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时代情绪总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除却大部分群体无意识的推波助澜,躺平一词的风靡,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人们在期间不费力便找到了合适的表达。它是这样定义的:躺平意味着非暴力不合作,于是周遭的一切不如意,皆可一句躺平盖过。选择躺平便是站到了内卷的对立面吗?此文与读者共勉。
躺平年代
文|斯伟江
世界以成功学为显学,然躺平学从来不肯服输。如国人常说,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翻译过来,就是不成功,则躺平。

记得一个故事:一个渔夫在海边晒太阳,富翁看见他,问他为什么不去打鱼? 渔夫说:我打够了呀,今天够吃了,所以在晒太阳。富翁就说,你为什么不去打鱼?好赚钱买更大的渔网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
 渔夫就问:然后呢? 富翁就说,继续买更多的渔网,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啊! 渔夫又问,再以后呢? 富翁就说,钱足够多的时候,就雇些人帮着打鱼,然后你就可以在海边买个房子,天天晒太阳。渔夫就说:我不已经在晒太阳了吗?
躺平学精髓思想大概就是如此,那富翁这边呢?举当代富翁胡雪岩为例,现在恐怕他就算躺在希腊爱琴海边晒太阳,他都没渔夫心情好,何况,他现在也去不了希腊,当然这也是他没心情的原因之一,以前让人996,现在被动躺平24hours,真不如主动躺平。
很难精确定义躺平学,西方之前有嬉皮士,颓废的一代,无法一一类比,总之是一张一弛,老人们总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年青人,一旦年轻人不按照他们的标准生活,就批评他们不努力,不上进,其实,他们自己或许是为环境所迫,或许也是吃喝玩乐过来的。
现在让猪能起飞的风似乎已经停了,蛋糕似乎就这么点了,现在是在割韭菜,分蛋糕。固然成功学遇到了点障碍。也有人说,因为阶层固化,上下流通困难,平民的孩子除了高考一条血路,只有躺平,血统论虽然没人提,但阶层固化是每一个社会或多或少都存在的,这也是为啥BLM运动的根源之一。但富家子弟官家二代躺平的更多,因为,他有条件躺平了,以至于真正颓废了,彻底废了。很多外国成功学的大亨,最近也躺平了,譬如比尔盖茨,因为上错了床,最近被董事会选择让他躺平。
至于我们中文世界最大的地盘,那一年后把之前成功学的人全都搞倒之后,穷人翻身,至少在民间体系,成功学消停了几十年,资本主义尾巴都不能有。随着改开以及之后的入世,猫论实用主义是主流,成功学再次成为显学。中国人确实也够勤奋,日渐成为世界工厂。与此同时,十年前南方都市报有报道:“调查称珠三角一年被机器断手指四万只”(《南方都市报》2012年5月28日)。打工诗人郑小琼写道:珠江三角洲有4万根以上的断指,我常想,如果把他们摆成一条直线,会有多长?而我笔下的文字,却不能将任何一根断指连接起来“。
一年四万只断指的长度,有多长?国人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了非常的代价,你说,换来的是一片高楼大厦和现代化设施。你可以这么说,这取决于你在这里是否有分,是否有股份,是否有房子。对于无房的年青人来说 ,这高楼大厦是别人的,但断指是自己的。一将功成万指断。富士康十连跳的根因之一,就是流水线把人机械化了,人一旦异化,行尸走肉,连选择躺平的能力都没有。你可以说是发展的代价,但作为代价的人和家庭来说,这就是结束。万一现代化的机器成为某种争战利器,谁知福兮祸兮。
年青人面对经济发展趋势减缓,高房价带来的压力,乃至企业家的承受的压力,逐级传递到员工身上,选择躺平,合理。或许是鸡血努力看不到越过高墙的希望,或许是多年学校鸡血之后,选择放松,都有合理的理由。躺平学的端倪,几年前就存在,葛优躺曾风靡一时,不过,葛优躺对腰椎间盘不好,不如躺平,躺平是一种健康的躺法。
人生哲学和环境哪个重要?难说,但我知道,特别鸡血的人,似乎结果都不是很好,如要扼住命运咽喉的贝多芬,说上帝死了,呼唤超人来德国的尼采,都得了梅毒,人生很悲惨,虽然看上去成功了,但你愿意作这样的交易吗?把你的灵魂交易,换来成功,如果你感兴趣,不妨看看小说《浮士德博士》,至少作为成功音乐家的浮士德博士,是后悔了,因为交换的代价是不许有爱。浮士德博士后悔早知道,不如躺平。很多平凡幸福的人,人生看着很早就躺平了。其实,国家何尝不是如此,特别鸡血的德国日本意大利,非但给邻国,也给自己的国民,带来无穷的苦难,不如躺平,极高明而道中庸。
既可以说环境改变人,也可以说,人生哲学决定人生走向,拿中国的三教来说,儒家催促大家去立功立德立名,道家选择宁静之道,无为而治,而佛家选择彻底躺平,远离红尘。很多人是因为环境改变,而改变人生哲学,那种达则兼济,穷则独善,就是与世浮沉,与时进退。一般来说,主动选择躺平的人,未必就一直会躺平。但我看过很多成功人士,被动在看守所监狱躺平,不管是高官,还是企业家,学者,政敷帮你选择了躺平,不管服不服,都得躺平。他们中很多的人,是成功学的膜拜者,但命运帮他们选择了躺平,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接受了躺平是好事,不接受的,牢骚满腹的,反而身体不好。
躺平在基督信仰中,也可以理解为安息,如今双休日的周六是犹太人的安息日,周日是基督徒的礼拜日,按照圣经,这都是要选择躺平安息在神里面的。但只有真正心里躺平在神里的人才会安息,也只有真正被呼召出去做工的人,才会有意义的奋起,乃至奋兴。
世上有躺平的人,也有奋兴的人。有躺平的时候,也有奋兴的时候。时候到了,呼召来了,人会从躺平的状态起来,去奋起。上海虹桥火车站上挂了一个大标语: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每一个人都了不起。这么说来,结论是,躺平的人都了不起。你看,躺平的人是平凡的,平凡的人铸就了伟大,英雄来自躺平的人民,躺平的人(注意是每一个人)都了不起。
正如蹲下是为了跃起,躺平是为了奋兴。愿更多人的听到呼召,既有安息(躺平)的心,不颓废,又有一颗随时奋兴的心,该躺平时躺平,该奋兴时奋兴。最重要的是,在躺平时,要仔细聆听内心来自上帝的呼召。
最近看到一个视频,那个号称要三百年基业的大学,三年之后就躺平了。对于成功者而言,何况如此。记得朋友石扉客的表弟浏阳打工者罗炼,失踪前写了庄子的文字,以明心迹:终生役役而不见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讳穷不免,求通不得,无以树业,无以养亲,不亦悲乎!人谓之不死,奚益!
他处于成功学兴盛的中期,断指的年代,如果他当时处于躺平的年代,在农村种几亩薄地,虽未必如采菊东篱般浪漫,却依旧可以过日子,依旧可以仰望星空。呜呼,“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躺平时代,与其役役于成功,不如安息于躺平。何妨归去,不妨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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