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游记
作者   |    小乐 
关于旅行
ABOUT Travel
疫情（似乎已经）过去的五一节，朋友圈里又被在全国各地旅行的美食美图刷屏。
而纷纷打完疫苗盼着疫情过去的我们，也都在蠢蠢欲动的开始了短途旅行并计划着夏天的出行。旅行这件事儿，终于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平凡人的生活中。 
于是，在五一假期快要结束之时，祭出这篇前阵子读完《2020年美国最佳旅行写作》写下的感念。让风尘仆仆从外地归途中的同学们，在这些关于“旅行”的绮丽、沉重或动人故事的陪伴下，回味自己在路上的时光。

每到年底，几乎所有美国的书店都会辟出了专门空间，整整齐齐的摆上HMN出版社的年度最佳选集系列，这一传统源自于1915年开始的年度最佳短篇故事选集。作为这个系列中较年轻的一员，《最佳美国旅行写作选集》 （以下简称旅行写作选集）也已经有20年历史了。 
2020年的旅行写作选集在11月如约上市。但在因为新冠一切都被彻底改变的一年，凡是开头带有 “2020年度…”的出版物可能都会变得特别。
本书中的大部分文章写作和发表于新冠前， 被编辑于新冠中，被阅读则是新冠中或新冠后。这使得依然活在新冠威胁下的我们在读这本书时，不可抑制的感慨时空更迭，一切都变了。
按照惯例，旅行习作选集配有两个编辑。其中Jason Wilson是游记系列自2000年诞生以来的常驻编辑。他本人是一个专写吃喝玩乐的食评人。
除了Jason Wilson之外，旅行写作选集每年还有一位著名游记作家担任客座编辑。我们熟悉的比尔.不莱森，保罗.索鲁，伊丽莎白.吉尔伯特等著名作家都担任过此职。而2020年接受邀的，是近年来在英国的新自然写作里风头正劲的作家罗伯特.麦克法兰。 
罗伯特.麦克法兰在剑桥大学研究和教授自然文学。他主张用诗意又精准的语言，带着科学和哲思书写自然，思考人类和生态的关系。他的《心事如山》（The Mountains of the Mind）、《古道》（The Old Ways）、《荒野之境》（The Wild Places）、Underland: A Deep Time Journey都是近些年有影响力的自然写作。
同时，他还推动青少年重返自然。和艺术家Jackie Morris合作了两本自然诗集图画书The Lost Word 和 The Lost Spells。我们还曾推荐过前一本。
每年旅行文学选集的选择方式都是先由常驻编辑在上一年美国所有期刊杂志发表的旅行文学中挑选出60-100篇佳作，交由客座编辑继续从中精选出约25篇最佳发表。 
2020年的这本选集包含了一共24篇游记。它们有的来自于传统媒体，比如纽约时报，纽约客，户外杂志，巴黎评论，国家地理杂志， Smithsonian。也有的来自于高质量、有态度的数字媒体，比如推崇长篇调查报道的Longreads；以对抗“长文死于社交媒体”为己任的Atavist 杂志；专注表达有色人种女性作者声音的ZORA等。 
这些文章虽然都被收录在旅行写作的文学种类中，但并不一定是严格意义上的游记。罗伯特本人就是和旅行写作相关的自然写作作家。而今年的文章中也有纪实报道和人物报道。Jason Wilson就曾表示过，他不想给旅行写作下严格定义，如果作者自己觉得是，那就投稿好了。 
兴许正是因为编辑的开放心态，书中的24篇游记极具多样性。多样性理所当然的包括去到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风景，但更是指进入不同的身份视角，人生阶段，社会议题，和环境危机之中。
从全球环境危机的角度，读者可以加入100位由科学家、倡导者、政客、记者和儿童组成的一场对融化冰川举行的葬礼；或到大西洋另一边，和两位关注气候变化的纽约城市大学写作教授一起寻找10块关于气候变化的广告牌。
哪怕在2020年，气候变化，冰川融化并未因为人类活动的减少而得到缓解，这一年在人类疲于应对新冠疫情的同时也备受山火，洪水，飓风等极端天气的折磨。
可想而知的是，无论每年旅行写作选集书中的文章如何变化，从现在到未来，都会有文章带我们见证气候变化，生态灾难无可抑制的发生，人类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
奥克冰川曾经所在的地区。这里地貌荒凉，岩石让人联想到一个大湖床。摄影：Josh Okun
在人类的悲歌最后奏响之前，每一个人必经的，是自己生命的体验，救赎和对意义的追寻。
书中有关于被疾病改变的身体或大脑以及他们的所见所感。比如神经受损的女诗人讲述因为没有方向感永远在迷路，却也因此每一天都有新发现；一场陪伴童年头部受伤有了特异功能的哥哥参加纽约州西部小城的灵性之旅；还有因为先天骶骨发育不全而身材特别的哲学系教授对两性关系，何为美丽的思考以及她的意大利火车行。 
旅行也常常是人们消化悲痛，寻找希望的过程。 
深爱的父亲离世，无法生育自己孩子的中年男人，谨记爸爸说的 “成功来自帮助他人成功” 。哪怕他接受对西方国家中产阶级“救世主情节”的批判， 也知道现实存在大量冠以慈善之名的骗局。依然辗转世界各地做义工，去肯尼亚的孤儿院做志愿者。
