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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汶战役在13世纪演化为传奇,实际上是建立在王权强化与民族国家初露端倪的基础之上。
1214年7月27日,法国里尔附近的布汶变成了厮杀的战场,法国国王腓力二世(1180—1223年在位)率领一万五千名骑士和步兵,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1209—1215年在位)率领的来自德国、英国、佛兰德尔和布洛涅的两万五千联军在此短兵相接。腓力二世以少胜多,击溃奥托联军,取得决定性胜利。这便是法国历史上著名的布汶战役,它被认为是一场改变了中世纪西欧政治格局的战役。
奥托四世狼狈逃回其领地布伦威克,威信扫地,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落入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腓特烈二世之手;英国国王约翰(1199—1216年在位)丢掉了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大部分领地,为维持自己的统治,不得不在1215年接受其贵族提出的限制王权的“大宪章”;佛兰德尔伯爵和布洛涅伯爵被俘,佛兰德尔及附近地区被并入法兰西。腓力二世因此得享“奥古斯都”的称号,名声大震。他从“失地王”约翰那里获得诺曼底、曼恩、安茹和图兰等地,王室领地大为扩展,国王的权力大增,法兰西则一跃而为欧陆上最重要的国家。

布汶战役,贺拉斯·贝内特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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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起因:领地与王权之争
战役起因于英法之间一直纠缠不休的领地和王权之争。布汶战役虽是腓力二世与奥托四世之间的对决,但实质上是12世纪中叶至13世纪初英法冲突的最后一战。英法冲突的起因可上溯至1066年诺曼征服。英国国王征服者威廉本为诺曼公爵,按封建习惯法,他仍是法国国王的附庸。1154年,诺曼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亨利一世将王位传给其外孙金雀花亨利,是为亨利二世(1154—1189年在位)。
在此之前,金雀花亨利已从其母系继承了诺曼底公爵领,从其父系继承了法国西部的安茹伯国以及附近的曼恩、图兰等领地,并控制了布列塔尼。而且,在阿基坦的阿莉埃诺与法王路易七世(1137—1180年在位)离婚后,金雀花亨利迎娶了这位中世纪西欧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女人——阿莉埃诺,这使亨利获得了法国西南部庞大的阿基坦公爵领。
因此,亨利二世登基之时,其建立的安茹帝国北至爱尔兰,南临比利牛斯山,其在法国统辖的领地是卡佩王室直属王领的5倍以上。虽然亨利仍是法王的附庸,但作为当时法兰西最大的封建主,这一强大势力的存在必然成为法国国王的心腹大患。因此,自12世纪中叶,双方便一直冲突不断。
征服者诺曼,来自著名的“贝叶挂毯
1180年路易七世去世后,其子腓力二世继承王位。在腓力二世统治时期,英法之间的冲突进一步升级。老谋深算的腓力二世善于利用亨利二世与其子查理一世(又称“狮心查”)(1189—1199年在位)和“失地王”约翰之间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他先鼓动理查反叛其父亲亨利二世,理查继位后,腓力二世又挑拨理查的弟弟约翰倒戈,约翰登基后,他又收买其侄子亚瑟与之为敌。不过这些做法收效甚微。
直至1200年,领地之争才出现转机。当时,约翰执意迎娶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为妻,而后者原本是拉马什伯爵于格十世·德·吕济昂的未婚妻,她与约翰的婚姻使吕济昂家族失去了可能的领地嫁妆,承诺给予其补偿的约翰出尔反尔,德·吕济昂遂请求腓力二世主持公道。
1202年,腓力二世以领主的身份要求其封臣约翰到法国应诉,遭到约翰拒绝后,腓力宣布没收金雀花家族在法国的领地,将其授予约翰的侄子亚瑟,自己保留了最为富有的诺曼底。为夺回领地,约翰发兵诺曼底,由此导致英法之间长达十二年的战争。到1204年,诺曼底、安茹和阿基坦的大部分地区均落入腓力之手。
