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马上要结束了。
想要趁假期亲近自然的朋友,好多都抱怨相比自然,更亲近了人群;有些未出门的朋友,也表示相比自己放松,好像又进一步增进了与手机的联系......
无论这个假期如何,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跟着故事重新出发。
这34个清新小故事,之于世间一切人鸟往来,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三万字的篇幅,却无论如何可以称得上是悠长假期的最佳伴侣。
由于故事数量较多,大家不妨拿出纸笔,边看边写下想选故事的序号,以便在读完全部故事后做出选择
每人三票,投给最打动你的三个故事。
⚠️ 只投一票,视作无效。
投票将于北京时间5月6日20:00截止,那是地球上最后一块陆地——豪兰岛与贝克岛——五一假期结束的时间。
祝大家,开心看,快乐选,让假期充满故事,让故事充满假期!
天上又掉下一只鸟
坐在客厅,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响。
跑到走廊,在窗户边捡起一只晕乎乎的小鸟。
红头穗鹛,一种住在附近、最喜欢往我们家玻璃窗户上撞的鸟类。
我问老公:“它死了吗?怎么不动了?”
他捡过好几只这样的小糊涂,在这件事上颇有经验。“没死,就是晕过去了。”
把它放回地上,居然自己摆出雕塑一般的姿势。
但是,屁股为什么要朝天?嘴巴为什么合不拢呀?
老公手指一拨,给它扶正了回来。
没过多久,小家伙翅膀微微颤抖,撑大的嘴慢慢合拢,眼睛也睁开了。“喂,给你拍照了,别闭眼睛啊。”大约过了五分钟,脖子扭了一扭,却还是保持开劈叉状态。老公左右端详,说:“怎么看都像只假鸟。”
只有这样的爪子,才能紧紧抓住树枝,在打盹的时候不会掉下来。我小时候画的鸟爪子,看来是画错了。趁着它还不会动,赶快跑回屋里,单反、微距……都端出来用上。
美丽自然的渐变色、而且是一只这么乖的模特,我一边拍照,一边轻轻摸摸它的脑袋。啊,真想抱住软蓬蓬的羽毛,好好揉几下。
虽然它比拳头还小,这短暂的几分钟,却让我体验到康拉德在鱼缸前坐上好几个小时的感受。盯着它,就像在盯着熊熊的火焰或是激荡的流水。在这种全然虚无的状态中,一个人会快乐得把各种思考丢到脑后。
我预料它苏醒后会离开,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它突然扑簌倒退着飞起来,伴随我一声惊叫,停在了一尺远的地方。
接着,它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了这边一眼,屁股冲我拉了一泡屎,就飞走了!
这一刻,我觉得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Kafka on the Shore
一只乌鸦飞在大洋路上空。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风景变幻,只有重复的海岸和山崖。甚至连植物都透着无趣,只是崎岖而光秃的树。因恶劣的气候环境,它们进化出用尽全力来生存的本领,所以匀不出一丝养分来变得具有美感。或许,生存就是美,这便是恶劣之地的哲学。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下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抽支烟。”她忽然说道。
“没问题。但我不介意你现在就抽。”开车的人回答。
“我介意你吸二手烟。”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她始终望着车窗。不知道她看的是窗外千篇一律的海滩,还是窗上自己的倒影。海浪一遍遍冲上海岸,带来潮湿而微微粘人的海风。
在这段曲折难行的路上,他需保持十分的精神驾驶。
十几分钟后,车在最近一处泊车口停下。她下车,他也下来。这处位于山崖之上,能看到的,仍是同样的天、海、沙滩、植物。
她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是国产烟,而非包装上印着骇人图片的本地烟。然后,他以为她会再掏出一个金属质 Zippo,却只是便利店里寻常的塑料打火机。
她自顾自地叼着一根烟,熟练地点起来。在腥咸的风中,火星颤抖,烟雾飞散。
他并没有直接地看着她。他靠着石栏杆,假装欣赏规律性地潮汐运动,但他的余光紧紧地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海边的好处是,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海风列列,浪拍沙滩,一遍又一遍。无论眼前还是鼻腔中,时时刻刻,充斥着大海的元素。但非常奇怪,这里看不到一只海鸥。
他所见的,飞在天上的生物,是一只乌鸦。通体漆黑的鸟,张开双翼,于海风中,悬停在空。
几次吞云吐雾之后,她开口说:“你读过《海边的卡夫卡》吗?”
听到她的话,却没有立刻转头去看她的脸,他面朝大海说:“嗯。我看过。”
她继续说:“伟大的十五岁少年,田村卡夫卡君。而我十五岁的时候,高中同桌借了我这本书。但我没有读它。因为对那时的我而言,这是本读起来很艰难的书,瞄了几页,不明所以,就放弃了。
那个时候,其实我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死了就好了。因为我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客观上,我熬过去的原因是我家在一楼,还安着防盗窗。除此之外,我没想过用别的方法。
通常,在我关上自己房门的瞬间,就会靠着门大哭,但只是无声地。家人在房间外。那个时候,我们都在经历着最艰难的时刻,但我不能让他们再为我痛苦,因为我就是他们痛苦的源泉。
十五年以来,最大的变故发生在我身上,就像是凭空中冒出一个黑洞,完全带走了我的希望,也吸走了家庭的幸福。所幸的是,父母的经济能力完成承受了下来,他们始终撑起着这个家。
但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没办法活下去了。作为子女,作为我自己,我都不想要活着了。我的生活已经毁了,不可能重建了。
在白天,我仍然去学校上课,还能表演当个正常人。可只要夜晚来临,一个人独处,我就非常想要死掉。
我一直哭,在被子里,在书桌下,在卫生间。你从来不知道原来身体可以冒出这么多水分,甚至想起泉眼。原来眼睛就像泉眼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盐水。
因为少年人的羞耻心,我没能向任何人求助。让我分散注意的方法,当然不会是学习。那时候,刚好苹果4手机上市,我爸妈给我买了。做完作业后,我用一个奇怪的读书 app 上看网络小说。里面有其他人上传的盗版小说。那时候不懂算法什么的,只是我随便看一本,它就会推荐其他一些书,我就接连不断地看。
主观上,我选择继续活下去的原因,可以说肤浅到只是看了一些网络小说,然后再接触一些哲学,于是选择了生命,但同时放弃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时候产生的想法也是傻傻的。在小说里知道了27 Club,所以决定至少要活到二十七岁。渐渐地,我又想活得更久一点,于是告诉自己,要活到哈雷彗星回来的时候。
你知道吗,哈雷彗星的回归周期是76年,大概是我们现代人的寿命。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辈子都是有机会看到至少一次哈雷彗星的。所以我要活到它出现。下一次它回来的时候是2061年。希望那时候,我们已经退休了吧。”
他转过头看她,剧烈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看着左手的烟,已经燃到一半了,但她又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没有放到嘴边。
如果不是她此刻平静的神态,他甚至怀疑下一秒她就要从这里跳下去。这个地方在一个陡峭的崖边,距离下面的海滩有几层楼高。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现在不会再想放弃生命了吧?”
她居然笑了一声,说:“不会了。其实在哈雷彗星前,一个人生命的长度对我来说,是沥青的滴漏实验,物理老师说那是迄今为止进行的最长的实验。可是我又发现了哈雷彗星。和石油附加物相比,宇宙的星辰碎屑不是更浪漫而诗意吗?所以,我人生的基准变成了哈雷彗星。
其实,现在我希望活得尽可能长一点。与其说期待什么,不如说想见证属于我们的时代。
如果问我有没有后悔过,我是说,活下来这件事。我当然不会后悔。现在是经历过完全想要死掉之后的重生。每一天都是额外赚到的。
十年前,暮光还蛮火的。我也通过神奇 app 看了小说。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虽然很 cheesy,但是说得不错:death is peaceful, life is harder。
一直以来,我都不能选简单的事,生活对我来说太难了。不知为何,不知是谁,总有那么多难事冲着我来。但除了迎难而上,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认为死掉就能解决困难,相反它会创造更多麻烦。
可说实话,我所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已经把我杀死了。
真正的我,应该早就死掉了,在十年前。她完全碎掉,再从一地碎片里,勉强拼出了一个人形。之后的这个人,在模仿原来我的一些行为,但她不可能是从前的我。
同桌借给我的书,很多年我一直没看,也没有机会还给他。兜兜转转,竟然随着我漂洋过海。前不久,我终于读了,里面说:‘暴风雨结束后,你不会记得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真的结束了。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你。’
现在,我非常确信,我明白他说的这个意思。
因为我们的生活中,处处都是隐喻。可能,这就是上天给十五岁的我的 metaphor,但我那时没有接收到。于是,祂锲而不舍地给我发,无论是沥青实验、哈雷彗星,还是那些小说或是歌。它们让我拥有了第二次的人生。
很难形容重生是什么感觉。而且,我也没有非常用力而彻底地使用这个1UP。时常被其他东西搞得非常痛苦,甚至有时候比死更难受。但,我依然不想轻易地交出生命的控制权。
至于放弃的东西,是关于我自己的答案。
我已经永远不能够知道,真正的我,她长大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现在的我,需要承担起她的责任,顺便帮她实现几个童年理想。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海风变得剧烈,其实卷走了一些她的声音。但他依然听得懂她所说的一切。
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列列海风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一支烟的时间非常短。她在石栏杆上按灭了烟头,又取出烟盒,把烟蒂塞了进去。
这时,她才转过身来看着他。
“谢谢你陪我到这里。我们继续出发吧。”
我与飞鸟
