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清华大学博士生盛明洁走进了北京昌平区史各庄,盛博士想知道,2010年唐家岭拆迁后,那些低收入大学生去了哪里。
在此九年前,一位叫廉思的博士后在唐家岭这个地方,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聚居群体,他们拿着一千多元左右的工资,租着每月三百元的床位,每天吃两顿饭,到工作单位要坐两个小时以上公交车。后来,他写出了《蚁族: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
当时史各庄常住人口有5.4万,本地居民只有6525人,其余全是流动人口。他们大多来自社会底层家庭,毕业于非重点大学,从事着保险销售、广告营销、餐饮服务这样的低技术白领工作,月收入一般两三千。
这些年轻人主要住在大学生公寓。对他们居住环境的研究中,盛明洁发现了两个特殊群体:
大房东和二房东。
大房东从当地村民租得土地,出资建造出租公寓,然后租给二房东。比如一个财力雄厚的知名律师,承包建设了一栋4000平米的大学生公寓。
还有些大房东,靠借高利贷建造房屋。二房东从他们手中租赁公寓,装修、出租、管理、维护,从大学生处获得租金收益。大房东与二房东的租赁合同上,通常都会写明一句话:
租赁期从即日起,到房屋拆迁为止。
房屋拆迁的时候,这些公寓一般可以得到每平米1500元的建筑赔偿,和每平米3000元的经营赔偿。这是大房东期待的套现方式,五年之内未拆迁,靠高利贷支撑的这笔投资就注定亏损。没人把这当作一个长期的生意,而是当作一场赌博,五年内必须开骰。
盛明洁论文里提到,二房东们反而希望拆迁日期越晚越好,他们需要时间来回收前期的装修、运营投资。因为电负荷过大,公寓每晚都会停电,他们就筹资50万自己装变压器。垃圾没人处理,他们每年要为此支出几万到十几万。几乎所有的出租屋,无论价格高低,都有网线接入。
对当代青年们来说,可以没天没地没空气,但不能没网线刷视频打游戏。
和廉思当年在唐家岭的发现相比,虽然这些年轻人的境遇依旧让人心生恻隐,但有了这些不算特别专业的二房东,年轻人的人均居住面积已经超过了10平方米,也不用担心入室抢劫这样的事情了。
2010年之后,很多学者沿着廉思的研究路径,发现了更多的“唐家岭”。这些研究其实是在说明,年轻人只是在大城市不停地流浪,拆迁不会让这个群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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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时,房地产搜索网站Trulia的首席经济学家撰写了一份人口普查数据分析报告,其中提到在2008年以后,美国年龄在18至34岁之间、选择租房而不买房的人,数量一直在稳步增长。大约有87.5万户家庭,由年轻的成年租客组成。
这些想要自力更生的年轻人,有数百万与朋友们合住,甚至窝在父母家地下室里。把他们从父母的地下室里拯救出来的,是美国EQR这样的长租公寓运营商,他们在1969年就成立了。
日本最知名的长租公寓运营商,采用的甚至是目前国内长租公寓都在采用的模式:
全面包租。
这些国外的长租公寓公司,都成立了数十年之久。
在国外,能实现稳定盈利的长租公寓品牌非常多。不过国外的同行可能很难理解,中国的长租公寓企业竟然可以依靠三板斧,就能积累起庞大的房源数量:
高收低出、租金贷、隔断间。
我们只用了10年时间,就把国外长租公寓运营商见过的没见过的,都经历了。
去年,电视剧《安家》的最终结局,是主角们集体辞职搞起了长租公寓,好男人罗晋能截胡霸道总裁的关键,是他认为暴力清租不得人心。
很多长租公寓创业者初心都是这样的,它能解决年轻人的痛点。盛博士当时就发现,史各庄游离于城市规划之外,政府提供的基础设施仅仅满足了当地的户籍村民。这片公共服务的空白区域,真的需要市场化的机构填补。
唐家岭拆迁的几年内,中国很多长租公寓公司都成立了。他们试图用市场化、商业化的方式,解决年轻人在大城市的居住问题。但这些商业化的探索,在过去两年里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并最终在去年冬天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当一切回到原点,你会发现,这个需求一直都在的。有人研究过,北京有860万租房人口,但合规的出租房只有250万套。仅仅这一个城市,就有庞大的市场需求等待去满足。
