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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饭圈很是热闹。
倒牛奶事件刚刚平息，相关选秀节目《青春有你》取消成团决赛，奶商蒙牛宣布了相关退货政策。
成团决赛被取消之后，一众练习生也离开录制现场。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几天献礼建党100周年电影《1921》公布了演员海报，其中引起争议最大的是这一张——
相信路人都跟我一个反应：这人谁啊？
不出意外，这张照片上了热搜。
这个扮演年轻教员的小鲜肉，来自一个叫R1SE的男团，从选秀节目《创造营2019》出道，这个节目第一季的原名叫《创造101》，著名“锦鲤”杨超越就是从这里出道的。
而这个叫R1SE的男团，堪称中国史上“塌房”男团之最。
塌房是饭圈用语，意思是偶像糊了、人设崩塌，让饭圈女孩无力再爱。
有粉丝用Excel整理了这个男团成员出道两年的“塌房”成绩单——
周震南，老赖之子；何洛洛，违反交规、抄袭、自爆用盗版软件；任豪，出轨、私生活混乱、开新冠玩笑……等等。
而这个演教员的焉栩嘉算组合里“塌”得少的，只有“劈腿”和“在团恋爱”两项……
所以网友对《1921》海报评价最多的就是“劣迹艺人不配”“恶心”“侮辱”等词汇。
但带有“#”的微博话题已被删除，“控评”到位。
有人在明处出风头挨了板砖，也有人在“暗处”大把大把地捞金。
5月5号，一个叫“时代少年团”的组合发微博称：“首张实体专辑预售119小时销售额突破1亿元”。
“时代少年团”是啥？一个很多人没听过的组合，竟然就不声不响捞了1个亿？
1亿什么概念？蔡徐坤的专辑卖了1个月，也“只”买了7100万。
当然，我相信很多人看到这儿已经忍不住要去下面留言了，留言之前请你先看完这张图，看郑钧是不是已经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你不知道“时代少年团”是谁，可人家7个成员的微博粉丝总数已经达到6270万。
时代少年团队长马嘉祺的微博粉丝数1137万
而他们的专辑销售已经超越了他们的师哥——TFBOYS。
饭圈，就是这样一个“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的疯狂群体。
但我得说，这里面还是有不少精明人在的，当粉丝甚至还可以“捞大钱”。
因为“产业链”上下游无数的灰色地带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地攀附在这棵参天大树上，以吸血的方式中饱私囊，远远超过外人的想象。
倒奶事件只不过掀开了它的冰山一角。
01
一说起饭圈，你一定被这样的场景“震撼”过，然后走过时留下一句“都有病闲得慌”。
某明星在三里屯的一场活动
但事实上，你可能“误会”了这群“粉丝”。
她们当中可能有70%不是“脑残”粉，而是来做生意的。
用行话来说，这群人叫“站姐”——拿着高级相机为偶像出图的粉丝。
什么追机场、跑活动，那都不在站姐话下。
为了拍参加钓鱼节目的偶像，站姐们可以租下一艘船。
你以为她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富婆吗？不，努力的站姐已经靠这个“财务自由”了。
很多站姐能笼络一批自己的粉丝群，甚至还负责打理粉丝后援会，拍完图回来自己做成“写真集”（行话叫PB，photobook）售卖。
如果拍的是流量明星，一本PB卖几十万册都不成问题。
2018年，某站姐卖PB卖了400多万，然后买了套房。
韩剧《她的私生活》讲述站姐的故事
这些站姐资源非常丰富，各种各样的活动、片场周围，如入无人之境，各路媒体也乐于把“媒体席位”倒卖给站姐。
站姐率先曝光的明星片场路透照
而每次参加活动，除了拍她们自己的偶像，还能收费“代拍”别家偶像——一个红毯接六七位艺人代拍，收入四、五千就能正常运转，抵消路费住宿费门票。