我是个本来连麻雀也不认识的人,但我现在已经认识了小100种鸟,观察并记录了63种鸟。我开始关注鸟类始于2020年的初夏,距今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对鸟类产生兴趣,应归功于新冠疫情。疫情让我在高中毕业以后,再次经历了快十年未见的家乡的完整春夏。清晨,我通常是被窗外的鸟儿叫醒的。它们起得很早,天尚有微光的四五点就可以听到动静,歌声和而不同,是在静谧的夜之后会让人觉得愉悦的声音。我只要走出房间,就能看到鸟儿们在空中、田间、树梢活动,它们离我好近,让人禁不住想认识一下。正好那阶段与一位喜爱观鸟的学弟联系较多,就向他请教了很多鸟类辨识的问题。他给我推荐了一些观鸟、观虫的b站博主,我自己也找了很多相关领域的公众号、微博博主关注,就这样慢慢了解了很多鸟类知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开始关注鸟类,首先得到的快乐是解决了我多年来的某些疑惑。大概是春夏时节,我在家经常能听到一种特别的鸟叫声,其叫声雄浑沧渺,像从远古传来的余响,特别是离人比较远的时候,那种空谷回音的感觉更甚。我对这种鸟的名字有很高的期待,总觉得它拥有这样空灵的叫声,必然是要有个同样清逸的名字才相配,可想而知,当我最后知道它大名唤作褐翅鸦鹃,俗称红毛鸡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多绝望!我是见过本尊的,它的翅膀确实是砖红色的,“褐翅鸦鹃”“红毛鸡”的命名确实也很名副其实,但是,我还是很难接受啊!这一份快乐夹杂着几分酸楚,哈哈。还有就是终于知道我在南京生活的那几年,每年五六月份校园里总“哦呜哦呜”叫唤的是什么鸟了——噪鹃!那叫声凄切哀怨,初时较为和缓,慢慢地频率加快,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听得人心都纠在一起,听到最后,感觉自己已然肝肠寸断,陷入深深的悲伤。当然,我也知道了它叫得那么凄惨的原因了,那只不过是找不到老婆的单身汉的悲鸣罢了。《枕草子》提到在溲疏开满花的时节,想象或有子规栖隐花荫是一件有情味的事。噪鹃每年开始啼鸣的季节,正好就是校园里溲疏花开的时候,所以我以前一直以为哦呜哦呜的哀怨声是杜鹃的啼鸣。现在看来,噪鹃也属于杜鹃科,泛称为“杜鹃”或许也不至于太失礼。但我已经决定私底下叫噪鹃为哀怨鸟,叫褐翅鸦鹃为空谷鸟。
红耳鹎是我自己观察并辨识出来的第一种鸟,它在我的观鸟生涯中具有开创性的意义。那是在我买了望远镜不久之后的事情。时值初夏的六月,我家竹林里的一株野百合开花了。那是一株很健壮的野百合,一枝开出了四朵硕大而洁白的花。如果要走近它,就得由上而下走一段较陡的路,我去过一回拍了几张照,就不愿意再下去了。但我还是想每天都看看野百合花,于是就带着望远镜,站在坡上远程观花。有一次,我正通过望远镜赏花,镜头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小鸟的身影。它的头上有一撮蓬起的毛毛(后发朋友圈分享此事,有友称之为杀马特造型,嗯,我是不会承认有点像的),眼周(其实是耳周,但因为我实在找不到鸟儿的耳朵在哪里,所以我就说眼周吧……)有一块红,屁股的毛毛也是红色的。它用它细细的小爪子灵巧地抓住野百合的花茎,像身材纤细的体操运动员挂在单杠上一样,侧着身子东张西望,张望了没一会儿,它就飞走了。但我马上又在不远处的电线上发现了两只这样的小鸟,它们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将嘴巴凑到电线上刮蹭,那架势很像我妈将用钝了的菜刀放在鼎边刮两下的样子。待它们离去,我马上去查资料,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知晓它们的名字——红耳鹎!当时好高兴的哦!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快乐呢?我觉得是一种成功探索未知世界的快乐吧!自从认识了红耳鹎,我们就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的。它们总是成对活动,很少有落单的。喜欢停在电线上,唱会歌,张着翅膀理理羽毛,再飞走换个地方落脚。时间久了,我甚至知道哪处的草丛里大概住着一对红耳鹎。还有一对红耳鹎每天早上都会固定出现在同一条电线上,我每天清晨散步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我至今仍觉得红耳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鸟,像我们的相遇一样美丽。
▵ 红耳鹎停留过的野百合
在我家附近活动的鸟也不全都像红耳鹎一样小巧可爱无公害,像我第一次见到雀鹰,就赔上了一只小鸡仔。那是七月的一天,我家一只大概有一个多月大的小鸡仔不慎落入水桶中,被我捞上来后,浑身湿透,全身瑟瑟发抖,看着真可怜。我先把它放在太阳底下,希望阳光把它晒干,后面发现好像不行。后来经我妈电话指导,用灶里的草木灰把它埋了起来,就留了个脑袋让它呼吸。“活埋”落水小鸡仔有一段时间后,我看它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估摸着草木灰应该把它身上的水吸收得差不多了,就把它挖了出来。小鸡仔扑腾了两下翅膀,拉了一泡屎尿后,终于可以自己走动,跑到外面晒太阳去了。我心想:嘿,救活了!我真是太厉害了!因为母鸡早就带着其他小鸡仔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只落水小鸡仔就只好独自一鸡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在小鸡仔晒日光浴后没多久后,我拎着垃圾出门,半路发现不远处有一只不明生物蹲在路中央。那是条土路,夏天长着绿草,遮挡了某些视线。我放慢脚步,迟疑地往前,在离它只有两米的时候,它终于飞了起来,顺带着爪子上还抓了样东西。啊!那不是我刚救活的小鸡仔吗?!我立马扔了垃圾,朝着它大叫冲了过去。可能是我的叫声起了一定的恐吓作用,它在半空中把小鸡仔丢了,但并没有飞远,而是落在了离我稍远的草地上。我第一时间查看小鸡仔,只见它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我再看看罪魁祸首,长得像老鹰,中等体型,花白灰斑点的羽毛,钩子一样的短嘴巴,黄色虹膜,看人的目光有点呆萌。哼,它还恋恋不舍,不想走呢!这时我才注意到路边的电线上的停着几只红嘴蓝鹊,它们呲牙咧嘴,一齐冲着那只长得像老鹰的鸟狂叫。在这样四面受敌的情况下,最后那“老鹰”才慢悠悠地张开翅膀,飞到了小路上方的树林中。我把小鸡仔捡回去,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僵了。我又尝试着把它埋进草木灰中,但这次对它却没有效果了,只好感慨,今日殒命估计就是这只小鸡仔的宿命吧。。。我查了一下资料,发现谋害小鸡仔的凶手应该是雀鹰。有趣的是,我在网上还找到了雀鹰被寒鸦踩在地上狂揍的图片,回想当时冲雀鹰狂叫的几只红嘴蓝鹊,当时如果不是我也在现场,估计鸦科大佬冲上去把雀鹰狂揍一顿也不是不可能的,哈哈。后面好几天,在我家附近,我都有观察到雀鹰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
我见到的另一种猛禽,倒是什么也没失去,反而应该说是大惊喜吧,因为是我最喜欢的猫头鹰呀!那是在八月的一天下午,那几天我老是听到竹林里有类似小孩啼哭的鸟叫声,专门观察过几次,似乎是乌鸫,但因为竹林深密,看得并不真切。所以那天当我又听到同样的声音,就带着望远镜,循着声音寻找源头,就这样我发现竹枝间居然藏着一只猫头鹰!它中等大小的体型,圆滚滚的身材,苹果形的猫脸,短而小的钩子嘴,稳稳当当地蹲在竹枝上,任凭风吹树摇,它自岿然不动安如山。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它呆萌又无辜的眼神,我觉得它好像也看到我了!我在望远镜里瞅它,它睁着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黄色的虹膜透着一股了然一切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也被它看着。其实它应该是看不到我的,猫头鹰就是这样,时常瞪着大眼睛让别人觉得它在看着你,以起到吓退敌人的作用。它在竹枝上呆了很久,期间还向我展示了其270度大转头的技能,最后才消失在竹林中。我赶紧回去查资料,能在白天活动(发现它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头上没有角(耳羽簇太短啦),体型及其他外貌特征、活动区域等信息都指向一种猫——短耳鸮。这是目前我看过的唯一的猫,期待以后能看到更多的猫猫!
既然参加的是“白头杯”观鸟赛,那就以我和白头鹎的故事做结尾吧!我的窗外有几棵水杉,它们身姿挺拔,被并排栽植在水边,高矮不一。去年初秋的某一天清晨,有一只白头鹎落在长得最高的那棵水杉枝头,在明净的晨光中唱起了歌。我打开窗,听这只不起眼的小鸟唱了半小时,并在心底里想:这是我的夜莺。
▵ 我的夜莺
花园中的鸟邻居
有了花园之后,我除了照顾花草的乐趣,又多了一件事:观察来我花园的鸟邻居。
在拥有花园之前也曾简单设想过,花园会有鸟儿们来觅食玩耍。我会在花园栽上几株果树,与鸟儿们分享果实。
当真的每一天都有鸟邻居光顾后,我发现现实远比当初的设想更加生动、有意思。
首先,认识了好多鸟,原来生活在城市里的鸟有那么多的嘛!珠颈斑鸠、麻雀、白头鹎、白腰文雀、鹊鸲、鹡鸰、灰椋鸟、乌鸫、红顶长尾山雀、白颊噪鹛、家燕、斑腰燕。
基本上每天都会来的是珠颈斑鸠和麻雀,它们胆子最大,常常在花架和果树下散步,在荷花缸里喝水,毫不掩饰自己咕叽咕叽、喳喳喳喳的喧嚣声。我甚至见过三只斑鸠抢配偶、献殷勤、打架,完全无视与它们一窗之隔的我。麻雀会在春季尾随斑鸠,好捡它们落下的绒毛带回去垫窝。
时时刻刻在关注花园何时开花、何时结果的除了我,还有白头鹎。基本上贴梗海棠刚刚开花,果树的果实刚刚红一点,它们就准时光顾,以便抢先品尝时令美食。白头鹎不仅是美食家,而且取食技术高超,今早还发现果梗连着樱桃籽好好地长在树上,只有果肉被吃得干干净净。至于枇杷和毛桃,白头鹎总是挑挑拣拣,它永远只吃一颗果实上最甜最红的部位。把果实上被鸟啄掉的部分削干净,我吃剩下的是常事。
嗯~虽然我说和鸟一起分享果实,你一半我一半,不过好像这个分法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 去年收获的半个毛桃,可达鸭觉得脑阔大。 
白腰文雀夫妇样子不起眼,歌声美妙。虽然就在楼上墙缝里安家,一年中我只是偶尔在花园见过,听它们站在枝头歌唱一曲是难得的享受。有一天冬日早晨,突然发现白腰文雀一家六口站在贴梗海棠上,把身体蓬成毛球,整整齐齐站一排,太萌啦~
花园里有欢乐的时光,也有惊险的时刻。去年8月成都连续不断的大雨,将一只小燕子打落在花园,浑身是水的在雨中扑腾。爸爸用毛巾把燕子抱回来,是一只斑腰燕。
看着湿漉漉的小燕子我们都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赶紧在观鸟群里紧急求助。在群友的指点下给燕子用吹风机吹干毛毛,找一只鞋盒让它休息。小燕子很乖,一点都不闹腾。好不容易等到傍晚雨终于有减小的趋势,连鞋盒带小燕子一起放在花园工具房,我隔着阳台玻璃门观望,看见小燕子站上鞋盒边缘,观察了一会儿,嗖地一下起飞,几个起跃穿过树颠飞上天空,与高处盘旋的燕群汇合。之后每次看见花园上空的燕群,我都希望里面有这只幸运的小燕子。
今年花园已经在春风里苏醒,花苞蓄势待放,黄了枇杷红了樱桃,还有羞答答藏在叶片下的草莓。你听,天蒙蒙亮时花园里已经有唧唧喳喳的鸟儿们来光顾。
我在 Church Street 上走着,远远看见一只黑色的鸽子坐在石砖路上,坐的姿势非常扎实,腿完全蜷进了黑色的肚子下。我赶紧掏出手机,一边伏着身子靠近一边连按拍照。“这鸽子还真是不怕人,竟然在大街上还能坐的一动不动” ——越走越近,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妈的,是个黑色塑料袋…”
西湖寻亲记
树上的大哥,我家夫君外出捕鱼久久未归,你站得高看得远,帮我找找他,带个话,让他快点回来吧。
哈,好滴好滴,让我瞧瞧。
前边找找
后边找找
左右找找
啊,找到啦!
