听到政客和军工企业代表以此作为增加国防预算的最新借口。

我相信，质疑这一新共识很重要——就像质疑旧共识一样。然而，如果我们的外交政策全部围绕与中国零和对抗来订立，将无法引导中国变得更好，在政治上很危险，战略上更适得其反。

拜登出席G7峰会

急于搞对抗可能会使美国重蹈覆辙：“911” 袭击后，美国官方迅速得出结论，反恐必须成为外交政策的首要重点。耗时近20年、花费6万亿美元后，事实证明，“国家团结”被利用于发动无休止的战争，在人力、经济和战略上付出了巨大代价，并在美国政治领域引发了仇外心理和偏见——穆斯林和阿拉伯社区首当其冲。

今天，在无情地散播“中国威胁论”的氛围中，反亚裔仇恨犯罪正在增加。目前，美国的分裂程度比近年任何时候都要严重。但过去二十年的经验昭示，美国必须抵制试图通过敌意和恐惧来团结国家的诱惑。

更好的路径选择

拜登政府能正确认识威权主义兴起是对民主的主要威胁，然而民主与威权的主要冲突，并不是发生在国与国之间，而是发生在国家内部——包括在美国。如果民主将会获胜，也不是在传统战场上，而是通过证明民主比威权可以为人们提供更好的生活质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振兴美国民主，解决长期被忽视的工薪家庭的需求，恢复人们对政府的信心。我们必须创造数以百万计的高薪职位，重建摇摇欲坠的基础设施并应对气候变化。我们必须解决在医疗保健、住房、教育、刑事司法、移民、以及许多其他领域的危机。我们必须这样做，不仅因为要赢得对中国的竞争，而且因为这将更好地满足美国人民的需求。

尽管美国政府最关心的是安全和繁荣，但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在这个相互联系紧密的世界，我们的安全和繁荣与世界各地的人民息息相关。为此，与其他发达国家合作，提高各国人民生活水平，符合我们的利益。

拜登政府推动了全球最低公司税，这是朝着结束内卷迈出的良好一步。但我们必须考虑得更深远：全球最低工资——这将给全球工人赋权，为数百万人过上体面、有尊严的生活提供机会，削弱跨国公司剥削世界上最贫困人口的能力。为了帮助发展中国家在融入全球经济的过程中提高生活水平，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应大幅增加对可持续发展的投资。

为了让美国持续发展，要让世界各国相信美国是他们的盟友，他们的成功就是我们的成功。拜登为全球疫苗计划COVAX的提供40亿美元的支持，与世界分享5亿剂疫苗，并支持世贸组织的疫苗知识产权豁免，这将使较贫穷的国家能够自己生产疫苗，这些事情他做对了。中国在提供疫苗方面所采取的措施值得肯定，但美国可以做得更多。当世界各地的人们看到美国国旗时，应该看到它被贴在援助包裹上，而不是无人机和武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