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被埋没的一部华语剧。

豆瓣8.8，评分人数仅408人。
又一次，我们一面伸出大拇指，一面……转过身去的剧。
为什么说“又”？

因为戏里戏外，忽视早已成为常态。
但从这一次，我们能不能用心看一眼，为他们——
火神的眼泪
台湾公视出品。
《我们与恶的距离》《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噬罪者》......这几年口碑之作不断。
一部部皆是借个人或事件审视现实，反映当今社会被忽视的诸多议题。
《火神的眼泪》，取材自导演田调三年获取的台湾消防员真实经历。
一听，很主旋律嘛。
但开播即是收视第一。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主旋律里，竟然长着刺。
01
B面消防
开场就是重头戏。

一居民楼发生严重火灾。

现场浓烟滚滚，不时传出猛烈的爆炸声。
消防车一辆跟着一辆赶往现场支援。
四楼有屋主被困。
消防员背上水枪，冲进火场准备救人。

那一边十万火急。
这一边，“火”也很急。
围观人群熙熙攘攘，有人看不下去了，催促道：
“你们慢吞吞的到底在干什么啊？”
“到底会不会啊。”
云梯的消防员接上水枪后，对准空气喷射，避免火源扩散。
这时，责骂的声音又来了。
你们应该对火喷水啊
对空气喷水干什么
救火有这么难吗
你们不是消防员吗
典型的“外行人瞎指挥”。
性子火爆的消防员义阳（刘冠廷 饰）按捺不住脾气，转头提醒民众不要一旁干涉专业，影响消防工作。
却因此彻底激怒了对方，冲进封锁线准备跟他掐架。
接着，对方发出灵魂质问：

你讲话什么态度啊
我缴税养你们废物是不是
以往我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消防员形象，大多附着伟大、崇高的标签。
但这部剧里，导演剔除神化套路，回归到一个“普通人”的叙事视角。
不拔高，也不贬低。
既书写他们的坚守，更还原他们受制于制度、人性、舆论三者夹击中的狼狈。

比如这幕。
小孩在公园骑单车跌倒，消防员清理评估完伤口后，确认没有大碍。
但妈妈不依不饶，“万一他有内出血怎么办？你们彻底检查清楚了吗？麻烦你们现在就送我们去医院检查再说。”
没有办法，在台湾，不管是火警还是叫救护车，打的都是119。

路上，孩子妈妈一路催促：你们不是救护车吗？怎么开这么慢啊，快点！延误就医你们负责吗？
哪怕遇到红灯，也嚷嚷着让消防员按喇叭硬闯。
虽然说到消防员，你想到的都是救火。
但除了这之外，他们要处理的情况还有很多。
包括深山里扎营搜救。

深夜下水打捞溺亡者。

甚至车祸中，帮助产妇接生。
捕蜂捉蛇。

这些大事小事，台湾民众都习惯性第一时间拨打119向消防人员求助。
光是公园醉汉倒在路边，每个月不知道得处理多少起。
不过无法预知现场，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警铃一响，不管是在睡觉、洗头，还是上厕所，都得以最快速度整理装备出发。
如果说消防员的A面，是火场里的救火英雄。
那么，这部剧每一幕都试图翻到B面给你看。
把镜头从火场移出，聚焦救火以外的窘迫。

告诉你，消防员和其他工作并无两样。
02
被裹挟的两难
委屈和无奈。
根源在于消防工作的两难。
首先，是家人和职业性质的两难。

每次一有火灾新闻，最担心的就是消防员的家属。
害怕哪天，孩子就会跟着葬身火海。
职业性质的特殊，也决定了消防24小时连轴转的工作节奏。

能用来陪伴家人的时间相当有限。

比如汉成（温升豪 饰）。
妻子羊水破了，正送往医院分娩。
偏偏碰上救护警铃响起。
一居民在家中被食物噎到，处于休克状态。
犹豫了两秒后，他还是毅然决然上车。
等到任务完成，赶到医院，儿子已经平安出生。
答应妻子陪产的承诺，他再次失约。
其次，是制度和特殊情境的两难。
举个例子。
这天，消防员志远（林柏宏 饰）接到山区的一起案例。

