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仪式感可能是城市露营中最重要的部分。
记者 | 陈璐

摄影 | 蔡小川
没有帐篷。总算抵达营地门口,却被主办方告知这个消息时,我们愣住了。此时是夜里将近11点,天黑蒙蒙一片,被灯光照亮的售楼部前看不到任何营地的指示标。这块森海营地位于杭州市萧山区,是被开发的正规营地。得知周末这里会举办野奢活动,最初我稍有抵触,总觉得要去“野地儿”才算露营。然而主办方、Gogogo户外俱乐部的主理人之一张大鹏却反驳道,商业营地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它们提供健全的基础设施和运营服务,能让人们更容易、更安全地接触露营文化。
因为没沟通好,原本答应预留给我们的帐篷没有了。“不如先去营地看看。”同事蔡小川建议。虽说是正规的露营基地,但黑夜中我们完全找不到方向,繁茂道旁树遮蔽下的唯一一条柏油马路,通向一片似乎被漆黑吞噬的山林,令我们越走越犹豫。突然,路过一个转角,树影后透出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告诉我们营地就在此处。
露营的夜晚,总是特别漫长
眼前的帐篷营地,和我们所设想的遍地篝火、美酒和喧闹的场景完全不同,静谧得像个即将陷入沉睡的原始村落。“你们到得太晚了。”张大鹏给我们沏了壶普洱茶,念叨着,“露营的人都睡得很早。”森海营地依山傍水。月光照亮了营地前的湖面,围绕湖畔这块草坪驻扎了一圈白色的帐篷,它们彼此间留有一定的间距,互不打扰,有的已经灭去灯火陷入黑夜之中,只余两三顶帐篷前还有人围坐在一起小声谈笑。虽然一路从上海颠簸过来,但坐在这里顿时让我觉得放松。
看来,露营学到的第一课就是要做好装备的准备工作。尽管不情愿,但今晚也没法真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们只能找家酒店住下。
看起来很美
“玩得好。”在森海营地晃悠一圈后,这是我最常听到的形容。白天里我才看清了这个营地,一片湖泊将营地的草坪和前方的售楼处隔开,草坪外围还拉了一些警戒线。“露营最怕早上起来发现被人围观。”张大鹏解释说。何磊、一佐和王晶敏被认为是“玩得好”的几个人。他们三家是朋友,因为疫情出不了国,被野奢这种新鲜的旅行方式吸引,自去年开始便经常相约一起露营。不过,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带老婆孩子过来,“头天晚上都没睡好,太激动了”。
森海营地的露营现场,每个精致的帐篷陈设都彰显主人独特的品味
如何分辨野奢的新手和老手?何磊指向远处一顶帐篷,“他们桌子边还放着一个塑料袋,肯定是刚刚入门”。在野奢圈,收纳是门深厚的学问。每次出门前,何磊都会仔细考虑带什么、不带什么,带过来的东西又该怎么摆放、如何收纳。“刚入门时因为想不清楚,营地上可能会多出一个塑料袋,但慢慢会越来越整齐。越复杂越是新手,我们属于到了整洁、东西不会太多的阶段,再往后应该是每一样东西都要很精致,达到小而精。”
对于他们所说的浙江野奢圈,美学是最重要的。“其实也不一定要找营地,只要有片草地或者平坦的地方都可以,杭州其实有很多非常适合露营的地方。”何磊家有院子,有时候他会直接在院子里支顶帐篷。帐篷撑起来后,何磊形容自己仿佛像吃流水席一样,接待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因为是冬天,外面非常冷,但帐篷里烧着暖炉,很暖和,再放点音乐,在他用露营灯精心打造的氛围下,大家喝酒聊天,都十分享受。
不过,令何磊烦恼的是朋友们因为客气提来一包又一包水果等东西,“一个塑料袋子,‘咔’一拎,‘啪’一放,氛围就被破坏了”。这些东西在他的收纳计划之外,被随意地搁在地上,就完全破坏了露营的秩序和美感。“这很关键,如果你要过来蹭帐篷,就带个睡袋,别带其他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自己的小背包也要好看一点,尽量能够融入。”
一佐在他的帐篷里
何磊家里开化工厂,但他喜欢设计,便在家里搞了个工作室捣鼓些自己喜欢的露营装备。这次他带来的桌子,便是自己画图设计制作的。玩装备,是野奢圈另一件大事。“老物件算一块儿,自己动手设计的也算一块儿。”何磊介绍道。这次露营,最资深的玩家是三风,他的装备基本在市场上都买不到,并且都很精致,搭配起来有层次感。
