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东野圭吾
经过多次追问，龙梦筱才肯说出“人生至暗的3个多小时”。
那是2020年7月8日晚上11点多到次日凌晨3点。
继父蒋某银跟她说：
“老家宅基地补偿款交给你保管，你要带好妹妹。”
不是简单的保管，而是当他小老婆。
当时龙梦筱才13岁。
她毫不犹豫拒绝了。
蒋某银大怒，以她不听话为由罚跪小木凳。
跪了一个多小时，她向继父求情：
“我想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母亲刘某会心疼不已，让她起来。
不料，蒋某银突然扑向龙梦筱，欲侵犯她。
刘某会急忙将丈夫拦住。
期间，他还数次想侵犯龙梦筱。
还好他都被刘某会死死抱住。
龙梦筱苦苦哀求道，“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蒋某银并未理会。
直到凌晨3点。
看到蒋某银俯卧在沙发床上没什么动静，她才敢上楼睡觉。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很模糊，只记得有打架声。
第二天，她从惶恐中醒来。
被告知：继父死了。
随着更多细节浮出水面后，不禁令人细思极恐。

刘某会生于1975年，重庆市梁平区一个普通农民。
堂姐说，“刘某会命运坎坷，多灾多难。”
21岁时，她和第一任丈夫结婚。
婚后生育儿子小龙，和女儿龙梦筱。
她公公双目失明，婆婆长期患病。
这个家靠她和丈夫维持。
家庭不富裕，但还算和睦。
可天有不测风云。
2012年9月19日，她丈夫外出务工路上遭遇车祸身亡。
肇事者逃逸，没有赔偿。
这让原本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
当时儿子16岁，女儿才5岁。
加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公公婆婆。
一人照顾4个人，刘某会要扛下这个重担。
亲戚朋友都觉得这不现实。
包括公公婆婆也希望她再婚，要有个男人替她分担。
通过商量，决定找个男人上门入赘。
这个男人就是蒋某银。
原以为他可以帮忙分担重负，不料却成了所有人的恐怖梦魇。

蒋某银有8个兄弟姐妹，排行老四。
他脾气暴躁，不受家人待见。
先前他有个未婚对象，共同生活多年，但对方一直没生育，就散了。
刘某会和他认识一段时间后，两人登记结婚。
图源：澎湃新闻
2014年，生下小女儿。
好景不长，蒋某银的“真面目”逐渐暴露。
继父进门时，儿子小龙正读高中。
他小学和初中成绩都不错，可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他告诉记者说，“父亲去世后，继父不给我学费，我们关系闹得很僵。”
每次跟继父要生活费，都会被打骂。
有一次，继父把他按在水缸里暴打。
小龙差点窒息。
甚至还被蒋某银拿刀追砍。
辍学后，他选择外出打工。
自那以后，他极少回家。
被问及原因，他说：
“被打怕了。”
刘某会和2个女儿也不能幸免。
他待酒如命，每次喝多，一家人都要遭殃。
随时随地，他想打就打，没有理由。
孩子们被打多了，到后来只要他指一下板凳，就知道要跪凳子。
即使是妻子有身孕，也照打。
刘某会父亲刘吴言告诉《澎湃新闻》：
“在堂兄的周年祭上，
我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
蒋某银就卷起袖子想打我，
幸亏当天有很多人在场把他拦住。”
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他连残病老人都不放过。
刘某会公公哭诉：
“他来我们家，
就是个灾难，
从来都不把我们老人当人看待。”
有一次，他无缘无故殴打刘某会婆婆。
边骂边用力撕扯老人的嘴巴。
2015年，他把刘某会公公打到骨折，不得已身体要装上钢板。
图源：澎湃新闻
这还没完。
2016年，他又把老人打到轻伤二级。
最终被判刑一年，以故意伤害罪。
他会因此改过自新吗？

