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棺定论老书生
——陈独秀其人其书
文|薛元明    牛墨王说书原创首发
(陈独秀1879年10月9日-1942年5月27日,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发起者和主要旗手,“五四运动的总司令”,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和党早期主要领导人。)
公元1661年,康熙皇帝将江南省一分为二。安徽是安庆和徽州的合称,江苏是江宁和苏州的合称。从此,这两个地域开始分道扬镳。南京的地位因此变得极为尴尬,至今仍无法摆脱“徽京”之戏称。
1932年10月15日,南京老虎桥监狱,来了一位“大人物”,他便是陈独秀——在上海被国民党以“危害民国罪”逮捕。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入狱。
(2021年热播电视剧《觉醒年代》,以1915年《青年杂志》问世到1921年《新青年》成为中国共产党机关刊物为贯穿,展现了从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到中国共产党建立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5月27日,是陈独秀的忌日。一直想写点文字来纪念这位先贤。原文很长,超过万字,只能选一部分。
陈独秀   《春日忆广州》诗稿
分析陈独秀的书法,首先要明白一点,他和历史中的八大、康有为和李叔同等人类似,不仅是“书如其人”,更是“书人合一”,如果离开了人单纯地谈书法,已然失去意义。我再三说明,当代书家的身价为什么上不去,甚至不断地被边缘化?原因即在于,只是一个单纯的书法家,书法真的成了“末技”。只有当书家是大德、大儒、大匠和大哲时,才能谈到成为大师。专业化的目标和结果,如果只是为了专业而专业,就变成了套路,直至死路。
时至今日,谈论他的名字,可能依然有些敏感。但不管如何评价陈独秀,也不管是否可以有结论,他都是一个时代的巨人。
独秀   《存殁六绝句》诗稿
这样一位时代的弄潮儿,他的出现,必然有天时地利人和等综合原因。正因为“合力”作用,使得陈独秀应运而生,登上历史的舞台。
从时间上来看,中国历史发展到那一刻,不仅有纵向上的新旧对撞,也有横向上的东西交汇。这是亘古未有之变化,即便是新旧冲突,也是历史上最为剧烈的。纵横交错的时空变化,出现了李鸿章所说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从地域上来说,安庆自江南省一分为二后,一直是安徽省的首府。安庆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安庆城始建于公元1217年。天柱山是春秋时皖国所在地,又称皖山,安徽简称皖,即由此而来。如果说这些属于静态考察的话,对陈独秀的分析,还必须有动态视角,他一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对其书法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第三个层面是人和。可进一步分两个层面来探讨:一是陈氏家族,陈独秀的祖父是廪生,父亲是秀才,叔父是举人,绝非“小户人家”,有很深的文化底蕴;二是其一生交友无数,也树敌颇多,“友”和“敌”都可以塑造人,要么志同道合,要么针锋相对。这些对陈独秀的性格和心态也有很大影响。
陈独秀   《与孝远兄同寓江津出纸索书辄赋一绝》自作诗,草书
这些影响因素具体针对书法而言,一是家学,陈独秀曾过继给叔父陈衍庶,其笃好书画,富有收藏,对陈独秀影响巨大;二是乡贤如邓石如,必定也会产生一些潜在影响,陈独秀有些对联内容就是邓石如曾经书写过的。三是从整个时代氛围来说,晚清以来的金石考据大潮,各种资料奔赴书家眼前,文字书体之美变化尤多,成为染翰之士的研习范本。王国维在谈到清代学术走势时说:“国初之学大,乾嘉之学精,而道咸以来之学新。”陈独秀虽是“革命派”,却始终不脱文人心性。文人与书法密不可分,在当时就有大批类似陈独秀的“同道”,诸如刘半农、鲁迅和钱玄同等,钞古碑、玩拓片。
陈独秀   《曼殊赴江户余适皖城写此志别》诗稿‍‍
言及至此,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陈独秀的书法风格独特?