尽管我们看不出任何杂乱,但三风听到我们要来他的帐篷拍照时,还是立刻拒绝,表示现在这里太乱了,必须等他收拾一下。大约过去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在三风的天幕下坐了下来,可他还是对帐篷一角没扯平整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有层次多了。”他环顾四周满意地说。三风是位家居设计师,有自己的品牌,他自2015年开始接触野奢,深受日本“山系文化”影响,对审美的要求很高,几乎是把室内设计搬到了户外。
把家搬到户外,在他看来,是野奢的精髓。利用通道帐,三风将自己的营地分割成了三个区域:卧室、客厅和花园。属于隐私空间的卧室,即帐篷后厅,已经被他用拉链拉起来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帐篷顶棚下被作为客厅,摆放了一张小茶几和三把椅子,桌子上有个咖啡杯和一盏黄铜底座的灯,旁边放着他的吉他,椅子后面整整齐齐垒着好几个墨绿色的收纳箱。从顶棚侧面延伸出去的天幕部分,是三风的花园,花园里放着他的火炉、劈柴工具,同时他也能坐下来喝茶、欣赏风景。
“这就相当于一套别墅嘛。”他抱着双臂笑道,“像今天这个时候,天气很热了,太阳直晒的话,我坐在外面不舒服,但等天暗下来,夕阳出现,就又可以坐到外面去,点个火,喝点酒。可是,把东西搬来搬去挺麻烦,所以我要有一些功能的区分。”三风喜欢在露营过程中创造、搭建小场景。
三风早已把户外风格搬到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中,其中收藏得最多的就是灯具
在他“客厅”的茶几边,是一个用三脚架支起来的圆形黄铜片构成的小置物架。蔡小川提醒我这是捷信的三脚架,是摄影师往往会挑选的顶级品牌。三风解释道,浙江最开始玩野奢的基本都是设计师、摄影师群体,他们在露营时往往会带上三脚架来拍摄星空,所以他想到可不可以把摄影师闲置的脚架利用起来,便自己设计了纯铜打造的圆形面板,沿着边缘刻了一圈他喜欢的歌词,底部可以拧到脚架的云台上,当作置物架或者茶几。
没料到,这很快在他们野奢圈风靡起来。实际上,我们在露营现场看到每个帐篷里基本都有这么个三脚架,上面安装着造型各异、材料不同的托盘。如何挑选合适的脚架,也有讲究。比如,比起更加轻便、碳纤材质的新款捷信三脚架,他们更喜欢早已停产的大画幅相机使用的老款捷信三脚架,而原因只有一个,其质感看起来更复古、更美。
现场他开始给我们摆弄起来,在黄铜托盘上再加一根杆子,上面悬盏小灯,到了夜里,他在这里无论煎牛排、煮咖啡,或喝杯酒,都有新的意境。三风喜欢玩灯,认为灯是野奢里最重要的部分,对于打造露营气氛至关重要。他收集了许多古董灯,光露营现场我们便看到了六七盏,基本都是“二战”前后的老灯。三风最喜欢德国制造的火手灯75号,这也是盏“二战”时期的老灯,造型复古,是他从Ebay上淘来的。在三风看来,露营很多时候都是围在火边吃点东西、喝点茶水,适宜的灯光会令这个时刻变得非常安静,帮助人们沉静下来,去回忆一些特别美好的事情,“跳跃的灯火,既安静,又很有生命力”。
王晶敏在他的Urban C-lab Studio中
他很反感有些人在营地上打造明亮的灯光,甚至拉一大串灯的行为。“露营时星星才是最美的东西。”三风坚持他的露营美学,“最后还是要回归到一些自然存在的事物上,这才是最有灵魂、最美的。”
吹向城市的山系文化
在得知王晶敏因为“入坑”野奢,今年开了家售卖露营装备的集合店后,我们要求登门拜访。事实上,这也并非是单纯对他本人的好奇,而是因为在杭州晃荡了两天后,我诧异地发现了一些此前来杭州从来没注意过的事情,原来这座城市已经有了这么多与露营主题相关的事情,杭州人早就把露营搬到了城市里。
周末,位于西湖边的植物园里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帐篷集市活动,现场人潮汹涌,并且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在穿搭。仪式感可能是城市露营中最重要的部分。“野奢”又被称为“风格露营”,从衣着到帐篷的搭建方式,都倡导人们拥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以露营为主题的山野咖啡馆
王晶敏曾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他的“Urban C-lab Studio器物集咖啡店”位于滨江一个高楼里,窗外就是钱塘江江景。刚进门我就发现这里也摆放着杭州露营爱好者的“圣经”——日本户外杂志《Go Out》。《Go Out》杂志的前身是2007年创刊的《Outdoor Style Go Out》,本来针对的是热爱户外活动的成年男性群体,主打将户外生活方式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相结合。逐渐地,一种打破城市与户外界限,兼具功能与实用性的“Urban Outdoor”(山系)风格由此产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潮流文化爱好者。
