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事变,见字如面 

2021.03.05

01.
有这样一个问题,满足以下五个条件——

如果拿它去问一群小孩子,他们也许会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如果拿它去问一些大学生,他们听了会面露疑惑,摸不着头脑;
如果拿它去问一位刚生了孩子的母亲,她大概会感到尴尬与失落;
如果拿它去问某些男性,他们或许会觉得难堪,或许会默不作声;
如果拿它去问几位老人,他们可能会低下头,也可能“相视一笑”,而笑里满是沧桑与无奈。
这个问题是——
“你上次用纸尿裤是什么时候?”
对于一部分人而言,“纸尿裤”只不过是自己婴儿时代的古早回忆。
而对另一部分人而言,虽然他们早已成年,“纸尿裤”却几乎成了他们如今的“生活必需品”。
他们是尿失禁患者。
02.
前不久,网络上更新了一则数据——
在中国,成年女性的尿失禁患病率达到了30%。
看到这个数据的一瞬间,笔者和大部分网友的感受都是震惊。
说到底,“尿失禁”对大众而言,曾是一个听起来又陌生,又好似并不常见的疾病。
即便是先前对这一疾病有所了解的人,大概也少见在网络上直接议论“尿失禁”的情况。
不少未婚网友熟悉“尿失禁”这个概念,还是因前两年S.H.E.的成员Ella在社交平台上关于“产后后遗症”的自爆。
这场“自爆”曾一度疯狂刷屏。
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Ella还是曾经那个在舞台上又蹦又跳,像个假小子一样的姑娘。
谁能想到,在生了孩子后,她却会因为打喷嚏、原地跳、跑步等最基本的动作而导致尿失禁呢?
还并非是失禁一点,而是严重到整个护垫、甚至裤子都湿掉。
其实,Ella因尿失禁而感到的尴尬与痛苦,不少有着“母亲”角色的女性都感同身受。
比如以优雅淑女形象著称的女星汤唯——
在产后复出的一次采访中,汤唯因为搭档的明星对自己“拍戏时总要上厕所”的吐槽而忍不住落泪。
也比如在相关微博的评论区,网友们讲述的故事——
实际上,深受尿失禁困扰的,不仅仅是妈妈们。
还有可能是——
刚做完前列腺手术,未从后遗症中恢复的青年男人;
上有老下有小,即便有疾病也不敢怠慢的中年人;
年轻时曾光芒万丈,暮年时却风光不再的老人。
简而言之,这些尿失禁患者,其实就是你我身边普通人的样子。
在头条新闻发布的纪录片《失禁人生》中,我们知道了这些尿失禁患者们所要面对的情况——
“尿失禁所带来的,是对身体健康的失控感。
而在成年人的体面前,这份失控的尴尬,却只能保持缄默。
这让成人纸尿裤的使用,变成了难以启齿的秘密。”
这种“难以启齿”与让笔者想起了12年上映的电影《飞跃老人院》中的一个场景。
还记得那个出现尿失禁的老葛吗?
他的老伴已经过世,如今家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半夜时分,孑然一身的老葛发现自己尿失禁了。
虽然吃惊,老葛还是迅速而理智地爬起来清洗床单。
然而,当老葛打开水龙头,看着手中的床单与苍老的自己时,
早已白发苍苍的他却不禁潸然泪下,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中对着镜子痛哭。
那一刻他的吃惊,无助,悲伤,失望,仿佛溢出了屏幕。
是啊,
对于一个儿童,从需要使用纸尿裤到脱离纸尿裤,收获的是成长的喜悦与骄傲。
可对于一个成年人,从不必使用纸尿到不得不使用纸尿裤,感受的却是人生的无奈与失落。
有人可以在人生的颠覆中渐渐适应、接受,
运气好的,甚至可以慢慢好转、恢复。
可也有人却会因种种原因深陷在悲伤、痛苦与绝望之中,
甚至渐渐对社交与外出乃至生活丧失热情。
这也是为什么,尿失禁还被很多人称为成年人的”社交癌“。
03.
也许有人会搬出古话说“人食五谷,熟能无病。”
得了病,治就完事了,至于可怕到“深陷悲伤”、“丧失热情”的地步吗?
至于,当然至于。
换句话说,疾病,已经成了成年人继收入、婚姻、资产后的又一大难言之隐。
若是要说原因,那么我的回答是——
因为,对于成年人而言,疾病从不仅仅意味着疾病本身。
在小时候,我们对疾病的理解往往还很天真。
那时,“生病”几乎只包含了感冒、发烧、咳嗽、流感这些小病。
得病的滋味虽然痛苦,但至少我们可以病得“光明正大”。
累了就休息,难受就请假,苦痛不必忍,不适不必藏。
并且还能得到朋友的亲切慰问,家人的精心照料,老师的理解关怀。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积累一番中小学作文的典型素材,品悟人生百味。
欠下的功课作业,也并非不可弥补。
04.
可对踏入社会的成年人而言,“生病”却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概念。
自然,无论得了哪种病,疾病本身都已经够让人痛苦了,
可成年人的这种“难言之隐”不仅仅来自于疾病。
还来自于因得了病而需要面对的一切——
首先要考虑的是生一场病对自己带来的直接影响。