站姐都“抢时间”，只要出图比别人快1秒，微博可能多500转发，一个“站子”（后援会、粉丝站等）的影响力就是“每次都快一秒”积累起来的。
成为大站子之后，卖PB捞钱也会更容易。
有些活动盛典禁止携带相机入场，站姐们就“裤裆里藏镜头”，把相机偷运进现场。
有主办方为了遏制站姐私拍的势头，提出“不让女记者拍照”。
结果不是没了站姐，而是发展出“站哥”——在机场代拍吴京的，主要都是大老爷们。
站姐在中国发达到什么程度？人家可是有行业峰会的，有公司甚至在2019年峰会上提出，要“赋能”100位站姐。
很多资深站姐手里不止一个站子，同时有好几个偶像的站子，除了卖PB买房以外，她们还“以站养站”，从这个明星私拍那里挣到钱，反哺到另一个站子里，这样就算一个偶像塌房了，生意也不会垮。
充分践行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投资智慧。
之所以我们敢说，“饭圈”是个产业链，因为不光站姐挣到了钱，给站姐提供“服务”的上游也挣到了钱。
一个早年在团体选秀节目《青春有你》录制所在地大厂开出租车的何师傅说，他带着站姐追练习生的车，三四个月挣了几十万。
“我追车赚最多的一次一万六，下雪天拍的练习生照片成绝版，数字得是十万往上走。”
园区附近起步价11元的距离，何师傅收八十
“甭说打表，就可着劲乱开口要，我想着也就是几千元，人家一张口就是两万。”
2018年闯一个红绿灯六百，粉丝包车，就算一天没用上照样给钱，看车的好坏，三千到一万不等。
甚至，“她们不光是花钱，有时候为了套消息啥的还会和司机搅和在一起。发生点什么的情况是有的，同行里有把持不住的，也有主动的。”
有人用钱换信息换资源，有人疯狂到用身体。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钱更“好使”。
比如粉丝后援会经常要做的应援活动，就养活了无数上游“供应商”。
活动会场外一块展板位，摆一天需要几千到一万多。
租这么一辆巡场LED车要花2000。
如果你是新开的后援会粉丝群，会有广告中介主动找上门给你提供“一条龙”服务——哪个公交、地铁人流最好他们都知道，需要的制作、印刷、安装全包圆。
放应援热气球、无人机，城管都事先帮你协调好
后来为了打通线上与线下，解决各方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有人干脆利用“互联网思维”做了APP。
比如一个叫“桃叭”的APP，只要你肯给偶像花钱，想干啥都一应俱全。
比如钱江大型LED灯光秀，2分钟30万元。
有的后援会一时没钱，怎么办？开链接集资。
等集完了去定，被别家后援会抢走了怎么办？那就垫租金抢位子，先开链接，“每次钱也都能集回来。”
就因为吃准了粉丝应援舍得花钱的心理，选秀平台开始跟第三方广告公司“勾搭”起来分羹。
某个团体选秀决赛，平台要求所有花墙、应援车、易拉宝必须指定公司定做，否则不得入场，比粉丝自己找的商家贵了三分之一。
某选秀的食物应援（往会场送吃的）必须走一家叫“快乐粉丝会”的组织订做，下午茶套餐80份要价8500元。
选秀平台和中介会不断刺激粉丝群体：“别家都送，你们一直不送，而且你真送低廉的东西，公告图你根本没法出，出了也会成为网友群嘲的对象。”
结果自然是越攀比越贵，粉丝掏的钱越多。
不光是线下应援会刺激你氪金，线上也如法炮制。
而这时粉头（粉丝头子）和站姐等管理员可能就站到了粉丝的对立面。
倒奶事件的“多方利益勾结”也就此浮出水面。
在《青春有你3》各参赛选手的超话里，流传着一则人脉王“瓜主”的消息：“这届会很尊重数据，请好好打投吧。”
于是乎——
“zd家今晚已经桔子（集资）了100万！”
“大家快投啊，和前一名差距不大！”
“最后两天不坚持，就前功尽弃了！”
“守护他的梦想，让他发新歌发ep，送他进前3！”
“不要松懈！全员夜投！就要第一！”
“你打投，我做数据，她刷直拍，邓孝慈一定拥有光明的未来。”
......