“Urban C-lab Studio”曾是王晶敏的杂物间,他偶尔会请朋友来这里看着江景小酌一杯。2019年被朋友圈里的野奢图片精神“种草”半年多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配置了三四万元的装备,带着家人来到安吉野欢原营地,第一次露营。王晶敏告诉我,购置野奢装备得在一次次外出露营实践过程中慢慢调整。实际上,他的许多露营装备都已经换了好几轮了。“你最开始的设想,到你最后去户外陈列,其实很不一样。”
第一次因为缺乏经验,他们草率地选择了一块空地,将所有东西搬去后,发现地面太硬,还有坡度,帐篷的地钉打不进去。但此时,他们已经很难有力气再去把沉重的野奢装备挪个地儿了。王晶敏中午12点抵达营地,直到傍晚5点左右才将帐篷搭好。“这时都还没有开始摆其他东西,只是纯搭帐篷。”他回忆起来苦笑道。其实帐篷也带错了,因为是冬天,他却带了不够保暖防风的房帐和天幕,导致儿子连番叫唤“顶不住了,想回杭州”。
周末,杭州植物园里举办了户外主题的大型集市活动“plant b城市森林计划”
“冬天不适合带天幕,最好带金字塔帐。”王晶敏说。金字塔帐一般配有烟囱口,可以在帐篷里放暖炉,冬天在里面烤火就很舒服。天幕则适合天气暖和的时候人们坐在外面,天冷时使用率会变低。对于天幕该如何搭建,他也没想清楚,选择了一种从高到低的方式,结果每次进出都要弯腰,两天下来,腰酸背痛。如今,他更倾向于将天幕拉平,方便容纳更多人,或者折叠成封闭的庇护所模样,令一个人露营更有安全感。
那天,混乱过后,一家人哆哆嗦嗦地累得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鸟叫声唤醒了王晶敏。他踩着松针置身于树林里,看着不远处的湖面上弥漫着薄薄一层雾气,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煮完早饭、喝完咖啡后,王晶敏又带着儿子在附近徒步、捡松果,体验到了许多城市里没有的快乐,这让他们都觉得前一天的辛苦值得。
不过,由于不久之后到来的疫情,王晶敏家的第二次露营计划中断了很久。憋在家的日子里,这些装备给一家人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山系风格”的露营设备往往造型精致,本身就是审美标准很高的物件,再加上方便实用,可以在家搬来搬去,他们便在室内利用这些物品搭建了很多户外场景:将蛋卷桌在阳台铺开,上面放个户外用的炉子,烧水泡杯手冲咖啡;夜里点起户外用的灯具,营造气氛,喝个小酒,把户外生活又带到了室内。王晶敏称自己对这些精致的露营器物,有着像女孩对包包的迷恋,不论是观看或者使用都是一种享受。在这个过程里,露营也不再是简陋、艰苦的代名词,变成了精致、品质生活的象征。
随着对自己需要什么样的露营装备有了更多的了解,王晶敏不再会频繁地更换物品,开始自己动手对物件进行一些调整和改造。他指着咖啡厅里的一张桌子,说这曾是他之前使用的露营装备,因为觉得很好看,现在搁在了咖啡店里。“我不会想要去换这张桌子,但会对上面的配件进行调整,比如桌边的两块木头可以换成黑胡桃木,再加个金属质感的部件,方便挂东西,在细节上去丰富它。”
杭州本地户外生活方式空间ABC Camping & Cafe,将沙漠露营搬入了混泥土钢筋筑成的城市空间
去年年底,辞职在家的王晶敏将自己喜欢的蛋糕、咖啡和露营结合起来,把曾经的杂物间改造成了一个山系户外风格的集合店。他自豪地分享着新事业:“你走进这个园区、这栋楼,甚至到了电梯口,都会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但推门进来之后,窗外江水从蓝天白云下流过,明亮的江景再加上精心布置的舒适空间,会给你很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在我看来,也像这股吹遍杭州的山系文化,人们在繁华的都市场景中寻找着与自然的新连接,他们不愿意舍弃现代化的舒适,却想要重新掌握一种平衡,将户外文化融入日常生活。
帐篷酒店
所以,对于没有装备的新手,究竟还有没有办法体验这种露营方式?尽管连续好几天沉浸在观摩杭州的露营文化当中,我们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真正体验。帐篷酒店似乎给我们这种既不想立刻烧钱买上一批装备,又没有资深露营玩家朋友可以蹭的人群提供了解决方案。