天时地利属于先天因素,个人改变不了,也无法选择,然天生禀赋,却有无可替代的塑造作用。天生我才和后天经历的共同作用,造就了书风的独特性。陈独秀一生经历复杂,历经磨难,晚年尤其艰辛,艰难度日,但不失气节。最典型的就是五次坐牢的经历,这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更难以承受。当时陈独秀所面对的,乃是越来越残酷的政治现实。于外,是国民党的追捕;于内,有针对他的批判。陈独秀所面对的现实危险是,自李大钊被捕牺牲之后,作为共产党的另一位创始人,危险系数越来越大。但对于陈本人来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两个儿子先后牺牲,这种痛苦非常人可以面对。所以说,不到关键时刻,分不清谁是真英雄。这可不是那些局外人随便闲聊时“指点江山”,是要动真格的。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一个人可以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死,无论有怎样的缺点,都值得钦佩。陈独秀于1919年在《研究室与监狱》一文中写道:“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因为陈独秀具有这样的独特定力,书法创作才能够真正做到气定神闲,尽情挥洒,书法率意之极,不拘绳墨。
陈独秀致蔡元培信札
陈独秀一生的经历复杂,在多种角色之间转换。他首先是一个报人,创办和经营《新青年》。其次他是一个学者,任教北大,著书立说。再次,他是一个文人,最典型是高傲的心性。第四个角色是革命家。这一点尤其特殊,乃是过去文人所不曾有的。第五个角色,他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综合来看,他的悲剧在于,以文人心性介入政治革命家和政治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对于陈独秀来说,更多倾向于一个革命家。
陈独秀致高一涵信札
陈独秀致胡适、李大钊信札
因为角色的多重性,使其一生始终生居于各种矛盾冲突之中,必定造就了书法风格的激越和奔放。
一是富有和贫穷的冲突。老家有很多家财,等着他去继承,然而,即使穷困度日,也根本不去考虑。国民党教育部长陈立夫在审查陈独秀《小学识字教本》书稿时说:“内容无大碍,‘小学’两字不妥,容易和小学校混开来。”陈独秀听说后,生气地说:“陈立夫懂得什么?‘小学’指声音训诂、说文考据,古来有之,两字一字也不能改。”国立编译馆见陈独秀不同意改,不敢印《小学识字教本》,前后寄送的 5000 元预支稿费也没有来要。陈独秀对潘兰珍说:“书没有印,这 5000 元不能动。”
陈独秀致信陈立夫
二是性格上爱憎分明。如前所述,一生交友无数,也树敌无数,战友同党,都可能不理解,因此被扣上各种帽子,然无所畏惧。政治上立场坚定,宁死不屈,学术研究严谨,生活放荡不羁,却也情深义重。陈独秀所撰《蔡孑民先生逝世后感言》的悼文刊登在1940年3月24日的《中央日报》上,其中说:“北大的三只兔子,一只死了,一只在国外,还有一只,怕不久于人世。”
三是政治和学术的冲突。虽说陈绝非政治老手,但自他第一天介入政治活动之后,就和政治斗争密不可分。从本性来说,陈始终是一个文人,一介书生,晚年的回归极其明显。中国知识分子一直都有着政治人和文化人的双重身份,由此时常引发文人内心的矛盾冲突,实际上这是很多近现代知识分子共同人生的象征。作为历史动荡时期的文人,陈独秀身上不可避免地拥有传统文人的进退之道。
四是集文人和革命家“于一身”,一方面始终有“文人心性”,另一方面要“革文学的命”,激烈冲突在所难免,有时前者占上风,有时后者占上风,最终还是前者占上风。
五是人生经历中的各种冲突。谈及这一点,不能脱离时代背景。陈独秀等人走上革命道路,无疑和科举废止存在关联。但历史不能假设。对比“五四”的三位领军人物,蔡元培有成功的科举经历。历史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在陈独秀身上,从最初的“科举之路”到后来的“新文化运动”,人生变化剧烈。
陈独秀  唐代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诗,草书