《青春有你》因“倒奶”事件关闭助力通道后，各路副榜接棒成为新战场
爱奇艺助力、超话签到、泡泡圈上下班+助力、真果粒助力、酷我音乐、酷狗音乐、QQ音乐、东东超市夸夸榜、直拍明星实力榜……每一个榜单的数据都会被各路后援会对比，一旦有数据不好的，可能就会引来群嘲。
粉头会用极富煽动性的语言鼓励大家集资。一种常见的套路叫“插旗”，就是粉头立Flag：
“今晚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内，我们的集资总额达到一万，我个人就追加五千。”
不到一个小时，粉丝后援会的集资总额就突破220万。但实际上，很有可能“最后的总额和当初他们（粉头）许诺的是对不上的。”
为什么明知道把钱给别人不如自己直接投，很多人还是要“组团”出动？
“你一个人默默地投票，可能投个十票就没有积极性了，但是有了后援会，大家有组织地互相鼓励，可能你一天就能投一千票。”
《创造营2021》某热门选手的内部打投群
一些粉丝不惜拿生活费“打投”，甚至去网贷、借钱。
甚至有女粉丝说“姐妹们我去裸贷了10000，一定要出道啊！”
不光买奶投票刷榜可以集资，偶像代言的东西同样可以集资。
3年前的今天，某品牌发布了一个男团的520香水，50毫升售价520元。
很多学生党买不起，粉头就“贴心”地帮大家拼单，一盒分5份，一份10毫升，只要百来块，你还不心动吗？
如果粉丝为某位参赛选手成立后援会，会有很多有一手货源（奶卡、奶盖、奶票）的经销商、黄牛不断发私信对方，表示能长期供票。
奶卡和奶盖
当比赛进入后期，选手的排名越重要，奶票价格也水涨船高，甚至比牛奶还贵，后援会就开始直接囤奶，甚至攀比谁的奶墙更大。
而所有这些的背后，都不断助推着村民们“倒了四五天，每箱20瓶，倒一箱一块钱，几乎村上所有人都去倒了。”
在倒奶事件发生前：
普通粉丝的氪金提升偶像排名，可以为偶像争取更多商业资源；
奶制品赞助商和渠道商自不必说，即便是滞销饮品也能空前畅销——《青春有你2》出道9位练习生，合计买奶4782万元，为蒙牛贡献近100万箱销量。
如果自家粉丝人数不够，无法消耗上万张奶票，后援会还会向黄牛花钱购买“代投”——有一届冠军的后援会找代投就花了23万；
选秀节目主办方也乐享其成：2018年，超过1/3的团体选秀观众购买了视频网站会员，
而粉丝氪金的打投数据越好，证明节目人气越旺，为节目组的商务谈判增加筹码，哄抬价格，吸引更多广告商加盟。
一季《创造营》，三个赛段，每个赛段算一次排名，新赛段选票清零，粉丝必须重新开始投票——
每一轮排名发布的间隔期，就是粉丝的“回血时间”，等你发工资了、领生活费了，继续乖乖交出来给偶像打投吧！
“别家粉丝都那么专业，我们怎么可以不专业！”
“扑通房间和我的心脏，只有一个能跳动。”
有人每天花10个小时打投、控评，每天至少给偶像投出700票。
“当你沉浸进去之后，就感觉是被牵着在走，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关注它。所以有人说因为选秀毁了这两个月。”
而节目主办方既“享有”这些虚假流量，同样也是虚假流量的缔造者。
这整条“氪金链”上还有一层，是一些粉头和管理员煽动粉丝疯狂集资的同时，获得大量佣金，从差价中得利。
不是所有粉丝群集资都会公开透明的收支数据，公开的也未必是真的。
因为这其中一些粉头，是娱乐公司的“粉丝运营专员”（也叫“职业粉丝”），他们会通过“虐粉”让粉丝心甘情愿去投票。
他们会告诉普通粉丝：“如果我们今天不给偶像支持，几年后还有谁会记着他呢？”在这种情感引导下,很多不理智的粉丝就会投入大量时间与金钱来支持自己喜爱的偶像明星。”
而这种“职业”的出现，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有后援会的集资款项会被偶像公司卷走了。
一些粉丝站甚至会煽动普通粉丝反对后援会，离间粉丝和后援会，再把钱集资给他们，或胁迫后援会负责人离职，好让自己成功上位。
在桃叭APP上，光《创造营2021》出道的前9名选手就集资超过1.15亿元。
而被叫停的《青春有你》的集资款项更是没了交代，大量粉丝集体声讨。