诺漫营是杭州本地提供帐篷酒店服务的一家机构。2017年前,这家公司还主要提供民宿服务,后来才开始在桐庐民宿周边的草地上试运行帐篷露营。虽然反馈不错,但当时市场相对民宿还太小,很多人仍然将露营视为“吃苦”。
周末,杭州植物园里举办了户外主题的大型集市活动“plant b城市森林计划”
从舟山码头出发,行船近20分钟后,便可抵达诺漫营的刺山岛营地。步行穿过一片滩涂,在岛上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几顶放着乳胶床垫的帐篷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非常适合懒惰新手“拎包入住”。因为距离近,风景优美的浙江成为辐射江浙沪的露营胜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大规模兴起露营活动,与日本多山、多森林的地形,以及温和的气候条件不无关系。而同样具备相应自然条件的浙江,如今也成为了国内露营文化发展最快的地方。
“2018年应该算是在做科普,到了2019年就已经有市场发展的苗头了,大家开始接受这件事情。去年被认为是所谓的‘露营元年’,疫情之后大家不想待在室内,都往户外跑。”在诺漫营工作的番茄表示,前几年他们都只在春秋旺季提供帐篷露营服务,但从去年开始把这项业务独立了出来,进行全年运营。2020年4月刚“解封”后,他们的订单量激增,这些喜欢新鲜事物的年轻人约满了他们每一个工作日、假期的服务,所有人员都在超负荷工作。
浙江对露营市场反应最快。一两年间,大大小小的营地都冒了出来,许多营地是圈一块风景不错的地,旁边建上一两间卫生间,便可以运营,但大部分都对环境缺乏保护意识。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几乎每个人提起松林湖都充满遗憾和叹息。松林湖在安吉,有一片长在湖边的松树林,地面上长年累月地覆盖着厚厚一层松针,非常美丽。然而因为管理不善,不限人数,越来越多的露营者来到这里,地面上的松针基本已经被踩秃,不复当年的景色。
诺漫营刺山岛营地,每周接待许多渴望体验露营的游客
尽管省去了自己搭建帐篷的过程,但露营这种方式本身仍然在考验着被现代便捷生活娇惯坏了的人。营长灰灰给大家准备了一桌捞火锅,小锅架在利用气罐燃烧的气炉上慢慢烧。对面男生怀疑自己的气罐没气了,因为水一直烧不开,但他又不想起身,嘟囔着:“有没有海底捞的铃,按一下就有服务员过来。”
很快,大家对露营的精髓就是“发呆”达成了共识。这里的天色黑得太快,吃完晚饭才7点,夜幕下过分的安静令人恍惚,以为已经到了深夜。灰灰给大家燃起了篝火,看着在有些凉意的风中闪烁的火光,我顿时明白了那些野奢“玩火”的乐趣。在远离了城市灯火,重新把生活简化为劳作、吃饭、睡觉等简单旋律后,那种生活的重压似乎正离我远去了。
虽然帐篷已经被垫高,但海岛过分的潮湿,仍然令人夜里躺进去时略感不适。城市里的猫大都逐渐丧失了战斗能力,此时帐篷外两只野猫却发出了原始的嘶吼,听上去像是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然而,在阵阵嘶叫声里,我居然觉得踏实,很快进入了梦乡,直到早上6点被太阳唤醒。
诺漫营刺山岛营地,每周接待许多渴望体验露营的游客
“早啊!”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从昨夜才认识的朋友手中接过一杯咖啡,这种友善冲淡了海风的咸湿,让人感到许多暖意。王晶敏提到他每次露营,一顿折腾后总是想着下次不要这样了,但很快又会按捺不住地重新出发。尽管在杭州,没有一顶花花绿绿的家用帐篷能随意进入野奢营地,对形式有着看起来似乎极端的讲究,但在这个遍布互联网大厂的城市里,人们确实正在用力寻找一种投入自然世界,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方式。
现代社会存在着许多无法割舍的物质性的东西,令我们无法像苦行僧一样与它们彻底断开联系,但当结束一段短暂的露营生活回到家中时,就和野奢所需要的收纳技巧一样,我们或许会简化自己的生活,至少让它看起来不再那么凌乱。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1年19期,点击文末封面图一键下单)
END
本文作者:陈璐
微信排版:然宁
微信审核: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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