事实是，不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
蒋某银出狱后，直接把刘某会的公公婆婆赶出家门。
两位老人在一老旧房屋租住  图源：澎湃新闻
每逢他不爽，见人就打骂，不管家人还是外人。
他多次和村民发生冲突。
村干部和派出所多次训责他，可都没用。
有位村民被殴打后，还把他起诉到法院。
导致他一家和邻里之间关系很僵。
小龙说，“继父在村里不停挖坑（吵架、打架），母亲不停填坑（说好话、道歉）。”
而刘某会又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
她堂姐说：“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吵过架，平时连鸡鸭都不敢杀。”
她不敢跟娘家人说被丈夫打。
有几次被打到卧床不起，都完全不敢吱声。
她想过离婚，想过报警。
可话还没到嘴边，丈夫又是一顿暴打。
丈夫屡次威胁说：
“你敢胡来，
我就先杀你的两个孩子，
再杀你和你父母公公婆婆。”
面对无恶不作的丈夫，她害怕极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龙梦筱快小学毕业时，继父对她有不轨念头。
那是2019年8月。
刘某会要去谷场看守稻谷，晚上不能回家。
丈夫蒋某银和孩子们在家。
有天晚上，丈夫把龙梦筱喊去二楼。
龙梦筱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刚上楼梯，继父强行脱她衣服。
她被吓得拼命喊叫。
最后继父没有得逞。
但还是被他用手侵犯，血流不止。
经医院检查，那次侵犯给龙梦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件事，龙梦筱只告知妈妈，对其他人只字不提。
从那以后，刘某会开始对丈夫加以防备。
可禽兽终究还是防不住。
在女儿读初中时，有次他喝醉酒后将她锁房间。
门一关上，便传来哭声。
刘某会见状，使劲敲门。
门开后，只见丈夫在猥亵女儿。
龙梦筱回忆说，“如果当时报警了，也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然而，噩梦还是来了。

2020年7月8日晚上。
蒋某银提出让继女当他小老婆，并试图多次对其进行侵犯。
刘某会死死抱住他，不让其靠近女儿。
他被彻底激怒，拳打刘某会头部、脚踢后背。
看到继女跑上楼了。
他说，“我一定要将她睡到，明天早上要在门前公路上*她。”
这句话深深刻在刘某会心里。
她别无他法，只能守住丈夫，防止他上楼。
她躺下时又想起丈夫刚说的那句话，心里很忐忑。
再婚8年来，所经受的屈辱全部涌上心头。
越想越气，也越来越害怕。
那一瞬间，她做出一个决定——
“防得住今天，防不住明天，打死丈夫然后再自杀。”
她立刻拿来铁锤，朝丈夫狠狠锤去。
停下来后，她喊了丈夫几声，都没反应。
这时，她想自杀。
可2个女儿突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们还那么小，以后该怎么办？”
她打消自杀念头。
随后，她一直坐在案发现场哭。
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对于蒋某银的死，村里人直呼：“他罪有应得！”
最终，刘某会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刑事拘留。
她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
2020年12月22日下午，此案在重庆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开庭前，刘某会村子的1000多位村民签名请愿书，希望法院从轻处理。
蒋某银的家人也出具谅解书，原谅刘某会的行为。
图源：澎湃新闻
但刘某会的行为是故意杀人还是正当防卫，成为庭审焦点。
刘某会当庭表示，“蒋某银当时是俯卧在床上，但睡没睡着并不清楚。”
庭审当天没有宣判，截止发稿前还没出最终结果。

刘某会的堂姐说：
“刘某会没上过学，
不知道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和女儿，
所以采取了最愚蠢的方法。”
也许这是向法院求情的理由，但在我看来，它是错误的。
刘某会并不愚蠢，也不疯狂。
在被侵犯和被死亡威胁的夜晚，她的做法可能是保命的唯一选择。
下手那一刻，她可能也知道自己要坐牢，甚至要抵命。
但她仍然要趁人渣丧失侵犯力的时候，送他上西天。
人渣对女儿、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已经超过了她对自己生命的估价。
如果这样也要一命抵一命，与公众心中的朴素天理相悖。
1000多份村民意见书也反映出，乡亲们持相同看法。
也许现行法律的细节认定，可能会倾向于让刘某会承担一定刑责。
但是，假如媒体报道的前述细节属实。
不管法庭如何判决，
我心中的道德天平，
会毫无保留地全部倒向那个可怜的女人！

在我看来，遭遇死亡威胁时，对威胁者做任何事都应属于正当防卫。
关于正当防卫的认定，我国的法律实践也正朝这个方向进步。
去年9月3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其中明确规定：
“对于不法侵害是否已经开始或者结束，应当立足防卫人在防卫时所处情境，按照社会公众的一般认知，依法作出合乎情理的判断，不能苛求防卫人。”
这一规定，正是为了矫正以前司法实践中出现的“谁能闹谁有理”“谁死伤谁有理”错误倾向。
我还想说：
面对暴徒、死亡威胁或长期家暴，
如果自己、亲友以及社会，
不能及时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那这样的案件只会越来越多！
而且，我们必须看到，能成功消灭威胁、铲除暴徒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刘某会”，还生活在恐惧与虐待中。
某种意义上，刘某会的生死，关乎一个沉默群体的命运。
看见沉默者的血泪，听见沉默者的心声，让沉默者得到合乎正义的对待！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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