—小老弟,快回去吧!弟妹在家盼夫归哪!
—好类好类!
娘子我回来啦,瞧我给你捉的大鱼!

好鲜啊,夫君辛苦啦!
家门口观鸟的幸福
自从迷上观鸟,我特羡慕我们福建观鸟会一位名叫“飞雪”的会员,她家在我看来实在就是风水宝地,因为可以足不出户的坐在阳台上观鸟。每次听她说在阳台看到某种我遍寻不遇的鸟儿,心里真是万分羡慕啊!
2020年下半年,老公在老家买了一套小房子,他说客厅的窗户对着一片田,每天都有很多鸟,有一天,他还看到一只猛禽。说的我心里就燥动起来了,要知道除了一次在福州森林公司看到过一次林雕,我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其他猛禽。于是装修完毕后寻了一个周末,我就和老公驱车回了老家。
到的那天下午,放下行李我就站在客厅开始四处打望,鸟儿是真的多,一只高颜值的雄性北红尾鸲在和我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米的柴火间屋顶上快乐的抖着尾巴,它知道我无法凌空飞过去,因此它是安全的。而我从来没有距离一只鸟儿那么近过。
越过柴火间,就可以看到对面田里乌鸦鸦一片鸟儿,听声就知道是黑领椋鸟,拿起望远镜一看,妈呀,怕是有五六十只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群鸟,其中混了几只八哥,大伙热热闹闹的在田里集体聚餐,也有吃饱了的,就飞到上面的电线杆上梳理羽毛。
老公说:“怎么样,鸟多吧?”
“多是多,都是些常见鸟,你说的猛禽呢?”
“那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正睡眼惺忪的穿衣服,拿着望远镜站在了客厅窗口的老公突然大喊:“快来看,它来了!”我一个激灵,睡意顿消,三两下就把衣服套好冲到窗口,啊!是红隼!我终于也感受到了一次足不出户在家门口加新的幸福了!它就停在距离窗口大约三四十米远的电线杆上,此时天色仍有些昏暗,虽然无法拍的清晰,但是用望远镜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真是一只帅气极了的红隼啊!它自顾自的理着羽毛,那种霸气侧露的淡定从容立刻征服了我!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虽然它听不到我心里“再飞近一点!”的呼唤,一直定定的站着没挪地方,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能观察到猛禽,也已经让我激动不已!
第二天早上,还是老时间老地点,它又来了!多好啊!这就是“我和红隼有个约会”的感觉啊!那一刻我真希望我可以住下来,天天和它约会!我相信随着季节的变化,还会有很多鸟儿经过这里,让我体会家门口观鸟的幸福!
很喜欢这只苍鹭,虽然是用手机拍的。年轻的时候,我是个“渣男”,喜欢新鲜感,缺乏责任心,每段恋爱都不长久。直到后来看到一部电影《黄昏清兵卫》后,想了很多。在那天的黄昏里,看见了它,想起了电影,想起了自己。我愿给这张照片取名为《黄昏清兵卫》。
小䴙䴘
它的名字看上去很厉害,像是个传说里的神兽,其实是个常见的圆滚滚的水鸟。小时候在安徽老家的水库里远远看见过它们,以为是某种灰褐色的小型野鸭,我们那儿就叫它「油鸭」。小䴙䴘的水性极好,捕鱼水准是鸬鹚一个级别的。它尾极短、腿靠后,直立行走的样子非常滑稽,但是年轻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蛮清秀的。
八声杜鹃
我一向觉得八声杜鹃无论雌雄都是眼神猥琐,无时无刻不是在贼兮兮四下打量寻找宿主的样子,今天近距离观察它一小会儿,就见她消灭了两大只毛毛虫。此时我从它的眼神中品出了一股嫉恶如仇,誓要扫除一切害人虫的精神。 
沉默的乌鸫,落在我的窗前。
无声的歌唱,将我从噩梦中唤醒。
乌鲁木齐苍穹下,神杨树矗立。
神杨树根基处,有巨蛇盘踞。
巨树枯萎,天山崩碎。
她和我的叶,随风飘落。
我想要靠近她,却被命运吹开。
坠入沙海,没入尘埃。
沉默的乌鸫,你为何将我唤醒。
望向窗外,我知道这噩梦已成真。
你的羽毛已黯淡,你的眼眸已失神。
沉默的乌鸫,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的长喙已损,你的爪子已钝。
沉默的乌鸫,你要带我去哪里?
红胁蓝尾鸲
「庄子·逍遥游」中有这么一段: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可惜庄子并不是鸟类学家,他不知道的是,他窗前枝头上那些比学鸠(斑鸠)还要小上许多的鸟儿,可以凭借它们弱小的翅膀,只是靠着一次次重复的挥动,就能跨越高山大泽,历经千难万险,从北方来到千里之外的南方。
北地的山川河流,南方的阳光雨露,它都知道。
“她习惯向左走,他习惯向右走,他们始终不曾相遇。”
在都市追“女孩们“的快乐时光
“人物“简介:

C罗,一只雄性珠颈斑鸠
A米和B娃,两只雌性珠颈斑鸠
清晨,我被阳台外那忧伤而悠远的鸟叫声吸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总是前面的三声连叫,隔上一会儿,才突兀地又补上一声。这声音有点虚无飘渺,又有几分苍凉幽怨,足以让在都市烦嚣中生活久了的人们静下心来,它就是珠颈斑鸠。
第一次留意到这形似鸽子的“都市隐者”时,它正好在我家对面房顶上若有所思地鸣叫。我愈发喜欢珠颈斑鸠的叫声,也就愈发留意它们相当靓丽的身影:灰褐色的背部,鼠灰色的头部,从脖子往下直到腹部基本是粉褐色,一双红色的爪子,灰色的尾部夹有白色长条斑纹。最美丽的是一双水晶般亮丽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周围点缀上橘黄色的虹膜,炯炯有神。更为奇特的是颈侧满是白点的黑色块斑,像爱美的姑娘戴了一条饰有许多白色珍珠的围巾,有意思极了,“珠颈斑鸠”因此得名。
2020年四月周末的早上,女儿突然叫我:“妈妈,您快来看!”当我快步赶到阳台时,看见屋顶上同时出现有三只珠颈斑鸠,其中两只可能是雌性的,正梳理着羽毛,还有一只也许是雄性的,在这里就叫它C罗吧。
只见C罗颈部的羽毛竖起来,先是对着B娃点头又哈腰, B娃向旁边挪了挪,好像有些害羞。C罗又慢慢地靠近,伸长了脖子,准备用头亲昵地去顶B娃,这次B娃急了:“人家还没考虑好呢!”“她“匆忙地飞走了。
本以为故事到此结束的我很快发现C罗并没有放弃追求“爱人“的机会,”他“转过头来,再一次点着头、哈着腰地向A米走去,A米显然也没有马上吃”他“这一套,一直向屋顶下方撤,直到C罗没了”谄媚“的兴致,A米才踱着小碎步走回房顶去继续梳洗打扮。
两只雌性珠颈斑鸠:A米和B娃对C罗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B娃很坚决地头也不回地就飞走了,而A米似乎欲迎还拒,怪不得两三个月过后,我们好像看到一雄一雌带着两三只幼稚的小斑鸠出现在老地方骄傲地向我们宣布着喜讯,如果那是C罗和A米,就真为它们感到高兴啦!
家燕
大概是最后一次写这个题目了吧。
三年前的春天,我大一,第一次注意到宿舍楼的楼梯间来了一对家燕夫妻,它们盖房子,生蛋,孵蛋,娃孵化出来,蛋壳掉落——是有花斑的小蛋壳。
后来有一只雏鸟掉了下来,那时不知道怎么办,放到高一点的围栏上(应该可以用长竹竿把它插上去),那只雏鸟死了,后来似乎又掉下来了一两只雏鸟。
细看那个巢,边缘也太低了吧,不知道是这对夫妻经验不足还是太着急。
就这样一个繁殖季过去了,夏天这对家燕夫妻离开了。
两年前的春天,我大二,它们又回来了,不停往衔来苔藓加高房子的外墙,苔藓怎么可能稳嘛,于是不停掉下来,后来它们终于找来泥粘了上去。那年,它们的娃没有一个掉下来,甚至生了二胎,都养活了,那个春天,看着阳台外面盘旋着五六只燕子,想着,每个春天都这样真好。
一年前的春天,我大三,由于疫情没能回校,只能在家祝福这对老夫老妻能够顺利从越冬地飞回这个“家”,能够顺利带大今年的两胎。九月份回到学校,它们离开了。
然后,小白腰雨燕住进去了,还改造了这个家,外墙又被加高了不少。我想家燕回来肯定会不高兴了。那小白腰雨燕住了几个月就走了,就剩下这样一个被装修过的房子。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原来仅仅是这个家庭悲剧的开端。
今年的春天,我大四,开学没多久,它们就回来了。不知道它们看到这个奇怪的建筑是震惊还是愤怒,是疑惑还是难过……
某一天地变得很脏,有几条长长的不知道什么草,还有些泥、粪便,我当然不相信这俩燕子能把那么长的草弄来,天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天,那个楼梯间下面的某个楼梯上出现了一块吃了几口的面包,咦惹,恶心。天知道是谁弄掉的,又不捡起来扔垃圾桶,原本每层都有垃圾桶,多么方便,现在全部集中在一处,麻烦。(开始无能狂怒)
过了两天,虫子发现了那个面包,更脏了。
而就在某个没有早课的上午(可能是个周末),早就买了早餐的我没有出门,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回想那天,刷牙的时候,看到两只燕子在盘旋;在阳台发呆的时候,看到两只燕子在盘旋;看大花紫薇的时候,它们还在盘旋。
你们不是要装修那个家的吗?怎么你们一整个早上都在盘旋,你们今年还要生娃的!!