六是旧学根底和新思维的冲突。科举之路,决定了陈独秀所学,必然是“旧学”。陈独秀自幼失怙,随祖父习四书五经,旧学很有功底,工宋诗,学识渊博,使得陈独秀在书法方面眼界高。最明显的,旧体诗写的好,文字学研究很深,于书法而言,必不可少。陈独秀曾留学日本,接受了很多新思想,介入了当时的新潮流,是当时极少数最先清醒过来的一批人,最终引领了时代变革。
第七方面已经涉及到具体的书法创作。陈独秀一生的书法创作数量很多,后文将加以细致分析,如果大致粗分一下,不外两类:一是稿本类,诗稿、文稿等,一是专门创作的作品。前者多为实用,却只可以抒情,后者以赠友,却也能抒怀尽兴。对于陈独秀来说,实用书写和艺术创作的界限模糊。这些都由他的性情来决定。
陈独秀致胡适信札
毫无疑问,个人经历、思想性格乃至整个人生的复杂性、对立性和冲突性,都有效塑造了陈独秀书风。与同时代的很多杰出人物相比,陈独秀在书法上花费的时间是非常多的,关注度很高。最难能可贵的是,陈独秀具有明确的“书法意识”,表现在五个方面:
一是临古和创新意识。虽然现在找不到陈独秀直接临摹古代名家的作品。反过来设想一下,像他这样忙碌之人,主要以读帖为主,借助记忆强化模拟。作品可以留下蛛丝马迹。通过一些作品的比照,可以获取所取法书家的信息,比如颜真卿、米芾、傅山和何绍基等人。篆书则有《说文解字》,隶书有《武荣碑》等等。取法从当时文人喜欢玩拓片的潮流来说,所见甚多,比较杂,风格跨度很大。这一点可以从陈独秀创作的风格多变感受到。陈独秀学古的目的不是为了古而古,更不是复古,最终是自抒胸臆,像他这样一个心性极其高傲且放浪之人,仰他人鼻息断然不可能。
陈独秀   行无身处对联,行草书
二是创作意识,或者说作品意识。类似陈独秀这样的报人、文人,一般多见各类文稿、诗稿等草稿类。即便有“作品”,形制也较小,只是风格相对规整、正是一些而已,比如陈的同乡胡适。陈独秀则不然,他有强烈的、明确的创作意识。究其来源,其一是众多朋友的索要和酬答,各种应酬;其二是“市场”,在办刊或个人经济困难时,销售作品变成为他的重要收入,每当此际,“作品”就体现出强大的作用,必然追求精品效果;其三是个人自信爆棚,超乎寻常。虽然现在看不到很多陈独秀在书法方面的自我评价,偶有如:“现在存世的二王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或者类似“除却文章无嗜好”,不过是一时自谦。
陈独秀致信台静农
三是传承意识。一如刚才所言,虽然陈独秀在书法方面的自我期许,但从他一生书写的作品总量来看,非常可观,而且各种样式类型比较齐备。这么做,一方面是自信,另一方面确实对书法极其挚爱。他虽然未必就想当一个专门的书法家,但在内心深处,必定存在着浓重的书法情结。不过,从他身上也表现出矛盾:一方面是新思想,一方面是旧传统,那个时代也不仅仅是陈独秀一人,而是一个时代的很多人如此,拼命反对白话文,但旧体诗写得很好,要求废除汉字,结果毛笔带了一辈子。陈独秀晚年撰写《小学识字教本》,一方面是想从事学术研究,甚至是补贴家用,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文化传承。如果说,著书立说是陈独秀文化传承中的“物”,借助一种“载体”的话,对台静农的偏爱则是一种“人”,寄予了厚望,将自己唯一的传记手稿寄给台,赠给台大量的各种作品,平时的交流极其密切,无所不谈,都包含这种意识在里面。
陈独秀   吴昌硕《题梅石图诗》赠台静农之父台佛岑,行草书
四是批评意识。陈独秀对沈尹默的当头棒喝,已经成为一段“公案”。1941年陈独秀在给台静农的信中说:“尹默字素来工力甚深,非眼前朋友所可及,然而字外无字,视三十年前无大异也。存世二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尊见以为如何?”直言相陈,陈独秀谓沈尹默“诗脱俗格,书法尚须博涉。”
陈独秀赠台佛岑篆书对联
五是个性意识。个性形式就是独立意识,源于独立人格。独立意识对陈独秀来说,视若生命,坚持了一辈子。言及至此,无疑对当下书坛颇有启示甚至警示,书风雷同,相互抄袭,根本原因在哪里?急功近利之外,主要是缺乏自我意识,遑论独立人格。实质上,这个问题可以广泛说开去,类似学术研究等等,都存在类似问题,整个艺术圈都是一窝蜂。赵之谦曾经说过一句振聋发聩的名言:“独立者贵,天地极大,多人说总尽,独立难索难求”。陈独秀在狱中写自传时回顾自己曾参加的“江南会试”,表明了他对于书法的态度,“关于写字,我喜欢临碑帖,大哥总劝我写‘馆阁体’,我心里实在好笑,我已打定主意只想考个举人了事,绝不愿意再上进,习那讨厌的‘馆阁’字做什么!”