病患摔伤后撞到胸口，胸部单边淤青，呼吸困难。
初步诊断为扩张性气胸。
输送完点滴后。
因为所在地点，距离医院需要30分钟路程。
志远向专业医师申请针刺性减压，但被拒绝。
救护车上，病患情势恶化，心跳停止。
眼看着离医院还有很长一段路，志远顾不上什么规定。
直接将车辆喊停，并在救护车上进行了针刺性减压。
终于，把病患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即使这样。

第二天，志远仍然被病患父亲投诉。
家属执意把摔伤的脑震荡后遗症，归结为志远的急救处理问题。
而因为擅自进行针刺的关系，医生也拒绝为急救行为提供医学证明。
一边是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一边是工作得不到感谢，反被投诉。
这也就延伸到最后的两难：
民众媒体和消防工作的执行。

这回，“倒霉”的人轮到汉成。

深夜11点，火警铃响，汉成和一众同事赶到现场。
屋主失联，窗户泛着红光。
管理员告诉他们：这家屋主有很多不良记录。
加上现场有疑似焦味。

担心火势蔓延，汉成来不及和领导确认，准备破门。

进屋后，一群人傻眼。

屋内不见半点火花，只有没关的圣诞灯。
最后，屋主找上消防局投诉。
狮子大开口，连门带精神损失费要求赔偿8万台币。
有了这次的阴影，汉成每一次出任务都心有余悸。

偏偏这回，又碰上屋主失联的案子。

报案人是屋主的同性爱人，怀疑屋主因抑郁症自杀，要求消防员破门救人。
但报案人在外地出差，钥匙只有屋主和他两人有。

按照规定，只有警察和里长到场签名才能进入。
担心延误救人，汉成一度想撞门。
却被同事一句“嫌上次赔得不够，是不是”给吓了回去。
几个小时后，报案人回家。

打开门，屋内只剩下一具吊死的尸体。
虽然屋主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与汉成没有直接联系。

但此事立马被媒体当成头条报道。
电视台接连打上几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现代同志悲歌，消防员草菅人命。”
“消防员现场纳凉，宁愿枯等不破门。”

“消防英雄是狗熊，怯懦推托怕扛责。”

看似正义凛然。
真正设身处地联想到规章问题的，寥寥无几。
对于牺牲的消防员，大家都称是英雄。
成功救火后，大家说的都是感谢。
但在其余的时候，却最习惯地把不解、埋怨和遗忘留给了他们。
03

火神的眼泪
片名的眼泪取自“观音垂泪”。
即从神明的眼光洞察苍生的悲欢离合，因怜悯而落泪。
但反过来想。
他们真的是神吗？

脱掉那身制服。
这些人何尝不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
有困惑，有痛苦，有煎熬，会难过。

2018年台湾普悠玛列车翻覆事件，到场救援的薛姓队员隔年在队上仓库自杀就是最好的例子。
灾害发生，未必所有的消防员都能“全心而退”。

不是看得多了，心就麻木了。
反而是生死面前，需要思索的东西就愈加沉重复杂。
比如开篇的那场火灾。
老太太因为生病，常年行动不便。
火灾发生时，她被压在柜子底下不能动弹。
冒着火势蔓延的危险，志远（林柏宏 饰）拼命将她救起。
可事后回想。
这份拯救又有多少意义？
又或者说，这会不会是另一种伤害？
老人原本就重病在身，火灾后房子也没了，还落下一身重伤。
逃过火灾的她，又是否能逃得掉生活一无所有的打击，和对儿女的愧疚？
这一个个生与死的疑惑？
不断在志远的脑海里挣扎。
救了人，反而是一种折磨。
而这不是他第一次陷入自责。
表面上乐观豁达的志远，其实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患者。
这类患者，就像《美国狙击手》的那句台词：
“你虽然身体回来，但你的灵魂和心仍留在那里，那个残破不堪的战场。”