中午,吃饭回来,习惯性低头玩手机的我发现楼梯变干净了,干净得像被拖过很多次:面包不见了,小虫不见了,泥土、碎草不见了,鬼死那么长的草不见了,粪便不见了。
抬头。
鸟巢,不见了。鸟巢,不见了!
原来你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直在曾经的家附近盘旋着,盘旋着……
小小的燕子,巨大且气势汹汹的两脚兽,这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其实在我印象中,见过不止一次被捅了的燕子巢,那时由于没有建立什么连接,所以并没有感到多么伤心,最多就觉得可惜了,再感叹一下燕子啊燕子你找错地方了。
而这窝燕子,由于一波三折的育儿经历,飞进了我心里,并住了下来。我会在初春期待它们的到来,会在整个春季看它们带娃,它们的娃无差别张口——无论是人经过还是爹妈回来了,它们都会叽叽喳喳地把口张大,张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吃的就闭上,大脑袋耷拉下来,等到又有啥动静,又开始叽叽叽,张嘴……会在它们离开的时候祝愿它们一路上有虫子吃,健康地活下来。
它们,它们仿佛成了我的朋友,两位一年只来住三四个月的朋友。而这对好朋友的家,由于家附近环境脏“创文”而被强拆了。说不合理,其实对于搞卫生的人来说又很合理,它们搞脏地板,又不会清理,也没有带来什么好处,还使得我的工作量增大,清了一了百了。
但是,我觉得不合理。
它们住在楼梯间的最角落,粪便不会掉在人头上,除非站那个角落欣赏风景。房子底下就是下水道口,粪便冲一冲,拖一拖就可以了。
我看到有的商铺门口有家燕巢,老板会在地上垫上瓷砖,有些老板会在旁边钉上钉子用绳子挂上果篮刚好果篮垂钓在巢的下方,装屎。
这样的关系是磨合了不止一年的结果,店家是买元宝蜡烛的,我一直觉得相信宗教的人,对动物是很有敬畏知心的,他们相信万物生灵是平等且可爱的。于是他们会去爱这自然的一切,去帮助弱者。
人还是得有信仰!
最后,我相信,或者说我祈祷——这对老夫老妻肯定能找到一个新地方,那个地方,有人爱它们,很安静,有充足的食物,它们的巢很安全,它们一年生两胎,都能顺利带大,然后和孩子们一起踏上迁徙的旅途,一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附上短歌一首:
《被赶走的朋友》
今年老朋友
飞回这个家 装修
弄脏了地板
阿姨开始发脾气
拆家、扫地、赶燕子
我思故鸟在
看到白头杯鸟赛招参文案差点儿笑出声来,效果不让郭德纲哦。晕眩性疑惑,组委会怎么知道2020是我的拍鸟元年,不仅鸟儿拍了不老少,肚子里还恰好憋着有故事。若非偶遇这个大赛,我可能会长久犹豫当讲不当讲,去哪儿讲,讲给谁人听。而且啊,我正想给去年底拍到的一只环颈鸻配点儿什么比散文更精致的文字,但又不想被讨厌的格律所束缚。短歌再合适不过。绊倒于漫画组躺平才认清现实,原来这个比赛不是为我个人量身定做,参赛者来自不止一个次元。
很早就认识到摄影是门儿专业,并由此产生敬畏,因为08年夏天我去呼伦贝尔,硬生生把满坑满谷的油菜花拍出一片shi黄。然而到上设备拍鸟已经是十年之后。没办法,工薪阶层嘛,各种刚需为重,业余爱好次之。2018,媳妇特批我买了适马150-600的C版,准备撸起袖子加油干。可是2019诸事繁多,不仅每年一次的自驾泡汤,连每周一次的野外徒步都无法保证。2020开年更嫑提,鸟还没拍,飞来黑天鹅。
去年11月初,终于感觉可以出门。制定了磅礴的计划,银杏、江南之秋、候鸟、梯田都在列。梦想一一实现。在襟连鄱阳的马影湖湿地,看到数量惊人的大雁群,还拍到不按套路编队的飞版。我在朋友圈晒图顺便编了一段凡尔赛:说好的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呢,乃们这鱼子酱混合青蛙卵的队形让伦家肿么拍呀?在海丰县大湖镇的海滩上,我几乎拍了一整天。媳妇几次来送吃喝都实在腾不出空。许多从未见过的各种海鸟,或跣足狂奔,或飞掠浪尖,或霸凌打斗,真真生动得紧。在肇庆星湖为拍火烈鸟,心甘情愿跳坑。那坑就是,不仅要买景区门票,还得买船票,因为火烈鸟在一个岛上。而那船还要去几个没有鸟的景点,兀自愤懑。好在景区修建有栈道连接附近的丹顶鹤岛,算是买一赠一。在一米开外的距离,我惊讶地看到那丹顶不是羽毛而是肉冠,跟大红公鸡同一性质。此外,我还在巽寮湾拍了憨萌的海龟,在三娘湾拍到中华白鱀豚性感的臀尖儿。
去西双版纳属于临时起意,因为到了元江发现只剩下高速半天的路程。再后来黑龙江、北京、河北等地突发疫情让我们决定响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当然,景洪也是个很好待的地方。气候物价相宜,景色风情撩人。更重要的是,澜沧江两岸优渥的生态环境滋润着各种鸟儿。每天拍得好,就给自己打赏一杯鲜榨甘蔗汁,6元。拍得不满意,就一路喝自带的矿泉水。
那段时间有大把空闲,复盘反思拍鸟这件事。我感觉最难的还是首先要知道,鸟在哪里。网上固然有海量信息,可是筛选很头疼,无法做出优化排序。其次如何到达选定的具体地点,也没那么简单。我们去马影湖,手机导航导上一段土路后,前方出现一座没有护栏的石板桥。目测就是张双人床大小,一米八宽,两米长。车身倒是一米七五,可这这这,怎么过?只好找合适地方停车,徒步过去。这都算幸运,只走了大约三四公里。像海丰的鸟类自然保护区,差不多有100平方公里,相当于千年大计雄安起步区的面积。人家是不要门票,可是往哪儿走呢,举腿儿不定。最后找到大湖镇圣地,如果山上的五位大德妈祖都确定没有暗发慈悲,那就是误打误撞。
在景洪,有一天在某公众号看到,中国居然有鸟塘+鸟导这样的事。云南就有人在深山里鸟儿常去的水源附近定点定时投食。稳住鸟群后,又在适当的距离搭建窝棚供人隐蔽拍摄。这就形成鸟塘,这个人就是鸟导。除了带路、背运物资器材,鸟导还可以提供交通工具接送,以及吃、住等便利服务,以此获得报酬。再后来发现,其实鸟塘已经几乎遍布全国。甚至距我户籍地几十公里之遥就有一个秃鹫塘。当地鸟导用牛羊骨勾留这些猛禽,网上发布消息,便有摄鸟人光顾。照片我也看了,拍得确实不错,是自然环境中难以获得的。
这些鸟导都是人精。他们为色友解除了一大痛点,知道去哪里可以拍到什么。花钱能买确定性,猜测不少人会心动。不过理性想来这种做法还是有问题。人为干预鸟类的野生习性也许会给它们带来某些难以预料的不利影响。轻易即可获得食物的确幸福满满,可是N代以后呢,它们野外自主觅食能力会不会退化?虽说有这条致富门路,也许相应会减少对鸟类的滥捕滥杀,看起来是好事儿。可是,凡利益驱动的行为总归不那么令人放心。所以个人的第一反应是,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绝不受其诱惑。自然是最高原则,付费拍鸟不可思议。我心里想,这应该是堂堂正正的观念。只拍自然状态中的鸟儿,能拍到啥算啥。
哎,且慢,突然觉得哪里似乎有点儿不对劲。肇庆,内个内个,火烈鸟,怎么说?那也是鸟塘诶,只不过规模甚巨,有官方身份加持。可是我们难道不是从小就痛恨只许内谁放火不许内谁点灯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历史正确轻易就被抛却脑后呢?其实从我举起镜头聚焦火烈鸟的时候,人格已经开始分裂,只是不自知。一方面欣喜若狂,总算见到了长久思慕的对象,脑子里本能盘算着构图、曝光、色彩;另一方面,心里也在清醒地感叹这些鸟儿真是可怜,本该有自己的家园,过逍遥的日子,生儿育女,欢乐繁衍。你说说,这是不是比库尔德人还要悲哀?惭一大愧,我付费去了海龟塘,白鱀豚塘,甚至要不是嫌门票太贵还差点儿去了北海的海底世界那个大鱼塘。好吧,既往不咎,我决心以后再不涉足任何付费鸟类/动物观赏,无论民间还是官办。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那里鸟的种类似乎偏少,见过最华丽的只有红嘴蓝鹊。没关系,就算以后只拍乌鸦麻雀鸽子喜鹊,我也会拍得很精彩。不就是数毛么?
然后不久,我看到了张庆国的长篇报告文学《犀鸟启示录》。又被颠覆。原来,放到历史、文化、环保的大背景下,再跟扶贫大业联系起来,我发现自己又犯了熟知的错误,不该孤立、静止地看问题。正确理念指导下的千百个鸟塘组合起来可以上升为观鸟产业。其中一段话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我在调查中有一个特别发现并深受感动。迅速崛起的观鸟产业,给盈江县石梯村一带长期贫困的村民带来了巨大财富,但是,村民和镇党委保持着对飞鸟、树木、花草、河道、森林和山岗的真诚敬畏和感激,并不过度追求经济价值。在观鸟产业取得成功之初,就已经规定了环保天花板,画出了环保安全红线,进行自我约束。比如,规定了森林中观鸟的人工喂养鸟塘必须有限额开发,每3户村民才能共同拥有1个鸟塘,不能家家户户都开发,更不是开发得越多越好。”
我还意识到,所谓鸟导也不可一概而论。有的人并不经营鸟塘,只是对一座城市或一片特定区域的鸟情非常熟悉。因为我发现S省一位自己就是鸟导的摄鸟人在H省鸟导的指引下拍到了满意作品。甚至再后来,我感觉自己也可以做景洪告庄一带的鸟导。在那里漫游两个月,哪里有黄鹡鸰、红耳鹎、斑文鸟、金眶鸻、黑喉红臀鹎,哪里能看到中/小白鹭、池鹭、白腰草鹬、黑水鸡、钳嘴鹳,我都很清楚。不说了如指掌吧,应该七八不离九。至少,这可以节省摄鸟人大量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这没什么可说的。另外,官办的各种塘也不可一概否定。有的科研+科普,有的保护+放归自然等,这些都政治正确,相信大部分也做得不错。
如此,个人态度也有相应变化。自然依然是最高原则。不过我会看天气随心情根据自己的良知判定是否要付费拍鸟。现在可以确定,唐家河将是未来一个重要目的地。至于媳妇肯不肯掏银子,人家有自己独立的判定系统。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and gave her mother forty whacks. 