而除了粉丝群体内的一片乌烟瘴气，选秀节目主办方和经纪公司同样是“骚操作”不断，甚至炒股了他们的“韩国祖师爷”。
02
2019年，一个细心的韩国网友盯着《PRODUCE X 101》第四季决赛选手的排名，突然发现前20名选手的票数非常有规律——前11名票差竟有5次出现「29978」，并且各名次所得票数都是「7494.5」的倍数。
“29978”这个神奇的数字，让韩国版《创造101》投票造假的秘密浮出水面。
最终调查证明：比赛时展现的实时投票是提前剪好的画面、节目有剧本、出道位从一开始就内定、大公司练习生们可以竞演时选择大热曲目、甚至提前知道要表演的舞台——整个节目就是一个大型的欺诈游戏。
制作人安俊英在录制中接受各种公司的娱乐场所招待超过40次，每次消费超百万韩元，总共超过1亿韩元（合近60万人民币）。
最终安俊英锒铛入狱，已出道的组合X1成团五个月后宣布解散，韩版101系列选秀也再没有下一季。
而这档节目，正是中国版《青春有你》（原名《偶像练习生》）和《创造营》（原名《创造101》）争相模仿的“榜样”和“原型”。
事实证明，除了没有公开曝光的“行贿受贿”，中国版“101”可以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号称“没有剧本”的中国版节目，动不动就有选手被编剧找去面谈，其他选手都会心知肚明，他即将要担任重要角色。
细心网友发现：如果选手领口有两个小蜜蜂（话筒），就说明节目组对选手格外关注，节目编剧就会安排相应的故事线。
结果2018年《偶像练习生》最终成团的9个人，在节目第一期里都是“双麦”选手。
《创造营2019》更甚，由哇唧唧哇公司选派的6位艺人全部晋级总决赛，最终5人出道，成团率高达83%——也就是开头讲到后来“塌房”的那个R1SE。
而另一个没有经纪公司的王晨艺，一度冲到第五名，仍然以退赛告终。
哇唧唧哇不仅是练习生的选送单位，同时还掌握着《创造营2019》出道团体的运营权。
这样的背景和成团率很难让人相信节目是“公平”的。
粉丝自以为的“养成”偶像可能只是经纪公司、节目平台、品牌商联合摆布的提线木偶。
像R1SE这样的“天（nei）选（ding）之子”，在粉丝那里叫“皇族”。
在选秀节目营地，皇族坐小汽车，其他人只能坐大巴车。
连曝光的路透图都有分别——有的学员拍得特别好看，是站姐进去拍摄的；
其他学员登场，保安就把粉丝一拦——那些糊图、脸都看不清的，都不是“皇族之选”。
如果你以为这座金字塔上的所有人都想“挤到顶端”，那你就错了。
不是所有来了节目的经纪公司都想让自己的练习生“成团”。
恰恰相反，一些人是来“蹭蹭就走”的。
比如一些说唱歌手和网红，成团9个人，她只想要第10名，这叫“卡位”。
有经纪公司老板说调侃：“现在各家特别好笑，你要问他有没有出道，以前都说想出道，现在都是我要卡位，卡位已经成了火的选择。”
“卡位”选手乃万、徐艺洋
有的练习生公司的人说：“珍惜他们在节目的这段时间吧，淘汰了回去立马演戏。”
再比如这位孙滢皓，据说签约经纪公司、上节目是为了做美妆博主。公司官博今年才注册，仅有一条微博，还是为配合节目组宣传发的。
过去节目组反对招揽这种跨界蹭热度的选手，但现在不得不招了。
因为人不够用了。
《偶像练习生》第一季总制片人姜滨自己都说：
“目前的市场情况来看，做这一季是没问题的。你要让我接着立刻做第二季，再挖出同样一茬人来，说老实话，我挖不出来。”
用制作人张艺兴的话说：“前面淘完那么多波了，哪能出好苗子？”
来自慈文经纪的练习生，练习时长只有十天
坤音娱乐经纪人小兰说：
“现在的适龄孩子，其实很多对当偶像不太感兴趣，尤其是短视频很火，他们长得好看，可以去抖音上刷刷脸，为什么要做练习生这么辛苦，练习还要被没收手机。”
条件符合标准的影视院校学生，拥有偶像梦的也并不多。
所以有些艺人经纪培训公司为了“拉新”，在海选现场和追星族聚集地拉人，他们的KPI是每个月必须要拉来数十位练习生——跟英语培训机构地推一样，拉来一个就是几万的培训费。
有陪朋友来的，被说服后一起签约；还有人是过来修手机的，也被招进来当练习生。
