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华人（British Chinese）不属于亚裔（Asian）？
你造吗，英媒报道提到亚裔时，常常也不涵盖华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亚裔”的用法，英美大不同
最近一年来，亚裔维权风暴席卷美国。很多人认为，在西方社会，亚裔就是字面意思，来自亚洲移民及其后代。
然而，这个词在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中的内涵是完全不一样的。
根据牛津词典，在英式英语里，Asian一词特指来自南亚次大陆的族群，也就是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
在北美英语中，Asian则特指来自“远东”的人士。
与之相对应的，传统上，英国人称呼东亚裔的人士的时候，他们会用oriental。尽管缺乏明确的研究，但根据Quora上英国网友的说法，至少十年前，oriental的说法还是比较通行的。
实际上，BBC电台有一个频道叫BBC Asian Network，如果你认为会有华裔、日裔、韩裔文化的节目，那你可能会失望了，因为里面都是南亚的议题、文化、音乐等等。
BBC Merseyside则有一档历史悠久的节目，叫Oriental Express，里面有两位华裔主持人介绍华裔族群的新闻，还播放汉语普通话和粤语的老歌。
这些用法也从侧面反映出，Asian和Oriental这两个概念的根深蒂固。
其实，oriental这个词在美国一直都比较敏感，略带贬义；最近十年，英国社会也开始减少使用这个词。一位网友表示，现在人们很少用oriental来形容东亚裔，而是用来形容东方的文化、艺术品，等等。
如今，英国年轻一代受到美国影响，也逐渐开始用Asian来形容全体亚裔而非仅仅南亚裔。不过，英国老一辈还是更习惯传统用法。
那么问题来了：在英国民间，传统上，Asian为什么专指南亚裔？
很简单，这反映了英国的殖民史。南亚次大陆是前殖民地，那里的人们较早来到英国，正因如此，他们人数也更多。
从大约16世纪开始，东印度公司聘用英属印度和锡兰的人担任水手和军事人员，一批南亚人就跟着英国人来到英国港口定居。在这个时候，英国人就用Asians来定义这群人。
与之相比，东亚裔——主要是华裔——是在二战之后才大批来到英国，当时主要是从香港来的。当然，随着巴基斯坦、印度、斯里兰卡和孟加拉的独立，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更多南亚人移民英国。
从上个世纪80、90年代开始，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开始增多。东南亚如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的移民也逐步增多——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华人移民英国的历史较早，菲律宾人则前往英国从事医护和服务业等等。日本、韩国等国家移民英国的相对来说比较少。
当然，和南亚裔相比，东亚裔人数还是相对较少。在2011年人口普查中，印度裔占英国人口2.3%，巴基斯坦裔占1.9%，孟加拉裔占0.7%，斯里兰卡裔占0.2%，加起来占5.1%。华裔占0.2%。
所以，如果你听到有英国其他族裔讨论亚裔如何如何，尤其对方是老一代英国人的时候，先不要着急下定论他们是在讨论你，他们说的很有可能是南亚裔。
英国社会学协会的平等及多元性指南曾经建议普及南亚裔（South Asian）的说法，避免对其他亚裔的不尊重。但这样的普及需要时间。
官方与时俱进，细分“亚裔”
近年来，英国社会也在反思亚裔词汇民间用法的局限性，除了“南亚裔”（South Asian）的使用比例在增加之外，“东亚裔”（East Asian）的用法也在普及。
受美国影响，英国年轻一代也越来越喜欢用Asian来形容全体亚洲移民及其后代——这当然也和华裔等其他亚裔群体人数和社会影响力的增长有关，他们也越来越勇于发声，毕竟，“能见度”是需要争取的。
和民间用法不同，为了避免冒犯任何族裔，英国政府很早就注意规范用词，这也体现在几次人口普查对族裔的划分上。
在1991年人口普查中，英国首次在问卷中加入有关族裔（ethnicity）的问题。
当时，族裔有8个选项，并没有亚裔，只有：白人、加勒比海黑人、非裔黑人、其他黑人、印度裔、巴基斯坦裔、孟加拉裔、华裔、其他族裔。
到了2001年人口普查，英格兰和威尔士的统计表格中，族裔一栏出现了5个选项，分别是：
  • 白人（不列颠裔，爱尔兰裔，其他白人背景-手写补充）；
  • 混血（白人和加勒比海黑人混血，白人和非裔黑人混血，白人和亚裔混血，其他混血背景-手写补充）；
  • 亚裔或者亚裔英国人（印度裔，巴基斯坦裔，孟加拉裔，其他亚裔背景-手写补充）；
  • 黑人或英国黑人（加勒比海裔，非裔，其他黑人背景-手写补充）；
  • 华裔或其他族裔（华裔，其他族裔-手写补充）。
英国政府增加了亚裔的选项，却采用了民间的用法，即：亚裔=南亚裔。