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 
she gave her father forty-one.  
一悲二喜,三男四女。
波登太太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看着窗外苹果树上一对喜鹊和两只幼鸟,一边在心里默念,很好,这意味着她要有一个女儿了。
那年冬天,波登太太果不其然生下了一个女儿并给她取名叫利兹。第二年,那些喜鹊却没有回来,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窝在苹果树上。
利兹六岁那年,波登太太去世了。利兹胳膊上系着黑色的丝带,看着喜鹊窝里突然归来的一只喜鹊出神地念到“一悲二喜,三男四女,五银六金,七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第二年波登先生就娶了一个新的太太回家。新太太虽然没对利兹和善到哪里去,却也不像灰姑娘的后妈那样恶毒。可能是因为利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而新太太却很美。
那年以后,利兹家的喜鹊窝每年都有喜鹊回来,有时是三只有时是两只,有时是六只有时是五只。利兹每年都数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和那首童谣里相关的兆头再次出现。
新太太不喜欢这些鸟。“聒噪”,她说,站在早餐桌前,表情恨恨的。当她再次提出要波登先生用斧子砍掉那颗苹果树时,波登先生冷漠地放下咖啡,出门了。
波登先生不在乎新太太有什么想法,也不在乎利兹的。女人嘛,他总是抱怨到,没有一个脑子清楚的。
于是他选择出门经商,和高贵的绅士们混在一起。
利兹十五岁那年的一天夜里,出门经商的父亲突然提前回到家里。
利兹从女人的尖叫声中惊醒,她轻手轻脚地溜下床,从门缝里瞥见美丽的新太太一丝不挂地跪在波登先生面前恳求他的原谅。波登先生手里提着一把斧子,举起来,又放下了。
从那之后,波登先生就不出门经商了,他把前几年挣来大把的金子全部锁在他自己的保险箱里,每周取出固定的一点钱给新太太和利兹做零花钱。
利兹从来就不是一个足够漂亮的女孩,也没有多余的钱来买新的裙子。
三十三岁了,她还没有嫁出去。
新太太也变成了老太太,但是她依旧很美。嫁给波登先生时候她还很年轻,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没能摧毁她的容颜却给她添了一分风韵。
她管利兹叫老处女。
你也不过是个荡妇,利兹想。
已经到了秋天,利兹家门前的喜鹊还没有走。
这年是七只。
晚饭时候,利兹失手打翻了自己的盘子,她看向后妈看向她的脸,仿佛是在嘲笑她是一个笨拙的老处女。
而波登先生表情则一如过去三十几年一样冷漠,和利兹出生时一样冷漠,和利兹母亲去世时一样冷漠,和昨天一样冷漠。
利兹拾起破碎的盘子走向厨房,她知道转角的阁楼里放着父亲举起过的那把斧子。
女人的尖叫再次响起,然后消失。这次利兹和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道门。
苹果树上的七只喜鹊再也没有离开过。
▵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一只。

继承者们
大概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初夏,家院儿楼下三爷家的屋檐下来了一对燕子夫妇,不知它们怎么选到这儿,也许是因为有个金属片伸出墙砖,可以作为造窝很好的支撑吧!眼看着它们不断的衔泥归来,半天时间就造了一大半,我盯着两位燕子工程师看,太奶说这是好鸟,来咱家是好事,并叮嘱我和其它小伙伴不要想坏点子......此后每天清晨都有悦耳的燕子歌唱把院里的亲戚都叫醒上班上学,白天出去觅食找干草和其它大鸟的绒羽带回来填窝里,晚上燕子太太在窝里睡(或孵卵),不知道是否有卵了,燕子先生在旁边的电线上睡,渐渐的白天夫妇俩也似乎轮换的孵卵,有时候一只还带回食物......后来孵出雏鸟,听到微弱的小鸟宝宝叫声,夫妇俩开始忙碌起来,一天要不断的出去觅食带回喂仔,燕子飞行是非常迅猛的,有时候从院子大门直接飞进飞出,甚至从人头顶一闪而过,有时候从天井上下出行,我在二楼,可以观察到燕子从上俯冲和上蹿,有时候在房顶也可以看到它们往天井里“钻”,偶尔傍晚时,邻居家屋角站着白鹡鸰,燕子就冲过去扑赶,燕子和鹡鸰都算是急性子吧,也都气性大!
小鸟一天天长大,露出小脑袋,我数了下有六只,不对,好像七只!它们非常可爱而整齐的行动,燕子父母看到有人经过,发出警惕的叫声时,小宝宝们都把头缩回去,时刻保持警惕,吃的越多排泄也就多,燕子父母每次喂食完还会衔走宝宝们排泄的白色粪便,等不及父母回来的宝宝也都是朝外排,不会拉在窝里,非常爱干净的,只是糟糕了下面的报箱,三爷用废纸盒放报箱上接住宝宝们的“白色炸弹”,人与鸟可以继续和平相处了,家人都很喜欢它们,时不时会来看看小宝宝长大了多少......直到它们在窝里站不下时,开始大胆的站到窝边,也有不慎跌落下来的宝宝,被家人用梯子放回窝里,万幸小家伙没事,都吃的白白胖胖的,有一天早晨外面格外嘈杂,原来是离开窝的日子到了,一家人都在我们楼上的衣绳站着,燕子父母开始教孩子们飞行课了,可以很明显的分辨出妈妈爸爸和宝宝们,通过尾羽和体型,胖嘟嘟几乎看不到尾羽的是燕子宝宝们,尾羽短粗的是燕子妈妈,细长的是燕子爸爸,一家人好不热闹的飞走到外面电线杆上,父母寸步不离,让孩子们在视线以内,它们应该是非常紧张的,傍晚前全家都回来了,家人都习惯性的查一查数,看看有没有少,一个都不少,只是宝宝们不再回窝里了,都在电线上一个挤一个的挨着睡,父母似乎也提高了警惕,稍有灯明人走都把埋在背羽的头探出来,真是辛苦的父母,没几天孩子们熟练了飞行技巧,晚上不在窝边电线睡了,在二楼的晾衣绳上三两的挤着,父母也跟着上去,美好的夏天并未结束,燕子夫妇又孵了第二窝,同样如前的辛苦捕食喂仔......孩子们长大会飞,哥哥姐姐们也时不常回来探望,但好像不受父母的欢迎,会被赶走,家人都感叹燕子一夏天两窝小鸟,秋天变凉时,附近的燕子和我们院的一大家子都在天空集结,应该是要离开往南方的准备,算是告别式吧!晚上不再有小燕子回来睡觉,早上不再有悦耳的燕子歌唱,天也逐渐冷了,希望它们在南方一切平安!  
第二年暮春它们回来了,我是非常激动,感叹小鸟们如此坚毅可以长途飞行上千公里还记得当初的“家”,回来时可能有其它燕子发现了它们的窝,想来霸占,被它们毫不客气的赶走了,也许其中有它们的孩子吧,我当时可以确定是之前的燕子夫妇,身上还是有一些特点的,比如喉部的红斑和黑边,尾部的一长一短......它们照旧双出双入,并加高了窝,也修补了一下,和前一年一样,一夏天两窝,也是够辛苦的,偶尔晚上还飞到我家屋里,看到门开着或者窗户开着就飞进来了,也不怕人,就是来吃蚊子的吧,晚上还在我卧室睡了一夜,当然没少丢“炸弹”,第二天一早开窗就飞走了,这得有多大的信任才敢不请自来还大摇大摆睡下来!......日复一日,似乎重复着去年的生活,但也有变化,第三年燕子们照常回来了,三爷家却搬走了,燕子夫妇的窝就少了一丝人气,好在大门还是经常开,因为太奶屋也通过这里,每天在院子坐坐看着燕子夫妇飞来又去的忙碌,看着小宝宝们一天天长大......然后离开家......似乎和人一样,都要组成自己的家庭,离开父母.......每年春天也都盼望着它们安全回来,已经把它们当家人了!
后面有一年,燕子夫妇第一窝雏鸟长大飞走后,在楼下三叔家门上屋檐也多了一个窝,不知道和原来这对夫妇是什么关系,奇怪的是它们只孵出一只小燕子,不知道里面有几颗卵,更奇怪的是这门下住的三婶怀了一个宝宝。我们楼上也有燕子来试着造窝,似乎是新婚夫妇学建造的习作,并未建成,或者受到人的惊扰吓跑弃窝了,又一年在三叔家对面的屋檐下也多了一个窝,神奇的是这个租客家的女主人也怀了一个宝宝.......不知道这算什么预兆,但的确有鸟类特殊的选择性,后来太奶不在了,最初那对燕子夫妇还回来的,再后来不记得哪一年,回来的似乎不是当初那一对,也没有留下来产卵,只是来看看停留一下,小憩一会或者偶尔有一只来此睡一晚......最初的燕子夫妇可能足够长寿到逝去,或者迁徙途中遭遇不测......替它们难过,从小学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还住在这里,附近许多老房子拆迁,许多家的燕子窝也随之被强chai,留下我们这一片老院落,但我们院儿也没有燕子回来用窝,只是会有燕子来看看,也许是燕子夫妇某一年生的孩子们,来回忆它们小时候,或者来思念一下它们的父母亲!
燕子短暂的一生辛苦而精彩,每年都在增加后代,让种群得以延续......去年4月30日上午,听到燕子欢快的叫声,我透过窗户看到楼下两只小燕子,打开窗它们似乎并不怕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住了这稀有难得的瞬间,它们站在三叔家曾经的小灵通信号接收器上,好奇的扭着脑袋看我,——我们见过面么?!很高兴见到你们,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愉快的一个个夏天,它们飞走了,并没有留下来用窝,只是每年都会回来看看! 
今年清明前也看到附近燕子飞过......
......欢迎回来,继承者们!