而经过千淘万漉，真到了推荐到选秀阶段，有的老板明知道练习生实力不错，成团有戏，却故意逼选手退赛——“你的实力还有欠缺，这次先别去了”。
因为觉得成团之后公司从平台方分不到太多收益——视频平台还要分约、分成，利益得不到保障，不如闯到高位，但不出道。
回来后不仅直接给公司“走穴”赚钱，还能提携培训后辈们——因为老板主业是做餐饮、美容的，“兼职”开经纪公司，趁机能吸引融资。
名为偶像男团，实则走穴舞团
而练习生走穴挣的钱不是“劳务所得”，是预支款——暂时给你，公司随时可以要回。如果你想解约，先把预支款还了。
“我们公司的法务，天天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练习生解约。”
上海有两个练习生解约赔了300万，还有一个练习生赔给老板一套房。
有人为了“逃脱”解约魔爪，去精神病院开重度抑郁症的证明。
有人自爆“吸毒”劣迹：“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就打电话叫警察带我去验尿，验出来公司也完蛋。”
还有人进了国内一流的模特公司当练习生，后来“想开了”，开始“陪大姐”，“一年几十万上百万的，有专职司机，每晚在酒吧开卡。”
真正称得上“正规”的国内头部经纪公司少之又少，更不可能培训三五个月就选秀出道。
中国顶级的正规艺人经纪公司，把一个练习生培养5年送出道的成本是4000-5000万，而出道以后，面临的尴尬是：
出了作品，中国也缺少韩国和日本这样成熟的打歌节目来推广曲目——国内打歌节目面临着招商难、经验不足的境况；
没有作品的，那就混迹于影视、综艺和各种代言，才能让经纪公司快速收回成本。
有人说，这几年选秀冠军的最终归宿或许就是直播间（练习生——偶像——综艺咖——演员——主播）。
搞出“国产SNH48”组合的丝芭传媒要成立美妆品牌与电商女团，而一些专门培养唱跳练习生以送上偶像选秀的娱乐公司，转头就做起了网红机构MCN，把培养的新人往直播间里送。
辽宁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白玫佳黛说：
“我们做得很火热的是选秀的生意，而不是偶像日常运营的产业。”
偶像的核心工作是提供亲密关系劳动，但这种亲密关系劳动又是寄生在影视工业和唱片工业之上的，否则它走不下去，你无法凭空成为偶像。
各种各样的所谓“偶像团体”不过是貌合神离，成团不到两年解散的比比皆是。
就在很多人以为中国跟着“韩国模式”亦步亦趋的偶像团体产业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的时候，另一种成团模式却异军突起，在“阴暗”的角落里大把大把地疯狂敛财。
03
在重庆，长江国际大厦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据说随便拉一个初中生问问，他们都知道这里。
这是TFBOYS的策源地，也是时代峰峻旗下艺人经纪品牌“TF家族”的训练基地。
很多人会说，自己是看着这三个男孩长大的。
但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只是这家公司的“一代团”。
开头专辑销售破亿的“时代少年团”，正是这家公司的“二代团”。
你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他们从不参加任何类似《创造101》这样的团体淘汰制选秀节目。
老板对他们“另有安排”。
当很多人还在桃叭APP这种饭圈的“公开”领地疯狂集资的时候，一些更疯狂的粉丝正在“TF家族-Fanclub”的秘密角落里续着会员年费，每一项298元/年。
去年摇滚圈碰上一件“五雷轰顶”的事：经典曲目《一块红布》被爆改成一场小鲜肉“卖腐”的现场演出。
这件事的起因是时代少年团有一档专属的打歌节目叫《少年On Fire》，这档节目有一个“最受欢迎合作舞台”的排行榜。
在打投中，获选合作舞台靠前的，将能额外得到周年演唱会的双人舞台。
结果最终打投结果，CP粉打投第一名的双人舞台，给一首歌投了639万元，而《一块红布》位列第二，550万元，总计“集资”1500多万。