1206年,约翰在拉罗舍尔战役中一败涂地,被迫与腓力二世签订停战协议,放弃其在法国的所有领地,仅保有普瓦图一地。在教皇的支持下,1214年,心有不甘的约翰带领一支军队从普瓦图向巴黎进军,同时怂恿奥托四世组建联军,从佛兰德尔入侵法国,对腓力形成夹击之势。奥托因腓力支持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弗里德里希竞选皇帝之位,对腓力心怀怨恨。有英格兰的索尔兹伯里伯爵组建的雇佣军助阵,加上一直密谋反对腓力的佛兰德尔伯爵和布洛涅伯爵,奥托组建起一支两万五千人左右的联军,向巴黎进军。得知奥托的计划后,腓力二世兵分两路,命其子路易在安茹和曼恩附近阻击约翰,自己则率军前往东北部迎战。7月27日,双方在布汶的马尔克河附近遭遇,奥托仓促冒进,结果大败于法军。
冲锋在前的腓力二世
布汶大捷后,腓力凯旋巴黎,据说庆祝胜利的狂欢持续了八天八夜。这是卡佩王朝的君主迄今取得的最重大的军事胜利。在布汶战役之后,英法之间维持了一段较长的和平时期,直至14世纪上半叶百年战争重启争端。
腓力二世的胜利
作为法国历史上最具象征意义的事件之一,布汶战役如何为后世所记载和传颂?在近现代法国历史文化的演变中又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1973年,法国历史学家乔治·杜比以布汶之战为研究对象出版《布汶的星期天》一书。这位年鉴派大师借用人类学的方法,从军事社会学和记忆史两个全新的视角,向读者展现了事件史研究的新维度。杜比以一种“剥开事件看历史”的新叙事方法,从骑士制度、军事技术、军队构成、封建关系出发,重构了布汶战役所处的13世纪初西北欧的军事社会环境,分析这些因素如何相互作用并促成了战役的发生;重点考察了从13世纪到20世纪下半叶,这一事件在法兰西的历史和记忆中被重塑的过程。
在杜比看来,从其发生之时起,布汶战役的“造神”运动便开始了。在13世纪,这场战役始终是教会和王室编年史家津津乐道的丰功伟业。王家史官纪尧姆·勒布雷东在其撰写的腓力·奥古斯都的传记中,便用大量篇幅对战役的前后经过作了细致的描述,他是第一位将布汶战役看作重大事件之人。勒布雷东的记述虽有附会之言,但他很有可能陪同腓力亲临过战场,对战役的记载还算翔实可信,之后史家的记述则日显浮夸。比如13世纪中叶,塞农修道院的僧侣里歇尔在其编年史中称,当日奥托的军队中战死和被俘的人数达3万人,而腓力只损失了一名骑士和一名军士。1278年图尔圣马丁修道院的史家则称法国国王不是以一敌三,而是以一敌十。
颂扬腓力战绩的目的主要有二。其一是鼓吹王权的神圣性。勒布雷东称腓力受上帝的庇护,在战场上不畏生死、所向披靡,虽然教皇最初支持腓力的敌人,但这场战役证明腓力才是上帝选中之人,是正义的代表,他所取得的伟大胜利是上帝赋予法兰西之荣耀。其二是证明卡佩王系的合法性及王权的至高无上。
布汶战役正处于法国王权日益强化之时,民族情感亦开始萌芽。自1200年左右,法国国王在敕令和诏书中便自称“法兰西国王”,取代了原来“法兰克国王”的称号。12、13世纪广为流传的“王朝回归说”将卡佩王系与加洛林王朝和查理曼联系起来,以强调王室血统的合法性。勒布雷东毫无疑问也将这种政治热情融入了他的诗作中。他直言不讳地写道:“法兰西国王,重生的埃涅阿斯,乃查理曼之后!”加莱的阿拉斯之门上所刻的铭文亦称布汶战役乃查理曼真正的后裔——法兰西人与德意志人在漫长的斗争中所取得的最伟大胜利。
与此同时,史家们还尤为强调在这场战役中,腓力作为最高领主毋庸置疑的地位。在菲利普·穆斯克的书中,国王手捧王冠,向天祈祷,然后转向其附庸,说道:“蒙圣德尼庇佑,你们应捍卫王冠,如先王之所有,查理曼之所言,我就是你们的领地之王!”在兰斯的勒梅内特雷尔笔下,骑士们相信,最英勇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查理曼的后裔:“感谢上帝,陛下实乃我等冀盼之王。我等愿冲锋抗敌,誓死相随!”托马斯神父的记载中则进一步将王冠看作所有人——无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士兵都应守护的荣誉。
杜比指出,这正是13世纪中叶王权理论发生变化的体现,作为个体存在的国王本身与统治国家的君权逐渐分离,王权的神圣性和权威性开始获得独立的认可。最突出的表现即在于,自腓力二世时期起,王权神圣性的源泉不再由加冕礼和涂油礼赋予,而在于王室的血统以及传承自查理曼的王家方形军旗。因此,腓力一改往日的传统,在生前并未给自己的儿子举行加冕礼。到路易九世时期,先王驾崩之日即为新王登基之时成为王位继承的惯例,加冕礼不过是表达王权神圣性的工具之一。因此,布汶战役在13世纪演化为传奇,实际上是建立在王权强化与民族国家初露端倪的基础之上。
查理曼雕塑
- 未完待续 -
本文摘自《中国国家历史·拾柒》
(东方出版社出版)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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