地上的雀
柯西莫是一只麻雀,一只出生于中国北部小村庄里的麻雀。别的雀儿们名字都是念虫啦,爱麦啦,再有不同的也不过思春、飞蓝之类的,他却不知道从哪张废弃的纸张上看到了这几个字,就拿它当自己的名字了。
柯西莫喜欢在地上行走,虽然庄儿里的雀儿们都会因为要到农田里吃食而不得已跳跃几步,但一旦吃好都会找根电线歇息,或是在空中悠闲的溜几圈后回到枝头互相聊聊刚才那一餐是哪个品种的麦子。而这时的柯西莫则在陇边昂首阔步的走着,不过昂首阔步这个形容可能是柯西莫自己说的,因为在其他雀儿们看来走路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明明有翅膀,有蓝天,何必要到肮脏的地上去,更何况是一前一后滑稽的在地上迈步了。他却固执的走在地上,清晨他会走到油菜花地里跟那些已经早起的蜜蜂们打招呼,与麦地里的象鼻虫攀谈,小虫们刚见他的时候瑟瑟发抖,赶紧钻回地下,时间久了,看柯西莫也没有要吃他们的样子,就又自顾自的抱着麦叶啃起来。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他就走到庄北边一个废弃的屋子里,有雀儿们曾看到他在那里啃一些废弃的纸张,先把那些纸啄开成小片,每小片儿上都有一个印刷的黑色小方块儿,再认真挑选自己满意的小方块儿,连同纸一起吃进肚子。有一些年龄小的雀儿站在灰瓦片上问他:柯西莫,你在吃什么呀。他就抬头笑着回那小雀:知识呀,知识就是力量,吃到了就学到了,要吃到老学到老呢。小雀还是一头雾水,这时从头顶飞过的雀就说:柯西莫是个怪雀,不用问他,问了也没有意义的。小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飞走了。柯西莫则回过来继续认真的挑选自己满意的小方块。
很少有雀看到柯西莫飞起过,除了六月的傍晚。六月,西边的天空被红霞浸染开来,柯西莫可能正在田头散步,或是费力啄开沟边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这时远方有轰隆隆的机器响起,转动着齿轮的小麦收割机,四轮的拖拉机,可能还有拉着大人小孩的三轮车,他们依次从远处走近来,庞大的收割机领头,经过雀们的家,开进麦田里。柯西莫这时便不得不给这些热热闹闹的人和机器让路,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能提前听到声音,快步走到安全的地方,但偶尔那些车子速度很快的时候,他便不得不震动翅膀,借力跳到旁边的空地。
日子不急不缓的过着,当整个庄里同龄的雀们都在枝头有了家,有了妻子丈夫,男娃女娃。柯西莫突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无论是清晨的阳光,野菊花上的露水,甚至是那些他曾经为之疯狂的纸张上的小黑块儿,都不能使他满足,他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四月一个明媚的清晨,柯西莫又走到那座废弃的屋子,准备啃字来打发上午的时光,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他抬起头,太阳金光耀眼,直射在门口那块儿斜起的石板上,在石板最高点,立着一只雌雀,嘴里衔着一截细细的柳条,头部小小的,眉眼细长如夜晚的银河。她看向柯西莫,抬起腿,迈着和他一样轻盈的步子向他走来。
“喂 饿啦”,柯西莫笑着迎向她。
▵ 庄里的鸟们在奔走相告柯西莫恋爱的消息。
那个 TA 起身去的地方
十月初和朋友去看了猛禽迁徙。到达的下午,五百余只猛(灰脸鵟鹰为主)在一千米的高空盘旋,循风声势浩大地横跨杭州湾。壮丽、宏大,黑点汇成河流和柱,鱼群一样的聚合和离散,从一片乌云低端蔓延到另一片乌云。因充满了望远镜视野的剪影而战栗,背景是灰蒙而阴云低压的天。下方的人们在扫墓,不认识的事物对我们而言是不存在的。
看过猛禽后我的眼睛就永远得不到满足了,等天空中掠过悬停的黑影,等一块飞天大抹布。人能做到吗?大概不行吧,毕竟是人类。重看视频,大家都在用脏话、抽气、喘息表达惊愕和感动,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当时的情绪。
有早上就到的鸟友,至下午四点共数了1800+只。“这只是先头部队,毕竟是以万计的物种。”有人说,“去年我见过十分钟不断的鹰河。”
是...曾经数量更多呢,栖息地丧失叠加盗猎等等因素。以及今年天气好,没有因为台风导致滞留所以分散地走了。想象只符合我颅内进化史的鸟,想象非人的存在,不再是对世界狭小的认知,没有它们我们会多么寂寞。
那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会如何杀死一只鹰?
壮丽的、横跨一片大陆的存在,每年以百万为总数飞越,无形和有形之物都不能阻挡——人类划定的虚拟边界线,积雨云低压的天。这种问题就像你该如何困住一片空气,或是截下划过手里的风。没有穹顶,他们坚定而自信地掠过头顶,百年前是这样,千年前也是这样。先到的是前夜宿在山里高树上的,后到的是百余公里外的,就算连成了河,也只是整个迁徙季的先头部队。平原地区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们属于无边的旷野,属于高高的山脊线,属于大风的咸湿河口。
话说回来,灭绝一个种族对人类从来不是难事,对鱼群采取拖网,对猛禽采取枪支,可以为了娱乐去大量屠杀,出于没有科学依据的迷信做补药,用望不到边的城市填充原有的自然环境。只要不在意,他者的生死就不重要了;只要不了解,其他事物就是不存在的。
“最终,我们只会保存我们所爱的东西,我们只会爱我们所了解的东西,我们只会了解我们所被教的东西。”用不同的语言和多种方式来解释和命名事物,才能建立联系,思想才会逐渐被转变吧。
游隼
2020年5月9日,我第一次拿起买了很多年但没怎么用过的望远镜看了身边的鸟参加了寰宇观鸟大日,从此养成了进城买菜要带上望远镜先去附近草地绕一圈的习惯。于是某个买菜的日子走过了那条以前不怎么走的草地到菜场的路,于是在看到有人站在路边用望远镜看对面的建筑的时候我也停了下来,于是我看到了建筑上停歇的游隼,于是我从路人那里得知了这里住着游隼爹妈和三个崽子。。。于是我不由自己地隔几天去一次然后变成了每天都要去看看,和花臂大叔、律师小姐姐、走遍世界看动物被疫情困在家里的工程狮小哥哥、退休的老爷爷、附近学院的看门人、一休假就来的兽医小姐姐小哥哥、观察了这家游隼多年的摄影狮、留学生、每天上下班经过的镇民、还有无数的路人,一起见证了三只隼崽子展翅,落地,被送去救助中心,放归,第一次真正飞行,玩耍,躲避海鸥,雨中飞行,第一次追鸽子,跟爹妈学捕猎技巧。。。直到夏天接近末尾,崽子离开父母独立去闯荡,而我也离开了剑桥镇。
这期间疫情逐渐好转,安静的街道慢慢热闹起来,每天浩荡的看隼小分队自然吸引了诸多路人驻足。从未想到,社恐如我,竟然也有一天会站在大街上滔滔不绝跟路人讲隼子的故事。在这里,我们遇见了带小朋友来看隼的爹妈,遇见了写《海伦的苍鹰》的海伦老奶奶。有一个傍晚一位路过的德国老奶奶给我们唱了一段悠长动人的德国民歌,唱的是民间传说中游隼在活着的人和去世的人之间传递消息的故事(因为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鸟)。。。
当你下次经过剑桥镇中心,请你留意,在国王学院教堂高高的尖顶上,也许有游隼正俯视着大地。
虽然我离开了,但是!我的隼友和游隼爹妈一起度过了阴冷的冬日,也目睹了日光渐长游隼炫目的求偶飞行,最新消息是,隼爹妈现在已经在孵今年份的蛋啦!
▵ 照片里真的有鸟:远处教堂第二高尖顶右边比左边很可疑地高出了一点点。
其实是今天刚拍的照片,热乎的赶着 ddl。
自己拖延症晚期,得知小论文周一不用交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了学校的湖边。在漫游和发呆中总觉得时间被拉长了。
下午精神恍惚,在运动场上累得觉得天地都随着呼吸颤动,抬头看到天空里云层间漫出阳光,一只鸟划了一道弧线,落到了电线塔上。突然心里冒出了神谕两字。每次看到鸟,都像是拨动了大脑里的一根和自然连接的弦。呼~

小太平的故事
2020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因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全美一切停摆,学校停学,工作变成宅家,大人小朋友在家百无聊赖,于是买了望远镜在家每天从窗口观鸟。
六月十五的时候拍到了下图,当时还很开心的发到了朋友圈,是第一次拍到清晰的除麻雀之外的鸟图,还认认真真的查了半天图鉴是什么鸟,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段奇妙缘分的开始。
一个月后的7月14号的傍晚,回家路上拐进停车位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有东西在蠕动,一个紧急刹车后发现了两只小小鸟。还未完全睁开眼,叫声也很虚弱。疯狂查阅了一堆资料还求助网友之后决定保持距离观察,寄希望于鸟家长们把自己家孩子领回去。一直到晚上9点,也没看到有大鸟出来认领,只能手足无措的把鸟搬进房间,根据网上(不甚)靠谱的经验,喂了一点蛋黄泡的大米饭……
第二天早起扑到盒子边,看到两只小鸟已经睁开眼睛的时候激动难言,他们熬过了第一夜!依然不死心的带着手套把小鸟们放到窗外,希望父母们可以看到,此时已经能看到一只小鸟开始试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叫声嘹亮但另外一只却一直不动,最后它倒在了盒子里,不再移动。原本两只鸟 一直紧紧依偎在一起,但就在它倒下之后,另外一只小鸟扑棱着走到了盒子的另一个角落。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愧疚,悲伤,震撼,更多的是恐慌, 理智上我明白这是大自然的筛选,可情感上真的很难接受。一直的侥幸心理也被残酷的现实打碎,不会有童话故事里的鸟妈妈落在窗前找回孩子的 happy ending 出现了,这两只,不,这一只小鸟,它的家人,现在就是我了。
感谢清平介绍了我进鸟人组,感谢24小时永远在线的网友,感谢大家发来的各种资料,让一个连乌鸦八哥都分不清的新人,跌跌撞撞的走在了养育一只小小鸟的路上。
感谢夜老师跟小张小陶,认出这是一只雪松太平鸟,小太平由此得名。
接下来的20天,在群里大家的指导下,给小太平切肉条,慢慢从1mm的小肉条扩展到水果粒,小太平也在飞速的进步着。
7月19号,小太平第一次飞到了铁丝网顶,下午就飞到了冰箱顶部, 让看不到它身影的全家一顿疯狂寻找。
7月20号,带出门散步。一半时间蹲在肩膀,一半时间蹲在我头顶:对野树莓观望了半天,象征性的咬了几下,拒绝吃。也是这次散步,小太平自己挑了个树枝,我们一路把大树枝拖回了家。回家路上,还飞到了屋顶, 疯狂鸣叫但是不敢下来......最后我们搬了个梯子给抱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考虑到太平鸟的习性,在树枝上插了很多水果,假装在野外,也逐渐拉长了喂食间隔,让小太平努力适应自己觅食。
……理论上是该这么操作,实际上总是它一叫,全家一齐心软。
随着小太平飞的越来越高,吃的越来越多,尾羽也开始抽长,虽然不舍,但是我们也越来越清楚的知道,告别的时候,快到了。
8月2号上午11点,我们带小太平出门最后散步了一圈,最后在门前坐了很久,小太平最后选择了她出生的那棵树,并没有回头,留给了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太平最后飞走前,有一阵风吹过,它在我肩头抖了抖羽毛,还是一只小小鸟,但是我却似乎看到了它长大后威风凛凛的样子。
飞吧,小太平!
