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朱秋雨
6月1日0时30分，许多人还不敢入睡——2021年的618购物节尾款要是能抢在这个点付钱，优惠满满。
“薇款人”“李佳琦的女人”还在深夜“剁手”，但两位助推购物节的电商主播却因同一理由遭到炮轰。6月1日早上，部分网友称，在薇娅、李佳琦直播间抢来的红包，无法用来支付尾款。
一网友在薇娅直播间抢到红包，却无法用于支付尾款（图源：微博网友@瞅啥呢去学习）
这并非这些顶流主播近期遭遇的唯一一次口碑滑坡。不久前，薇娅在直播间销售一款标价198元“潮牌Supreme与国货品牌古姿GUZI联名的挂脖小型风扇”，被质疑为山寨货。时尚博主Abestyle质疑称，“正版Supreme从未和任何国产品牌做过联名，更不会以198卖”。
这是直播带货进入盛世的第二年。走在风口前的“直播一姐”薇娅刚刚登上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前500名，与老干妈创始人陶华碧并列。
她变得愈加忙碌。除了密集地进行直播、录综艺，5月的薇娅还以公益宣传大使的身份参加在海南举办的首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又在进行了5届的“521薇娅狂欢节”上邀请诸多明星——张惠妹、孙燕姿、林俊杰、韩红、张哲瀚等助阵，以晚会的名义带货。
毫无疑问，薇娅越走越快，无人能抗衡。但在5月，像薇娅一般的“行业天花板”接连“翻车”，背后透露的行业缺陷更值得关注。
真假联名，薇娅分不清
让薇娅为售卖山寨Supreme的联名风扇道歉，用时要半个月。
一款Supreme联名国货品牌“古姿”挂脖风扇最早出现在5月14日晚的薇娅直播间，主打“超静音”。机身喷着熟知的Supreme的字母标识，一下子便卖出2.19万件。
按照198元的售价，挂脖风扇的销售额为433万。
“挂脖风扇”宣传海报（图源：GUZI古姿）
只是，单是上述信息，即引发时尚圈人士铺天盖地的质疑。成立27年的美国潮牌Supreme在全球只有13家门店，亚太地区目前仅在日本有开设门店。其控股母公司威富公司（VFC）恰好在5月透露，Supreme很可能在2022年或2023年才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有微博网友指出，单听198元的联名价，便可判断不符合常理。“这就跟告诉你香奶奶包包500块，哭泣大衣700块，纪梵希400块。你都不用查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知道是些啥。”
5月17日，薇娅还未对此发声。粉丝仅有120人的“古姿GUZI”官方微博发布致歉声明称，已经下架该款挂脖风扇，购买产品的消费者可以申请“全额退款且无需退回产品”。
古姿在致歉声明透露，该公司通过Supreme中国区品牌方达成联名合作，但并不了解美国有多个Supreme品牌。经网友提醒，其联系Supreme中国区品牌方核实信息，但后者并未积极配合提供更多证明。
Superme在全球的门店，大多分布在纽约、伦敦、日本等地（图源：Superme）
薇娅方后续提供的材料显示，这款挂脖风扇拥有美国至高无上品牌管理公司的授权书，后者在美国拥有针对Supreme的商标文件。而该集团在中国的唯一授权公司为四川速普锐品牌管理有限责任公司。
南风窗记者查询企查查发现，四川速普锐于2020年6月成立，法定代表人叫解宜鑫。但在2021年4月22日，因“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成都市成华市场监督管理局将其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同时吊诡的是，解宜鑫通过旗下100%持股的一家医药公司，在过去半年间申请注册了8个Supreme商标，类别涉及烟草烟具、餐饮住宿和广告销售。
该公司申请注册了8个Superme商标
微博时尚博主Abestyle也在后续的发文质疑，拥有授权书不代表获得正版Supreme的授权。一是因为四川速普锐官方备案网站为“supremeusa”,而正版公司的官网为“supremenewyork”。二是创始人不符，网址“supremeusa”显示的“supreme中国区”官网里写，创始人名为WEN-JIANG SHIEN，并非国际知名的品牌创始人James Jebbia。
四川速普瑞备案的“Supreme中国区官网”
5月18日，薇娅在直播间回应争议称：它确实是美国的一个授权品牌，“在法律可能没问题”。但“跟我理解的那个Supreme不是一个”——“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她同时指出，该产品由“天猫国际官方小二推荐”。
提出的补救措施与古姿一天前许诺的无疑——“只退款不退货”。
避重就轻的回应让网友质疑薇娅此举为“甩锅”，不仅未正面承认联名产品是假货，还将选品失误的责任放在天猫国际上。
10天后，薇娅所在的“谦寻文化”在官方微博发布《情况说明》，指出“古姿GUZI挂脖风扇事件主要争议点在于联名授权方涉及商标和版权存在争议”。
薇娅所在的“谦寻文化”在官方微博发布《情况说明》
薇娅也在5月28日下午转发微博称：“很惭愧，向大家诚恳道歉，这次授权争议事件是我和我的团队永远铭记的教训。”
 “2021年最佳理财”
薇娅还在为是否发布道歉声明而举棋不定时，5月下旬的另一头部主播翻车，给网友冲击更大。在快手加起来拥有约七千万粉丝的“二驴夫妇”被爆在直播间售假，产品为标价数额大、销量高的朵唯手机。