时代峰峻这家公司最擅长的就是拿小男孩们炒CP，在微博超话上，除了肖战王一博这种大热CP，剩下的几乎都是“时代少年团”的CP。
而这一切的幕后操盘手，正是时代峰峻的老板李飞。
2019年8月，真人秀节目《台风蜕变之战》落幕，七个男孩以“时代少年团”的名字正式出道，平均年龄16岁。
本来赛制是“七进五”，最后愣是改成了“七进七”。
等于一场选秀大把大把圈钱，最后没有一个人被淘汰，全员成团——粉丝白选。光是为C位出道的马嘉祺，粉丝就打投了700万元。
李飞利用“这帮孩子”敛财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30408个会员购买时代少年团的PB，销售额达到382.3万元，堪比顶级站姐。
而官方每个月都会推出成员PB，团体款168元，个人款89元，每个会员账号限拍一款一份。
如果你想购买全部——一个团封、七个单人pb，需要注册八个账号，花掉3175元。
再比方说一场演唱会，不同画质（高清/蓝光/多机位）的门票价格都不一样，从30到158元不等。
前面说的氪金打投、选出来打歌舞台演什么曲目花了1500万还不算完，这帮孩子的舞台门票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去年9月，新一期的《少年OnFire》打歌舞台，让粉丝“竞拍”电子写真，出价TOP 100的粉丝直接入场，其他名额抽奖发放。
结果前100名出价最高的21312元，第100名也有16272元，100张“迷你演唱会”门票卖了近200万。
这在内地任何一个偶像舞台中都是闻所未闻的价格。
看到没，以上我们讲过的所有生意——从站姐卖PB，到视频会员充值观看，到给偶像打投出道成团位，甚至在视频平台没做起来的“打歌舞台”，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全都“集大成”到了TF家族自己的APP里。
没有“中介”跟“平台方”捣乱，钱只能我李飞一个人挣。
李飞甚至还加了一项——所有这一切，您得先充会员，才有资格花钱。
不充俺们家会员，您连给孩子花钱的“资格”都没有。
但李飞这么搞，也有翻车的时候。
就是这场100张门票卷走近200万的打歌舞台，彻底激怒了多年来粉丝积压的怒火：
时代少年团7位成员，加上团粉共8家粉丝后援会联合向公司发声明，宣布抵制以竞价拍卖为本质的购票形式，并陈述了公司多条罪状，要求时代峰峻在活动中以合理的方式售票。
最后这场舞台录制取消，公司还要赔粉丝机票酒店预订损失，以及购买电子写生的钱。
李飞终于遇见了它割不动的韭菜。
一个粉丝说：“我真的觉得在十八楼（时代峰峻）追星已经形成病态了，是氪金的病态。”
粉丝用李飞造成语玩梗
而这套圈钱模式并不是李飞的原创。
2009年，做证券投资的李飞发现文化产业、特别是偶像产业在中国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决定在中国做类似日本杰尼斯的模式的男孩偶像养成项目。
杰尼斯事务所是日本最著名艺人经纪公司之一，多年来以培养经营男艺人和男性偶像团体为主。
李飞搞的会员制、会员抽取演唱会门票，都是杰尼斯玩儿剩下的。
日本杰尼斯的Fan’s Club，会费一年三四千日元，合人民币二三百元。
根据估算，光头部10个团体的会费+演唱会收入就能达到46亿人民币左右。
2015年，这家日本公司创造了近1500亿元的收入，约合人民币100亿。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李飞会想尽办法学习这种模式了。
《创造101》那种韩国模式，更像是“杀鸡取卵”，反正每一年都会生出新的一波等待“宰杀”，而日本养成模式是不断饲养一只下金蛋的鸡。
一般来说，日本模式好处是分钱多、粉丝黏性高，局限是影响力可能难以扩圈。
但去年时代少年团的成员丁程鑫参加了综艺《演员请就位》，凭着郭敬明的两张S卡，一夜间收获无数关注，连带着时代少年团也开始在热搜上频频出现。