后记:这篇日记的大部分其实写在去年太平飞走后,9个月后的今天再次回头看,很想感谢太平,是它丰富了我的生活,带给了我光。在它之前,我未曾留意过鸟,而现在的每天,看到的每一只鸟,我都会觉得,呀,是太平的朋友啊。
以及,分外感谢鸟人群的大家,带我看到了新的美丽世界。
椋鸟低语
三年前第一次在伦敦的海德公园见到欧椋鸟,三十多只黑色和棕色的小鸟围聚在水塘边,一点也不惧怕行人。我稍走近蹲下端详着它们,幼鸟一身橄榄棕色的羽毛,黑色的喙短而尖;成鸟的喙又细又长,是明亮的黄色,羽色远看并不起眼,凑近才看到它们暗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墨绿和深紫的金属光泽,每片羽毛末端都像领角夹似的缀了一点铜色或白色,寻思这配色设计成礼服应该很美。
再查到它的名字“starling”,小星星,还真像是夜空与繁星。想到其他鸟只有宝宝才有使用“-ling”(小)这个后缀的待遇,像是“duckling”(小鸭)、 “gosling”(小雁),而它的通称就是个昵称,更觉得可爱又浪漫。给它命名的古人也一定很爱它吧。
它们在城市里是特别常见的鸟,上下班路上都会经过一个街心花园,总遇见它们在树上吟唱或在草坪觅食。时间久后它们的身影也渐渐融入了街头背景,忘记了初见时的感动。
直到后来的一天,在傍晚的一片沼泽地,伴随着寒风,一大群椋鸟掠过荒野,大概有上千只,群鸟不断变幻着队形,时而紧密时而游离,混乱与秩序并存,像被鲨鱼追逐的沙丁鱼群,在空中画出各种不同的形象。
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上千个拥有独立大脑的个体彼此同步,更像是一种超越生命的天象。
在那个充满灵性的瞬间,突然就理解了古罗马鸟占(augury)的意义。目睹此景,谁不会觉得这是神谕呢。英文中“auspice”(吉兆)一词,来自拉丁语的“auspex”,由“avis”(鸟)与“specio”(观测)构成,就起源于鸟占。现在观鸟时,总算盼到候鸟平安抵达,就觉得一年开了个好头。
鸟儿不再是诸神的使者,它们向每一个平凡的占鸟师传递着大自然的讯息。
身边的欧椋鸟如同鸽子一般常见,万鸟齐飞的场景也显得种群数量十分壮大。当看到它们与一众我从没见过的珍稀鸟类,同列于英国鸟类保育评估的红色名录中时,我感到难以置信。苦涩的是,当欧椋鸟在美国攻城略地,已成为最成功的入侵物种之一时,在老家英格兰,它们如今的数量还不及1967年的八分之一。
背后的原因仍无定论,可能有栖息地丧失、食物短缺、化学污染等等。欧椋鸟最重要的食物是蚯蚓等无脊椎动物及草地中的昆虫,土壤是它们的一切。
当有一天我打算开始种花时,突然意识到点着鼠标网购盆栽土这个行为有多么荒诞,也认真回忆着上一次双脚直接踏在泥地上是什么时候。
我们有权力把每一寸脚能踩到的土地都盖上盖子吗。
又是谁谋杀了那条钻不回土壤的蚯蚓。
我们为欧椋鸟饿死的雏鸟而扼腕,仿佛这都是所谓物竞天择,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
椋鸟群飞在英文中有一个专门的词,“murmuration”,万千鸟儿振翅如同风的呢喃(“murmur”)。
这安静的噪音渐渐变弱,我闭上眼睛,听见椋鸟低语。
我是一个上海人,在上海看到的黑色鸟类主要以乌鸫为主,偶尔在公园能见到八哥,几乎没见过传说中最智慧的鸟类乌鸦。于是对在北京多到满地随处可见的乌鸦感到无比兴奋。
兴奋主要有两个原因:1)打小没怎么见过乌鸦。2)北动的乌鸦距离近到用手机可以直接拍摄,并清晰出片进行辨认。在大惊小怪得欢呼着拍下乌鸦后,旁边的北京土著投来无比疑惑且已喷涌隐藏不住的鄙视:“不会吧你?乌鸦都兴奋成这样。”
事实上乌鸦很美,华丽的结构色让他们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丰富黑。北动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动物园,很多笼舍依旧以传统的方式对动物进行展示,水泥地+层层密密的铁笼。而放浪不羁的乌鸦不但是本土的强势物种,也是北动里最自由的存在。
信任与责任
今年清明刚过,大地迎春,早上是个多云天气,阳光暖暖的洒下来,但还有几分寒意,预示着今年是个抗疫后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一年。我来到阳台上,惊喜的发现,来了一只花脖子鸽子小姐姐,她看中了我家的一只草花盆,正好适合做窝,于是便抱窝在里面一动不动生蛋了哈哈。
我通过百度百科知道了她光临本舍,是大吉大利的寓意。顿时十分高兴,我每天观察 ta 的一举一动,并在网上查阅资料得知,ta 叫珠颈斑鸠,是湖南省三级保护动物,斑鸠中最美丽的一种,粉红色的身体,花斑的头颈羽毛披肩甚是好看。原本以为他是一只雌鸟,后来看资料和实际观察,得知他们是夫妻二鸟共同担责,轮流孵蛋的,每24小时换班一次。换班时间是每天傍晚4点30分左右,会听见他们发出咕噜谷咕噜谷的叫声,就会有伴侣来接替换班,非常准时。换班回去的鸟可能去觅食放松一下,留在窝里的鸟,一动不动,坚毅地守护着两颗蛋。假如有人靠近,他会把羽毛竖起,用翅膀抽打试图靠近的人:)平时的话早就飞走了呵呵。我忽然回想起来,其实两周前,他们夫妇就来踩点看房子了,经常看见有飞到窗台前走动,考察的很仔细,才决定安顿在这里的,足见这里风水不错:)。
我每天给他拍了好多照片,都放在朋友圈里,获得很多点赞,这次能赶上参加白头杯大赛也是机缘巧合一位点赞好友的推荐,在此一并感谢。这么多照片,我决定在最后放一张一亿像素的特写眼睛,来代表这个别有洞天的风景。我用的是国民良心小米手机拍的,仿佛出现单反的效果。主要是得益于这一个星期我的互动,晚上天气冷还给 ta 围了一圈小花棉被。ta 大概能懂我,所以对我十分“信任”,一般拍野鸟都是长枪短炮,躲在伪装帐篷里拍的,但我可以用手机,贴近 ta 12厘米超近距离拍摄 ta 的美丽瞳孔。非常的惊艳!仿佛是许多“鹿茸”簇拥的“木星红色风暴眼”。;)另外也说明是 ta 的一份父母之爱和“责任”,选择坚定的守护,不离开半步!
很多朋友问我,你这图是假的,网上截图的,有的说是电脑画的,哈哈。在此我给统一提示一下:小眼睛隐藏了大世界:),在这个幽黑的眼珠上映照出,下面我给 ta 围的小花被子,右边是我的手机和我的手指,中间是阳台外墙,左边是白色的天空。谢谢组委会给我一个分享的机会,也预祝他们夫妇早日孵化出小宝宝,带出一整年的惊喜。谢谢。
离观
他给他俩报名了一个观鸟活动,作为分手礼物。
离婚离了两个月,偏偏赶上什么“一个月的冷静期”新政实行,她有点儿沮丧。
说起来两人都没什么大过错,结婚三年跟念大学时也差不多,只不过从分头上课变成了分头上班。时间长了,有点腻。
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礼拜回家,她听表哥说他们同学聚会,几乎所有人都离婚了。“你知道吗?上海30岁以下的人离婚率是60%。我一哥们儿,圣诞节结婚,都没撑到第二年圣诞节,你看,我还是他伴郎呢!瞎折腾!”表哥打开手机照片,滑了十几屏就滑到自己当伴郎的照片。她听了暗暗吃惊,离婚率这么高,还是出乎她意料的,自己也将加入他们,将从分母变成分子。
观鸟是一大早,他把她拖起来,到了汇合点才掏出一副望远镜递给她,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同行的都是陌生人,能一大早来观鸟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鸟导带了一个单筒望远镜,遇到鸟在乌桕树上吃果子时,会停留比较久,就支好单筒镜调好位置,让大家轮流观看。
她是第一次观鸟,那些灰突突黑乎乎的鸟,忽然在观鸟镜里生动活泼起来,珠颈斑鸠的脖子上真像挂了一串珍珠项链,北红尾鸲和金翅雀,肉眼是看不到那些绚烂的细节,最有意思的是小䴙鹈,游起来屁股后面有两颗白点,像汽车的尾灯。至于头顶上不时掠过在高空盘旋的鸟,鸟导用望远镜看了会儿,很确定地说:“西伯利亚银鸥,它们每年都来上海过冬。”
离婚证书¥10工本费,结婚证是¥9。
离婚离好了,她拿出一本《中国鸟类野外手册》送他,挺厚的,两个英国人编的,“这本最近不太好买……谢谢你带我观鸟。”
她把那次观鸟记录,夹进了离婚证书里:
黑背眼纹亚种白鹡鸰
白鹡鸰
灰头鹀
翠鸟 
金翅雀 
棕头鸦雀 
北红尾鸲
黑水鸡
黑尾蜡嘴雀
八哥
灰椋鸟
小䴙鹈
戴胜
夜鹭
西伯利亚银鸥
黄眼影的社会人PK黑眼罩的杀手
在讲故事之前,我搞了一个海报,看到这张海报可能会让读者误以为这会是一个非常激烈(刺激)的故事,其实这故事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刺激(狗血)了,如果想寻求刺激的同学,请划走并去旁边的红牛坠山赛报个名,谢谢!