想要请假休息,就得考虑到错过的收入,耽误的客户,拖延的项目。
可自己若是不耽误这一切,也许就有钱给家人买更多更好的东西了,也许就有机会可以让自己在职场再进一步了。
而这些,一旦错过,就真的是错过了。
其次,面对友人、亲人时该如何说起自己的疾病,也是一个问题。
想要找人倾诉,就要权衡自己的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会不会打扰友人的日程,影响子女的心情,引起父母的担忧焦虑。
都说日本人有“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
可笔者越来越觉得,我们中国人也总是如此,尤其是长辈们。
我是在今年寒假回家时产生这般感受的。
自我到外地上大学以来,一向保持着与家人每日视频交流的习惯。
也是因此,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家中发生的大事小事我都了如指掌。
直到我放假回家,才偶然发现我的父亲曾因心脏不适而在医院住了足足一个礼拜。
可这件事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问及原因,父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不想让你担心。”
当我与父亲去探望爷爷时,自然问起了爷爷身体情况。
爷爷也是轻描淡写一句——
“什么都好着呢。”
仔细追问,爷爷才缓缓说出自己失眠有些时日的问题。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的长辈真的太懂事了。
懂事的让人心疼。
其三,当一些疾病的患者需要面对社会时,又有多少人敢对外界的态度持有信心呢?
我们当中有多少人最开始听到“尿失禁”时,首先想到的是“尿频、尿急、尿不尽”那语气夸张且带些喜感的广告词?
当提到“看男科”时,不也总有人会面露鄙夷之色,然后阴阳怪气吗?
我们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极有可能就是其他人的苦楚与心结啊。
很早之前曾流行过“与艾滋病人拥抱”的志愿活动。
一群志愿者前往艾滋病感染者的病房,带给他们握手、拥抱与鼓励。
看着无比有爱。
可再想想,这样的活动为什么存在呢?
不就是因为曾有无数的艾滋病感染者饱尝了偏见、攻击与恶意吗?
此外,最近热议的妇科疾病也是因外界态度而产生难言之隐的一大典型。
以“他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男人还有底线呢?”等金句火出圈的脱口秀演员杨笠就谈到过自己看妇科的经历。
在一场妇科手术中,杨笠感受到了自由。
但不少女性在看妇科的经历中感受到的确是“不被尊重”与“倍感屈辱”。
被称为“万千少女的老棉裤”的妇产科医学博主六层楼先生曾发博讲述过这一问题。
据他所知,不少女性曾在就诊时遇到尊严被践踏的情况——
医生不解释清楚就让患者脱衣服上检查床,甚至不关门、不拉帘子;
专家带着一群实习生进到诊室,把自己当教学病例轮流检查一番;
在家属等人还在场的病房就让患者脱掉裤子露出伤口;
……
甚至,还有不少“看客”对这些讲出自己经历的人说“别人都能接受怎么就你不行,真矫情。”
而以上的例子不过是冰山一角。
其他患者因尴尬、羞耻而不愿讲出来,变成“难以启齿的秘密”的,想必还有更多。
当然,笔者也愿意相信,大部分医生想必也没有恶意,或许只是习惯如此,或许只是太过劳累。
但是在今天,一些“看客”和医生的观念与态度真的该改变了。
正如六层楼先生所说——
”随着社会发展,条件越来越好,医疗服务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如果某些观念不发生改变的话,
那么这些伤人的话,寒心的词,还有那些糟糕的体验会不断重复下去。”
何况,对于很多女性而言,这种“难言之隐”不仅仅存在于需要面对医生的时刻,
还存在于自己生活中需要与“妇科”二字挂上勾的时时刻刻。
回想我们身边,你的友人、姐妹、长辈当中,有多少女性有过“得了妇科病却不好意思告诉身边人”的情况。
即便耿直坦率如杨笠,也曾如此。
为什么不敢说?
背后的缘由或许有很多,
但有些你我都听说过的偏见必属原因之一——
“一个女孩去打hpv疫苗,肯定是不检点吧。”
“看妇科病,私生活真乱……”
“要不是你太风流,妇科病怎么可能找上你?”
另一方面,我们的性教育,我们对基本医学健康知识的了解,真的太缺乏了。
在“娱乐至死”的网络时代,我们打开手机时,铺天盖地飞来的几乎都是国际大事、娱乐新闻。
医学健康相关的知识有是有,
但一来有不少科普本就有错误,二来,也少有读者能耐心研究。
即便真的有人耐下性子去了解一些疾病,大概率也会选择自己能接触到的那几种。
因此,对于不熟悉的疾病,无论是偶然产生了偏见,还是原本知识就欠缺,抑或难弃传统的观念,都属实很难避免。
我们一代代人似乎也就都是这样带着各自的难言之隐过来的。
可笔者还是想放出鲁迅先生真的说过的一句话——
“从来如此,便对吗?”