5月23日，科技博主“科技小辛”发布视频称，他花了899元在“二驴夫妇”直播间购买“朵唯12Pro”手机，却发现是山寨机。直播间的“驴嫂”平荣还几次上演砍价、补差价的好戏，宣称原价4999元的“朵唯12Pro”只要899元，绝对正品，这是给粉丝的福利。
“科技小辛”指出了购入手机的几点漏洞。除了质疑其图文不符，虚假宣传，他还在国家工信部输入手机背部标识的入网许可证信息，发现国家许可的手机信息与他拿到手的并不一致。
小辛收到的朵唯12Pro（左）和工信部备案的朵唯12Pro（图源：“科技小辛”微博）
而安装了三个摄像头的朵唯12Pro，实则只有1个摄像头能正常运转。
小辛还做了一个实验：往手机拷贝了一个1G的文件，却显示占用2.4G的内存。因而推断“二驴夫妇”声称的8G+128GB的朵唯12Pro被私自扩容——实则相当于售价599元、4G+64G配置的手机。
有媒体查询第三方数据平台发现，二驴夫妇5月11日起开始频繁在直播间销售手机。5月13日、14日、16日、20日、21日，二驴直播间朵唯手机的销量分别为2.26万台、1.16万台、1.15万台、1.05万台、1.88万台，合计7.5万台。
7.5万台以假乱真的“贴牌机”，按照每台净利润300元，且不算上退货率，二驴夫妇这一波带货，可以净赚2250万。
相关事件的解释巧合地发生在5月28日。朵唯手机发布道歉声明，说朵唯 12pro为待上市产品，因其管理不善，导致摄像头、内存错配，将对该产品退一赔三。
而此前已经承诺“退款不退货”的快手官方，同日发文称：“永久清退朵唯所有产品，涉事企业永不合作”。“快手小店”官方微博则在5月28日晚宣布，在原有退款基础上，向所有在快手购买朵唯12Pro手机的消费者，给予共计9倍的补偿。
快手官方发布声明称：“永久清退朵唯所有产品，涉事企业永不合作。”（图源：快手小店）
“9倍补偿”一发布，网友们纷纷打趣，到二驴的直播间购物，堪称“2021年最佳理财产品”。
上一个被赋予相关称号的，还是“520”当天因大量投诉被封禁的网红殷世航。
这位有“求婚王子”称号的网红，曾在直播间售卖标价49.9元的“小金条”口红——快手官方最后以“假一赔十”的价格赔偿消费者。
只是，无论官方打假多严厉，处于舆论旋涡的主播“二驴”和“殷世航”们，如同隐身一般——不用致歉，无须反思，我行我素，甚至收获他人发的“好人卡”。
5月28日，朵唯在公告上说，管理出现漏洞，是由于授权方深圳优购时代，“对于这个失误给销售平台、销售主播和消费者造成的损失与困扰，我们深感抱歉。
顶流也会“湿鞋”
无论是卖山寨联名的薇娅，吆喝山寨贴牌手机的二驴，亦或是曾出售假羊毛衫的罗永浩，一个显见的事实是，带货主播似乎很容易会翻车，但又总能全身而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俗语，放在直播电商行业似乎为真理。
罗永浩在微博转发关于出售假羊毛衫的声明
背后的原因不难理解——电商直播是一个专业度高、准入门槛高的行业。即便是已经配备几百人团队的顶流主播，面对领域不一的商品，直播团队在部分行业专业度仍存欠缺，审核的失误也就随之酿成。
薇娅弄错了授权方是否为正版公司，罗永浩碰到伪造文书的供货方，迟迟未道歉的二驴夫妇则遇上了卖假货的经销商。这其中反映的现状是，国内市场供应商、经销商、代理机构庞杂，而有着将电商直播打造成超市大卖场野心的主播们，在品类扩张道路上不可避免地“翻车”。
“抖音一哥”罗永浩曾在2020年底接连被质疑售假羊毛衫、山寨潮鞋，其公司“交个朋友”当时在官方微博上回应，问题的出现是由于“合作链路较长，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中间的某个合作方是否存在违法欺骗或恶意隐瞒事实的行为”。
“交个朋友”微博发布关于出售假羊毛衫的声明，提出将“优化合作伙伴管理机制”（图源：
“交个朋友”微博
）

“没有任何企业能够做到，技术上百分之百地不出假货或山寨货问题。”罗永浩团队认为。
但是，顶流主播团队表现出来的不专业、不知情，并非相关主播逃避责任的理由。在薇娅、快手认错道歉的前夕，5月25日，中国第一个关于网络视频营销活动的自律规范——《网络直播营销管理办法（试行）》正式施行。
《办法》明确，将直播营销定性为“经营者”。
5月25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网络直播营销管理办法（试行）》，对直播营销平台进行详细规范（图源：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官网）
这意味着，直播营销者是商品的销售方、服务提供者，要对商品的质量、来源的合法性承担法律责任。而长久以来，主播多把自己定义为“代言人”——当产品出现问题时，他们更多地是表现出高高挂起、假装无辜的态度。
5月份顶流主播们的“翻车”，传递出的信号是：直播行业需要相关部门、平台以及公众舆论监督的地方，仍大有天地。哪怕，这个人是你挚爱的李佳琦、薇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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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 莫奈
排版 | 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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