同样因为父亲离世而和姐姐回到熟悉的明尼苏达州边界水域 （boundary waters) 泛舟野营，回忆从曾祖父开始每一代家庭在这片自然中获得的欢笑和自由，也慨叹自然资源利用和保护双方对这片水域的斗争博弈。
The Shape of Water, 来源文章原载的《户外》杂志
青春期的卧轨儿子自杀，父亲又接着病逝，华人作家李翊云从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家中转动地球仪，随机选择去往芬兰和瑞典之间的奥兰群岛。揣着爱默生的文字，骑车在岛屿间漫游，望着连绵不绝的水面，森林和岛上平淡却知足生活的人们，她也在迷失中逐渐寻得宁静，把破碎的自己一点点修复。
在广袤的地球和敏感的私人视角之间，那些将目光凝视在特定人群身上的文章也格外动人。他们关注的人群在今天的世界中被无视或被侮辱。但这些走向他们的作者，看见他们的挣扎和尊严，人性的光亮， 和因此折射出的“看客”们的无知和残酷。 
他们是因为自己家园遭遇战争，饥荒无法生存而被迫逃亡的难民们. 国家地理杂志的保罗-萨洛佩克（Paul Salopek）在“和移民行走”（Walking with Migrant）中写：“迫使离开的力量有多强？抛下你所爱的，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塞进一个口袋，走进未知。这比对死亡的恐惧更有力量…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无论难民是怎样的，他们不是无力的。他们既不是左派幻想出被婴孩化的受害者，更不是右翼民粹和独断者害怕的偷窃工作，住房，社会福利的入侵者。不是的，和我走在一起的是大胡子药剂师，放羊的姑娘， 商店主和知识分子。他们是极度寻常却在极少的选项中苦苦挣扎的人们。想起身边的死亡，他们把脸埋进手里哭泣，但他们也往往有着不可思议强大和慷慨。”
行走中的保罗-萨洛佩克, 图片来源：国家地理杂志
他们也是为了帮助跨越冰冷海水或炎热沙漠来到陌生国度却被刁难，拒绝，骨肉分离的难民们的本地人。这些人是难民们获得新生活的一线希望，却也被困于本国法律，官僚体系，甚至反对的声浪之中。当本国政府拘禁提供帮助的志愿者，律师和记者， 他们变成了需要互相保护的战友，也就成了文章中无法被说出的名字。 
她们是大学教授，社会学博士，公司高管，但也是黑人女性。于是在去大峡谷的家庭游或者陪伴父亲回到牙买加的返乡游中，亲身经历阴魂不散的种族隔离和殖民地奴隶生活。
他们还是美国最后的hobos，也即是主动选择的流浪者。hobos的历史是一部当代美国史。蒸汽火车的驰骋让年轻人可以随时上车，在美国各地打季节工生活。这并不是一种不得不的无家可归，而是一种对抗资本主义和现代化的生活方式。柴油替代蒸汽标志着hobos的终结，现在美国的hobos人群已经极其罕见了。尽管如此，每年全国各地方的hobos还是会到爱荷华州北部的Britt集会，评选他们的国王和王后。
毫无意外，从1900年开办的hobos年度集会在2020年被取消了。伴随他们走向灭绝的还有搭便车的人（hitch hiker)。根据世界旅游组织提供的机场国际到达数据显示：2020年前十个月的国际旅游业总量锐减72%，一朝被打回到1990年的水平，成为旅游业有记录的历史上最糟糕的一年。 
但就算航班停了，人类行走的脚步不会停，阅读、写作、对旅行的梦想和渴望不会停。当无法长途旅行，人们对身边的风景更加珍爱。本地的公园、徒步栈道，海岸线都成了人们在住宅之外最需要也安全的可去之处。 
Jason wilson和罗伯特.马克法兰都认为旅行写作会走向更深而非更广，新的本地主义将会出现，人们也会更加敏感的从身边的自然和社会得到新的认识。而很多游记作者们也正在利用现在写作旅行回忆录和国内，甚至本地游。 
身处2021，读这些写于新冠前的游记会让人重新思考旅行和旅行写作的意义。也许，旅行无关打卡或攻略，而是帮助我们更好的处理个体的困境，解决人道主义危机，抗击生态灾难。
而旅行写作带给人们的也绝不仅是精彩的娱乐和拓宽视野，更是安慰、希望，连接，是将我带去到另一个世界，并对当下和未来做出不同的想象。
保罗-萨洛佩克的“走出伊甸园”路线图
最后，在对这本书的文章们做功课的时候，我看到了书中最震撼我的Walking with Migrant的作者保罗-萨洛佩克正在进行“走出伊甸园” 项目。这是一个从人类的起点非洲开始步行，全程21,000英里，长达10年的慢新闻实验。保罗说：”走路就是向前坠落。我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被阻止的暴跌，一个被避免的崩溃，一个被制动的灾难。通过这种方式，行走成为一种信仰的行为。“
关于为什么要踏上这样一场史诗般漫长的新闻征途，他的答案是：放慢脚步，找寻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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