只是这个生意,我们需要做得更好。
2
去年年底,一位上海的业主把自住了11年的房子拿出来出租,他把房源挂了58、挂了闲鱼、挂了六六直租,发现招来的全是中介。他在社交媒体上发问:
租客去哪里了?房东其实也在寻找你。
去年以来,房东寻找租客的故事,越来越多了。
房价一直在涨,房子也肯定是很容易租出去的。这曾是我们坚信了多年的事。但保利研究院一份报告说,从客户端的“四限”、房企端的“三道红线”,银行端的“两个集中度”、再到政府端的“供地两集中”,调控已交织成网。
这个市场正发生根本变化,从上行市场到平行市场,甚至到下行市场。
过去一年多,房东、二房东、租客之间,经历了空前的对立与撕裂。有的房东收益受损了,有的二房东倒下了,有的租客努力在强行收房的房东面前,维持自己的一点尊严。一场兵荒马乱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成了输家。
茨威格在他的回忆录《昨日的世界》的扉页,引用了一句话:
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
很多走过的弯路,需要从头来过。现在,中国长租公寓正需要一场全面的供给侧改革,一种全新的模式,能让房东、租客、机构都得到安抚。
三周前,45岁的教授杨勇买下了上海的一套房子,不大,是个二改一的老公房,想着出租三年再自己住。
但老房子设施老化,直接出租是租不上价甚至租不出去的。装修再出租,装贵了担心被租客糟蹋,装便宜了估计挺不过三年。而且,买房之后杨勇已经没了预算。
后来,杨勇碰到了梁荣,后者是自如的一位经理。梁荣告诉杨勇,自如在今年干了个新模式,装修款不用一次付清,在以后的租金中抵扣。
杨勇有了兴致,让自如出图,改线、加灯、挂画,打磨了五版后终于拿到了一套12万的装修图。
解决了装修问题,自如把收益方式摆在了杨勇面前:
保底收益、收益分成。
收房时,梁荣就根据楼盘情况与杨勇商定了出房价,不论房子出租与否自如都会给杨勇80%的保底收益,而市场持续向好时,超出商定价格的部分进行收益分成。
这种新的模式,自如称之为“增益租”。
去年11月,有媒体发布了一段视频,一个年轻的女孩因为租期问题,和自己的房东发生了肢体冲突。去年,这种事情很多。房东和租客都损失了租金,而房子的运营商是蛋壳,如今已经被纽交所摘牌了。所有人都损失惨重。有人说:
其实,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
怎么成为命运共同体?自如走出了一小步。
其实,在二房东模式时代,长租公寓品牌方从房东手中获得房源,然后出租给租客,收房价是多少,租客不知道,出房价是多少,房东不去查,也是不知道的。
在长租公寓的爆雷潮中,为了扩张规模高收低出,是行业走向深渊的核心原因。
现在,房东可以了解到定价过程。自如不再像一个中间商一样,从收房价与出房价获取差价,而是每个月提取一定比例的服务费,看起来真是用服务创造价值。
以前,大家都是赚差价的中间商,追求的是高风险收益。以后,真的要把自己当成服务生了,追求的是稳健收益。
在某个时点,不管是开发商还是长租公寓运营商,都明白了一件事,赚辛苦钱的时代突然就来了。大家都知道,要从开发商、中间商向城市生活服务商转变,但怎么转,很多人是不清楚的。
自如也算是对自己够狠,打算就靠服务能力讨生活了。而他们的装修能力,可以做到相比市场价便宜很多,还预备了几种装修风格让业主自选。
时代变了,模式换了:
一句话,自如把以前全面包租模式完全推翻了。
很多人也逐渐理解,让房子保值增值这件事,也要相信时间的价值。自如的人说,在一季度的回访问卷里,有91.67%的业主赞成,愿意把增益租推荐给更多人。
在长租公寓领域,以前所有人是在一个短期市场里重复零和游戏,很多人赢了九次,却在最后一次一把输光。
不过中国很多经验告诉我们,再坚持一下,挺过寒冬,就算是废墟上,也能开出花来的。
包叔的好友兽爷说,所有倒下的长租公寓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他们太聪明了。
现在,长租公寓不再是一个没有门槛的生意。构成这个门槛的,不是眼花缭乱的金融技巧,而是耐心。


珍爱包叔,顺手“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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