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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走快点,就要有人走慢点
“大自然馈赠我们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做颜料的和画家不同,没有落款和署名,但能在历史的背后做一个无名的参与者,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守护中国历史的“底色”
为时间上色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徐步云 实习生 韦梦想
  从敦煌壁画历经千年风沙不褪的色彩,到《千里江山图》重峦叠嶂的艳丽,都来自画家笔尖的传统国画颜料。古人从矿石、植物中提取颜料,将其点缀在笔墨之间。
  百年沧桑,几度沉浮。2012年3月,拥有300多年国画颜料制作技艺历史的中华老字号——苏州姜思序堂重新开张,张磊从父亲张佰林的手中接过接力棒,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姜思序堂国画颜料制作技艺”新一代的传承人。
不褪色的颜料
  朱砂、孔雀石、蓝铜矿、青金石、藤黄、雄黄、胭脂、赭石、土靛……它们便是制作国画颜料的原始材料,也是中国山水画卷颜色千年不败的奥秘。
  从前文人墨客之间,品诗论画之余,相互馈赠调配的颜料也成为风雅之事,姜思序堂便在这样的场景下诞生。
  追溯历史,姜思序堂国画颜料的制作技艺始于明朝崇祯元年,由苏州进士姜图香的后人始创,并一直沿袭至今,故宫古画修复所用的颜料基本来自姜思序堂,在刘海粟、徐悲鸿、齐白石等著名书画家的作品中,亦留有姜思序堂的风采。
  然而,在传承了300多年后,面对“来势汹汹”的化工原料,姜思序堂因原材料成本太高,竞争无力,曾一度“退出江湖”。2012年,国家加大保护传统文化遗产力度,姜思序堂才得以重新开张。
  重新归来的姜思序堂坚持守护中国历史的“底色”,用价格高昂、费时费力的传统材料和手法,做纯正的中国国画颜料。
  “大自然馈赠我们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张磊告诉记者,传统国画颜料的原料都取自大自然,采用天然矿物和植物,经过精细研磨和漂洗,调以高级明胶煮炼而成。
  张磊举例说,光石青颜料就有头青、一青、二青等八种颜色。“这种细微差别会导致成品呈现不同的色彩,制作中,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才可以辨别。”
  “最难制作的颜料是泥金。”顾名思义,这种颜料由黄金制作而成,尤为珍贵,一般用来抄写佛经或者装饰扇面。工匠们首先要把金粒捶打成金箔,薄到能在空中飘起来,还要剪净指甲,用手掌来回磨金箔,整个过程要一气呵成,才能获得细腻的泥金。
  张磊说,泥金的研磨必须用人工,为了减少金子的损耗,工匠们制作泥金的时候几乎不喝水、不吃饭、不上厕所,每天只能干半天,整个制作周期需要一个月,产量很低。
  “如今市场上,化工颜料占了绝大多数。与之相比,矿物颜料色彩鲜艳,且稳定性极佳。”张磊说,传统国画颜料更能抵抗时间的侵蚀:化工颜料寿命只有50年,一般20年左右就会褪色、变淡,影响作品的观感,但由纯天然原料制成的颜料千年也不会褪色,与宣纸一起,成就了中国书画的历史韵味。
“他们愿意等”
  朱砂、花青、石绿、蛤粉、泥金……这些充满诗意的名字,正是古人进行艺术创作时使用的色彩名称。
  张磊说,姜思序堂在传承传统工艺时,严格按照古代制作流程。
  比如制作花青时,工匠们会采用江西乐平种植的一种植物,能够做到与千年前的颜料成分几乎完全一样。
一批颜料的诞生,需要经过选料、研磨、溶胶、沉淀、煎膏、摊膏、剪膏等,工序复杂漫长。
  矿石原料经研磨后需要用沸水冲入搅匀,沉淀分色,这个过程需要每天坚持八个小时以上,历时一个月工期。
分色的目光要准、手法要活,在技术上要手法精细,在操作上要不厌其烦。“为了做出最纯正的颜色,只能靠人工、靠经验来不断调整比例。”张磊说,每一批颜料都要根据当时的温度、湿度、材料的状态和胶的胶性调整比例。
找到合适的原料是最困难的。矿产资源开采被严格限制,不能随便到开采区寻找原料,品质也大不如前。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原料,就一直不能做。
分辨原料好坏也很看重经验。“没有几十年经验,很难看出原材料之间的差别。”张磊以赭石为例说,位于山的阳面,赭石会更黄一些,而阴面的会更红一些。
  一次,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师找到张磊,只说了一句话:“要和以前一样。”除此之外,别无要求,连工期也没有问,“他们愿意等”。
  张磊坦言,这样漫长繁琐的制作周期,早已跟不上快节奏的现代生活。
  来购买颜料的大多是文物修复师、国画家和一些收藏颜料的业余爱好者。这也让张磊意识到,继承颜料制作技艺,不再是子承父业这么简单,更是时代赋予的传承使命。
传承需要有人来做
  大学毕业后,张磊回到姜思序堂学习制作传统国画颜料的技艺。
  张磊说,他是在颜料里“泡”大的孩子,从记事开始,就跟着父亲在颜料厂里,与漂浮在空中的矿物粉末,研钵与研磨杵的摩擦声日日作伴。“还经常把衣服和手弄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目前国内坚持用传统工艺制作颜料的寥寥无几,这个行业大多是老年人在做。”张磊说,这份工作的枯燥和孤独,不像颜色本身那样光鲜亮丽。
  张磊介绍说,姜思序堂产量小,销量和利润也不高,工厂规模也很小,再加上这门技艺原本就是“很吃经验”的一门手艺活,短期内难以培养合格的工匠,而之前的师傅正逐渐老去。
  颜料制作中,研磨是耗费力气和时间的。引入机器后,师傅们可以从研磨工序中解放出来,但在其他工序,机器仍然难以替代人工。
  张磊说,自己目前也在学习颜料的制作工艺,已经学会做石绿、花青两种颜料。
  除了接手工厂的运营,为了增加品牌的知名度和销量,他还开起了淘宝店,做起了直播。在直播的时候,他会跟观众介绍每种颜色的名字和用途,“我们年轻人在文化传承中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地去创新。”
  “有时候自己也想过不干了,但有人走快点,就要有人走慢点。”张磊说,总是需要能守护中国历史“底色”的一群人,虽然这群人往往不能留下名字。
  “做颜料的和画家不同,没有落款和署名,但能在历史的背后做一个无名的参与者,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张磊说。LW
刊于《瞭望》2021年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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