每一次援救的失败，都在加重病症对志远的摧残。
譬如不是每一个跳楼轻生的人，都有办法被救回。
而每一个无法被拯救的人，都将成为梦魇。
夜晚，志远脑中不断重现那天的画面。
责问自己。

“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才害她忽然决定要跳下去？”

“要是早一点跑过去，是不是就来得及阻止她？”
之后，他也再不敢经过女人坠楼的那条街。
相似的还有义阳。

出任务时，他们碰巧遇上一起附近的心脏停止警情。
休克的民众是位单亲父亲，家里只有6岁的儿子。
前去支持援救的消防员，来自外来辖区。
距离远，又不熟悉道路。
但按照规定，哪怕再近，义阳都得先去处理醉汉问题。
等到事情解决，想要过去支援。

小孩的父亲，已经心脏停止半个小时，抢救无效。
每天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占用医疗资源，反而该救的人救不了。

义阳拿起针扎向醉汉，情绪失控。

如果说志远的眼泪是愧疚。

那么义阳更多是无力的愤怒和嘶吼。
就连平时循规守矩的子伶（陈庭妮 饰）也曾违反指示。
把救护车绕路到海边，只为完成老人最后看海的遗愿。
所以，造神何其容易。
但最难的，是如何把滤镜关掉，不带光环地去复原“人”的那一面。
既写华服，也拍虱子。
看见救火英雄的日常，也温柔而真诚地探讨他们的情感和所处的困境。
不难发现，导演并没有刻意美化其中的某个角色。
像是“入职理由”，他们各有故事。
唯独没有哪个是从一开始就立志成为英雄。

这也让故事更加真实可信。
你都可以从日常的新闻中，找到与剧里一一对应的情节。

比如出警。

2019年11月，广东肇庆市某消防中队。
为庆祝新婚，中队长蔡建星邀请队员在食堂聚餐。
吃到一半，警铃响起。
在场所有队员几秒内迅速冲出食堂，奔向车库。

只留下新娘和一屋子糊里糊涂的亲友。
还有工作范畴。

救火同样也只是内地消防工作的一小部分。

往大了说。
车祸、跳楼，还有地震、台风、泥石流，或者人员被困等救援工作，都需要消防人员出动援救。

往小了看。
宠物在树上下不来、民众钥匙落在家里、摘马蜂窝、手被卡住......也是找119求助。
所以，除了火灾现场，各个地方你都能瞧见那身显眼的橙色制服。
冰上救狗。
大水救人。

开导跳楼轻生者。
他们无所不在。
除此之外。

还有救人失败后，和志远一样的挣扎与愧疚。
以及，相似的索赔。
2019年2月，杭州一居民楼5层起火，现场7人被困，消防队接警后迅速赶到，成功将7名被困人员救出。
但因为途中消防通道被私家车占满，不得已撞车通过。
事后消防人员遭奔驰车主索要赔偿。
《新京报》也曾报道过相似的新闻。
南昌火灾现场，一名男子不断阻碍消防员灭火作业，并且对消防员进行侮辱性谩骂。
你拿着我们的钱，赶快灭
英雄叙事太多，才更突显平凡视角的珍贵。
每次拍救援题材，我们总是习惯性地把救援场面放到最大。
而抹去救援外喜怒哀乐的工作日常。
就好像我们总觉得消防员的形象，就是英勇的逆行和不惧牺牲的伟大。
但其实，牺牲哪有不惧？
又有谁生来注定逆行？
所以千万别忘了。
那最容易被我们称赞的勇敢，不过是咬着牙、拼了命的坚守。
当英雄脱去制服。
那一抹橙遮住。
这也只是一群普通人的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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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天水围的罐头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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