陈独秀书赠陈中凡  谢枋得《北行》诗,篆书
陈独秀  《郊行》自作诗,杂体
陈独秀曾说过:“我不是个书法家,我只是个文字工作研究者。”实际上,陈独秀不仅仅只是一个书法家,但即便以专业书家的标准来要求,仍然是合格的。他的书法创作,篆、隶、行、草等多体兼备,还有独出机杼的“杂体”,篆隶楷行皆有,必须每种书体都非常熟练,方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不拘一格。此种创作,最见文人性情。行草书是陈独秀创作数量最多的,同时也是最能体现性情的。从他的行草书格调来看,便会明白他为何会批评沈尹默了。
陈独秀一生经历坎坷,性格狂放不羁、桀骜不顺,笔下有不可羁勒之气,天马行空,纵横四海,气象万千。
陈独秀书赠台静农之《漫游》(此乃陈的绝笔)
读绝笔书《漫游》,则感觉已经回归平淡,人生老境中呈现出无法掩饰的天真浪漫。陈独秀的《小学识字教本》成稿于1942年5月13日上午,成为著述的绝笔。言及至此,不禁要问,陈独秀的书法来源在哪里?从诸多作品来看,行草书学过颜真卿、傅山和何绍基,行书取法米芾,写给台静农的《游韬光》笔意明显。“金樽象管”对联取法章草,有高古之气。“杂体”则来源于钞古碑和文字学研究的功底。
陈独秀书赠台静农《游韬光》自作诗,行书
陈独秀  金樽象管对联,章草
陈独秀晚年从纷繁的政治中退出来埋头于文字研究,是隐退中向传统回归,寻求一种精神寄托。晚年蛰居四川江津时,布衣蔬食,在贫病交加中钻研文字学,撰述《小学识字教本》来维持生计。《小学识字教本》教本的撰写几乎成为萧瑟晚年生活的精神寄托,在个人心目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他在给台静农的信中说:“中国文化在文史,而文史中所含乌烟瘴气之思想,也最足毒害青年,弟之欲于此二者各写一有统之著作,以竟《新青年》之未竟功。文字方面始成一半,史的方面更未有一字,故拟油印此表(即《中国古史表》)以遗同好,免完全散失也。”
陈独秀致信国立编译馆馆长陈可忠
不难看出,陈独秀最终是以知识分子的身份进入到政治中来,并以知识分子的眼光、操守以及性情进行着他的政治生涯,说到底陈氏只是一介书生。李泽厚曾经指出,“陈独秀书生式革命家天生缺乏练达政治家的领导策略,始终有书生意气的一面,即使置身暗潮涌动的政治舞台,也不时会有性情耿介的直接冲动”,这是作为政治家的致命之处,从文字、书法、历史和人文角度来看,恰恰可以证明他精神理想的宝贵之处和可敬之处。阅读陈独秀的书法,不仅想到赵之谦的一句话:“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积学大儒,必具神秀”。
       题外话       
新文化运动中各色人物的“开骂”与“被骂”,都认为代表了正义,手握真理,矫枉过正,表露性情直率之际,宁可让别人认定是粗暴的文人,也不愿意故作绅士腔调,甚至可以认为自己有“除恶务尽”的勇猛。这当中,除了暗藏的“以毒攻毒”逻辑,其实还有一个极为自负却后果极其严重的命题——造反有理。伪君子和假绅士都是被批评的对象,温良恭俭让不是革命手段。这些对于当时乃至今天的中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以《新青年》为阵地的“新文化运动”,有两个突出的主题:一是针对孔子为代表的传统文化倡导“伦理革命”,一是针对文言文的狂轰滥炸,在当时几乎集中了所有的火力。堕落、苟且、无耻、僵化等词语频频露脸,好像没有这些,就不足以彻底地批判。猛烈开火之际,呈现出目空一切,也要扫荡一切的特点。对比来看,对孔子的批判,大不敬姿态是有先例的。但对于白话文的猛烈程度则是史无前例的。“言为心声”,语言的激烈改变,至今仍可以感同身受。
今天的汉语变得越来越脏,流行病越来越重,只有段子手可以不断混钱,也许从当时就能找到武断、暴戾和跋扈的蛛丝马迹。似乎不将自己推到传统的极端对立面,不做出偏激之状,就不足以表明个人立场,哪怕是斯文扫地也在所不惜。有时以“文学革命”的口号除旧布新,却显现出趾高气扬的姿态,有时甚至感觉杀气腾腾。
时隔百年来回顾这段历史,“真理越辩越明”并未完全实现,在非常状态下强调“常识”之做法,本身就是违背常识的,一边想着“新旧不能调和”,但另一边,在现实中,新旧必然存在于同一个人甚至同一类人身上。这种现象,幸运抑或不幸?在具备理性思维的情况下,尚且可能去反思,一旦失控,可能会误尽苍生。不过话说回来,想法、动机和结果之间,难免有落差,而且在过程当中,也会充满焦虑不安。如何保持一个“度”,考量着每个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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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元明,艺术批评家,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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