05.

而即便上述的“担忧收入”,“怕添麻烦”、“糟糕态度”统统不存在。
对于一个成年人,在自己心中真的放下一样疾病又谈何容易?
当其他辣妈在媒体上大秀纤腰时,一个因尿失禁难以精致示人的妈妈内心能否平静?
当同龄人西装革履正在商界呼风唤雨时,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怎舍得放弃原本的目标?
当其他邻居跳着广场舞,风采还似当年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怎能轻易镇定?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同理,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难?
寒假时,我曾问过爷爷失眠的原因。
爷爷说,他是感到了一种焦虑。
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老了。
即便没有大病,也得时常与药物为伴,且再不复从前的活力。
我们还年轻,熬得了夜蹦得了迪。
可对于老人而言,生命里清晰可见的,却是寿命的倒计时与夕阳西下时无尽的孤独。
以及,面对日渐衰老与失控时的缄默。
从小到大,有人教我们如何成长,如何变得健壮,如何日益强大。
却少有人教我们如何变老 ,如何接纳自己的脆弱,如何面对自己的疾病。
当然,作为成年人,能对疾病有些知识储备最好,没有专业储备,有文化、能认字也行。
可如果没有文化呢?
截至2020年,中国普通话的普及率已经超过了80%,文盲率已经降至4%以下。
是啊,我国的语言文字事业确实大有进步。
可真正有基本医学知识的,对常见疾病有理性认识的人,又有多少?
何况,4%的文盲,也足足有5600万人啊。
我国人均医疗资源相对稀缺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而这5600万人,还偏偏多为居住在经济条件与医疗水平本就落后地区的老年人。
能正确认知自己的疾病、他人的疾病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难上加难。
几年前,笔者在出入境大厅办护照时曾遇到过一位孤身前来的老人。
他请求我帮他填写表格,因为他并不识字。
当我拿表格上的一些问题问他时,他甚至不能理解我的意思,需要我详细讲解。
办本护照对他们而言尚且如此之难,看病呢?
那些晦涩的疾病原理,拗口的医学名词,繁杂的药物服用顺序,我们尚且难以熟记,他们呢?
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守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06.

生于2001年的我曾同万千00后少年一样,无比渴望长大。

但当我成年,在我了解了自己的家庭成员关于疾病这一难言之隐的经历后,却无比渴望回到从前的轻松、坦率、无忧无虑。
我曾以为我家里的情况只是个例。
可再我与朋友们谈到这个话题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我身边的同龄人,无论贫富,家里或多或少已有人在面对这一大难言之隐,有时这个患病的人甚至就是他们自己。
如果说家家难念的那些经中有一本在全国发行,且户户难逃,那这本经大概名为《生老病死》。
在大学的一堂课上,老师曾为我们介绍了一个名叫“countrymeters”的网站。
在这个网站的页面上,关于全球人口生死的数据都在实时更新。
看着一个个数字飞速滚动,我觉得自己仿佛正坐在教堂参加隆重的仪式。
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降生,每分每秒也有人离开。
两张截图,不过短短几秒间
同样,每分每秒都有人被治愈,每分每秒都有人被确诊。
这是谁也无法扭转的规律。
我们也终将成为“今天死亡人数”中的一个。
这是谁也无法逃脱的结局。
那至少,在这之前,让我们真的去把疾病当一个严肃而平常的概念去对待吧。
学会尊重,学会理解,学会接受,学会放下。
如此,至少我们的心头,都可以卸下一个沉甸甸的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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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自我介绍一下。

吾唤李临安,文能曰武能日,一个99年出生的武汉大学生。 
有人说,我是这个时代的一道光。
是啊,在万马齐喑中,总得有人行歧路,逆大流,在蒙昧与垂死中发出呼喊,振聋发聩。
我们一众白衣卿相,永远都有炳若日星的目光。
青衫不负踏歌行,莫忘曾经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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