时代峰峻趁热打铁，让这个七人组合频频出席卫视晚会、时尚盛典、热门综艺，进而成了TF家族中曝光最多、行程最密集的那个。
直到这个月，专辑销量破1亿。
意味着这种内部“封闭式流量”培养起来的练习生，同样有可能抓住机会破圈，在更大范围内实现商业变现，“一代团”TFBOYS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时代峰峻对这个“所有不看好”的“二代团”进行了长达5年的培养，成本也高达3000万。
在他们之后，接下来的“三代团”“四代团”也正在路上了。
而危险的是，当TF家族开始放三代练习生物料的时候，流出的图片尺度和“卖腐”嫌疑，又惹出了不小的风波。
在这个情感与金钱交织成的虚幻王国里，年少的偶像们无法自由离开，陪伴多年的粉丝因为情感上过高的“沉没成本”，不肯轻易说放弃。
李飞的捞金战车轰轰驶过，还有无数“新长出来”的小韭菜等待收割。
可以说从《超级女声》到《中国好声音》的时代，是中国选秀电视造星的1.0时代；
而以TF家族为代表的是日本养成模式的造星2.0时代；
《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开启的是韩国练习生出道选秀的造星3.0时代。
伴随着电视的衰落和视频平台的兴起，今天的中国处在一个2.0和3.0模式并行、而1.0模式全面衰落的时期。
媒体上正在沸反盈天的是“公域”平台上“倒牛奶”的3.0模式，而暗地里也在割韭菜的是“私域”饭圈里2.0模式。
只有戳穿这两种模式，我们才有可能看清楚今天中国纷繁复杂的饭圈乱象。
根据艺恩发布的《2020年中国偶像产业发展报告》，2020年我国偶像市场总规模可达1300亿元。
但相信看完以上的一切，这个数字一点也不能让人感到振奋、感到“神清气爽”。
因为在这个“产业”里，你看不到“人”的存在。
所有的“人”，都只是作为“金钱”输送的通道而存在。
当然，那些说自己“真心爱着”某个明星的粉丝，会说她们眼睛里看到了“人”。
但她们的爱，保质期往往不会超过一年。
63.3%的粉丝单词追星不超过12个月
很多人说，为这个“产业”最终买单的，全都是粉丝啊。
但对于这个近六成都还在上学、没有工作收入的群体，我要说：
最终为这个“千亿”产业买单的，是一个个身为打工人的父母。
你喜欢一个偶像，这没有错；
你因为一个偶像的代言买了点东西，这也没有错；
但希望更多身陷饭圈的人能睁大眼睛看清楚，
无论是“公开选秀早早内定的天选之子”，
还是“私域选秀的七进七”游戏，
“你给不给他花钱”跟“他能不能出道”，
都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条产业链上下游谁都可以煽动你，
但只有你自己能最终决定，
你是不是用你手里的钱，
做了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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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锌刻度：《爱奇艺致歉后疯狂48小时：爆肝屠榜，争夺被资本妖魔化的“C位”》
娱理：《是生意还是触不到的爱情？和站姐们一起追星》
中泰证券：《粉丝经济产业报告——粉丝的时代，偶像的黎明》
国金证券：《娱乐粉丝经济学专题报告之二：中国式“养成偶像”产业前景如何？》
国金证券：《娱乐粉丝经济专题研究：流量明星”的神话与现实》
爱奇艺华北创意策划中心：《未来到来：2019虚拟偶像观察报告》
大麦、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中国演出行业协会：《中国现场娱乐消费洞察报告》
艺恩数据：《中国偶像产业迭代研究报告》《2020年中国偶像产业发展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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