到了2011年人口普查，英国政府再次改革，分类空前细致——
A.白人
  • 英格兰裔/威尔士裔/苏格兰裔/北爱尔兰背景/不列颠裔（注：有的白人更认可英格兰、苏格兰等概念，有的白人更认可不列颠人概念）
  • 爱尔兰背景
  • 吉普赛或爱尔兰游居者
  • 其他白人背景，手写补充
B.混血/多元种族
  • 白人和加勒比海黑人混血
  • 白人和非裔黑人混血
  • 白人和亚裔混血
  • 其他混血/多元族裔背景，手写补充
C.亚裔/亚裔英国人
  • 印度裔
  • 巴基斯坦裔
  • 孟加拉裔
  • 华裔
  • 其他亚裔，手写补充
D.黑人/非裔/英国黑人
  • 非裔
  • 加勒比海裔
  • 其他黑人/非裔/加勒比裔背景，手写补充
E.其他族裔
  • 阿拉伯裔
  • 其他族裔，手写补充
可以看出，这次，英国政府终于把华裔归到亚裔下面，相当于在政府层面规范了亚裔的用法。
在另一份政府文件中，英国华裔最准确的说法是Asian/Asian British: Chinese。
英国国家统计局（ONS）的分类里，只细化到了Asian/Asian British这个大类，但好歹承认了华裔也是亚裔。
BAME新冠病亡率高？华裔有话说！
新冠疫情以来，见诸媒体的还有一个概念叫BAME，讨论的往往是BAME人群受疫情冲击更大。
比如去年10月份的《卫报》：BAME人群新冠病亡率更高，这不是健康原因造成的。
去年6月份的BBC报道：为什么BAME背景人群有更多人死于新冠？》
BAME是个进一步整合了的族裔概念，是黑人（Black）、亚裔（Asian）、少数族裔（Minority Ethnicity）的统称。
上世纪70年代，英国反种族主义运动风起云涌，那时出现一个概念：BME，意思是黑人和少数族裔。突出黑人，显然和英帝国殖民非洲和加勒比海国家的历史有关，也跟黑人受到更大歧视有关。
上世纪90年代，社会学家塔里克·穆都德认为，BME无法概括人数也很庞大的亚裔（这个时候多半还是指南亚裔）的独特遭遇，BAME就应运而生了。
必须指出的是，这是一个完全英国的概念，在美国、澳大利亚等英语国家并不存在。
而且，BAME这个词承认了某些族裔，却忽视另一些族裔。一些人，比如吉普赛人、爱尔兰游居者甚至爱尔兰人等等，认为这个词无法概括他们既属于白人又属于受歧视的少数族裔的情况。
2010年有民意调查发现，那些认同更广泛“少数族裔”身份的人认为BAME反而带有侮辱性。
至于BAME在新冠疫情中的处境，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表示，少数族裔病亡人数和他们占英国总人口之间不成比例，也就是说，少数族裔病亡人数过多。
BBC指出：这是因为，“BAME人群”生活在人口密集和贫困的社区，大家族群居，病毒更容易传播；而且，当别人可以在家隔离、在线办公的时候，他们却为了生计，不得不到疫情前线工作，从事交通业、运输业、外卖乃至医护工作，更容易接触到病毒。
这看上去似乎有道理，然而很多华裔并不认同：按照分类，我们属于BAME，但我的生活状况是这样的吗？
实际上，受到中国抗疫表现的影响，加上更愿意服从政府指令，华裔堪称抗疫标兵。
根据《种族与族裔差异委员会报告》，在第二波疫情中，华裔男性的病亡率在各细分族裔里最低，华裔女性则处于众多族裔的中间位置。
他们的社会经济地位也跟媒体描述的BAME相去甚远——根据报告，华裔在A-level成绩排在第一位，是最有可能进入大学的族裔（71.7%）；华裔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情况也优于白人。
根据玛丽·庞和阿格尼斯·刘的《华裔在英国》一书的研究，从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英国华裔的社会经济地位在一代之内就迅速提升，可以说是英国社会勤劳致富的模范生。而近年来移民到英国的华人，不少人在祖籍国的经济地位就很高。
所以，从这些角度来看，很难让华裔对于BAME有多少归属感。
最近，英国政府表示要废除BAME的概念，认为这个词既无用又冗余，过于广泛，无法描述不同族裔之间的处境的差异。
首相府发言人则表示：英国政府从未正式使用过BAME的概念，他们也会提倡民间和媒体别再用了。
不过，无论政府和主流社会如何归类，身份认同都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华裔如何解答“我是谁”的问题，还需要继续探索下去。
丨互动丨
各位浪花，你怎么看待自己的族裔身份？你认可亚裔和BAME的概念吗？欢迎到留言区跟大家分享！
作浪/小逸
参考信源：BBC, The Guardian, I, ONS官网, UK Census Online, Wales Online, London Evening Standard, FE News, Oxford Dictionary Learners, US National Library, Quora,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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