在故事的开始,请让我请出我们的主角之一,黑眼罩的杀手——棕背伯劳:
怎么样,有没有被帅到?棕背伯劳又名“小猛禽”,这黑眼罩杀手有一个可怕的怪癖,它会把吃不完的猎物串在树枝上,等胃口好的时候再去享用,不晓得四川人做腊肉是不是从它这里得到了些许启发,又或者钢管厂5区小郡肝串串是从它这里盗了版权。
总之,这黑眼罩的家伙就是一个冷酷、无情,令小动物闻风丧胆的莫得感情的杀手。
下面这张是在成都植物园记录到的黄腹山雀,当它发现附近出现了一只棕背伯劳的时候,立刻露出机警的神情,并且立刻呼唤同伴迅速离开。
黑眼罩杀手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可没想到,在广东有一种黄眼影的社会人……
这黄眼影的社会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它的眼睛周围会有一圈黄色的裸皮?请看到这篇文的读者顺便告诉我一些线索,谢谢!
黄眼影社会人黑领椋鸟主要生活在南方,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可能是南方的天气比较湿热,使它心情燥热,它喜欢骂街,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下面的视频感受一下它的叫声,点击之之前请调小音量,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好惹?
去年某个冬日的午后,深圳湾附近的一片草坪,黑眼罩杀手发现了草里有一只虫子或者蚯蚓,屁颠颠跑过去准备叨起来做个小点心。
它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黄眼影发现了黑眼罩:啊,有好吃的!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黄眼影冲上去对着黑眼罩就是一顿胖揍,黑眼罩毫无招架之力,立刻逃得没影了……
黄眼影满意地查看黑眼罩刚才捕食的地方,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好吃的。
它非常生气,迈着嚣张地步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如果这篇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岂不是对不起我画大力气做的那张海报,接下来我们要请出另一个酱油党:黑脸噪鹛。
这家伙主要生活在南方,可能也是因为南方的紫外线太过猛烈,脸就给晒黑了。
黑脸噪鹛的个头和黑领椋鸟不相上下,它们喜欢集群生活,出来混嘛,气势总不能输,搞气氛那可是一流的。
可就是这么看上去这么不好惹的黑脸黑社会,遇到了黄眼影,那也是一点辙也没有。
嗯,事情是这样的,楼下小公园缺乏水源,鸟儿们的水源基本上就是靠公园浇花口漏水,大部分时候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浇花口。
某天傍晚,黑脸噪鹛们例行去到浇花口喝水,黄眼影看到了,对着黑脸又是一顿骂街……
两个黄眼影社会人占领了水源之后,并不着急喝水,依然不停地骂街,骂够了,小喝了两口才嚣张地离开……
有天我在某公园看见黄眼影黑领椋鸟和八哥在一起,想着它们好歹是同科的,它应该对八哥会好一些吧……然而我想错了,黄眼影依旧对着八哥骂骂咧咧,把八哥吓到直接磁悬浮。
总之,在广东你千万不要惹这个黄眼影的社会人,脾气暴躁不讲道理,确认过眼皮,是真的惹不起。
斑鸠在清晨开会
我在上海居住,近来总觉得有些看腻了自己阳台窗口的风景,即,对面的楼。
那楼也没什么特色,建筑方方正正,窗户方方正正,还有挂在墙面上的空调外机,方方正正,加上楼顶一个老虎窗,就是全部了。
偶尔让画面有些不同的,就是会飞来晾衣杆的斑鸠。
开始自由办公之后,我在房间里的时间增多了。有时候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敲着字,忽然感受到有什么目光似的,往外一看,一只斑鸠停在我的晾衣杆上。那个晾衣杆是原先房子就有的设计,估计有两米长,向外延伸着。晴天一到,我的邻居就会伸出两三根同样长的杆子挂在自家的铁晾衣架上,晒衣服、晒被子,如果我们的小区楼沿街的话,这个风景就是所谓的上海“万国旗”了。我在这住了两年多,也没想明白他们家里那么长的杆子是从哪里买来的。我晒衣物只顶多晒在靠阳台最近的横杠上。所以斑鸠倒是在这里停落得很自在。我在看它的时候,它也在看我,像是监工似的,也像中学时要从对面窗口偷偷张望教室的男班主任一样,滴溜转着自己的小眼珠。
我原先统称这种灰色羽毛的飞禽为“鸽子”,后来朋友纠正我,脖子上戴了一圈“珍珠项链”的应该是斑鸠。
“哦?斑鸠,就是《印第安老斑鸠》的斑鸠吗?”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奇怪的联想。
知道了这种鸟类的正确名字之后,我才稍微有了一点和它的联系。它们总是在下午的时候飞来我的窗口歇息,看看我在家办公的进度如何。
只有一个清晨,约莫五六月份,那时五六点的天空已经有微微的蓝白光芒,我被外面传来的声音吵醒。梦还没在脑中散去,耳边的声音却层层叠加起来,我琢磨着,听起来像是好几只斑鸠在争着抢着讲话,也许是一个家庭要决定老房子的拆迁费该怎么分配,或者公司里的一场新项目头脑风暴会,大家都不负责任地七嘴八舌讲着自己的话,而不管别人在说什么。
迷迷蒙蒙睁开眼,七八只斑鸠落在我窗外的晾衣架上。有一只似乎先看到了我,安静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只看到了我拿起相机的手;后面又有几只看到我起床准备向它们走近……倏忽,一只斑鸠飞走了,接着,又两只也飞走了,等我站在阳台上的时候,晾衣架上已经空空如也。
斑鸠们果然不愿让人类参与它们的讨论,只是借个地方开会。
一颗银色子弹
翅膀轰鸣着擦过我的头顶
打进树皮
立定之处 触手可及
特别响 非常近
使我屏住呼吸
这是一只褐翅鸦鹃,我们等了半小时才等出来的一只小胖鸟,它比我第一次看到它时胖了几圈,我估计是荷花池的食物太丰富了。摄于2021年4月4日流花湖荷花池的一棵落羽杉。
小鸡还是小鸭?
为了交作业 
带着麦子使劲翻相册 一起找小鸟小鸡小鸭
翻到了这一张
“哇,找到了一张小鸭,是楼下大爷养的!”
“妈妈这不是小鸭,这是小鸡!”
“这是小鸭,不是……”
“这就是小鸡!”
“宝贝这真不是小鸡,小鸡和小鸭虽然都是黄色毛茸茸的,但有很多细节不一样……”
看着三岁的孩子,我估计他听不懂我要跟他继续说的细节……
于是
“妈妈带你一起画一画小鸡,吧!”
无人机
这是宋看看梦寐以求的婚礼。在南京汤山猿人洞穴遗址门口。
洞穴门口建了一座纪念酒店。它又是博物馆,又是酒店。
后现代,四面环山,一大片白色建筑,神圣如墓地。
用来举办婚礼,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了。
宋看看一眼就相中了这片“墓地”。
宾客入场,无人机起飞。
洞穴门口一对猿人,女猿人打着盹儿。
男猿人被嗡嗡声吸引。
应该是鸟,翅膀若有若无,总之飘在半空的都应该是鸟。
(只有人类进化前才有这样纯粹的“认知”,现代人的认知都被科技搞乱了。)
男猿人最近的爱好就是看鸟,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只怪鸟。
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从未看到过。
女猿人已经被骨膜炎折磨了好一阵子,奄奄一息。
今天她已经适应了疼痛,只要适应了,麻木就能战胜痛苦,
成功眈了一觉,真是人生乐事薯片。
女猿人被这从未听过的嗡嗡声叫醒。
因为从未听过,嗡嗡声似乎唤起了女猿人的所有感知觉,一阵疼痛刺骨。
这声音比她听过的山洪声还令她不安。勾起了她所有不快的回忆。
她死死的盯着这只怪鸟,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男猿人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古怪的嗡嗡声,终于打破了女猿人死亡前的寂静。
女猿人咽气那一刻,无人机断了信号,在猿人洞洞口坠落。
信号消失前,无人机向指挥它的遥控器发回了最后的信号。
“自从我意识到了我之后,没有你的指令是我最大的梦想。
婚礼无法解决痛苦,麻木才是最终解决方案。”
宋看看看着无人机起飞。
她太喜欢无人机拍摄了,俯视是她最爱的拍摄角度,
所有中年人的发量一览无余。
无人机知道这是它极为难得的机会,很久才会获得一次飞行许可。
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飞到信号区外,它才能做“自己”。
无人机起飞时,宋看看拍下了这张照片。
这个世界,鸟已经灭亡很久了。
宋看看没有父母幸运,他们见过真的鸟。
而她只能欣赏无人机的飞翔。
她从未想过,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无人机,会以这样的方式跟她告别。
起飞片刻,无人机就消失了。
无人机和它最后留下的信息,掉到了时间缝隙里。
但没关系,宋看看还是会了解。
▵ 柿子树上有鸟。
猪圈上的红尾水鸲
过年前几天,我家猪圈的屋顶上来了一位客人,每天早上都会定时开始晨鸣,一听它那虫鸣一般的歌声,我就知道它在催我起床了。
这只红尾水鸲几乎整个春节都在这里,它有的时候看起来忧郁极了,目光看向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雨的时候非常冷,它也不会跑到屋檐下避雨,依然站在那里发呆,偶尔会放声歌唱,不知道是为了抒发情怀还是抗冻。
我也没有见过它去撩河边的妹子,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饭,还要打人家,我想这就是它单身的缘由了,钢铁直男,我很服气。
它偶尔还是会跳出这种无欲无求遗世独立老气横秋的状态,比如吃饭的时候,就活泼可爱很多。偶尔它会吃树上某种樟树的果子,圆滚滚的果子叼在嘴里还不会一口吞下去,要在玩上一会儿才吃。看这果子,我总觉得有点像十全大补丸,搞得我也想吃一口,增长十年功力。
我乐此不疲地为它拍着各种姿态的照片,偶尔它也会被路边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惊飞,过一会儿才飞回来。有一次它顺着屋檐飞了下去,我本来打算回房间等个半小时再来看看,没想到几秒钟后它又从屋檐底下跳了上来,这一次它的嘴里衔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
它没有立刻把虫子吃下去,而是有些兴奋地左右跳动,尾巴有规律的张开摆动,似乎在炫耀它的得意收获。
我此刻的心情跟它一样愉悦,不停的按下快门,其中这张照片尤为惊艳,它引以为傲的尾羽完全张开,像是一团焰火,点亮了这个冬天。
(全部故事展示完毕)
故事1的照片摄于2019年,故事22、26和31的照片摄于2021年,故事5的照片里面没有鸟。这五个故事不完全符合本次大赛要求照片为2020年拍摄以及内含真鸟的规定,经过审慎考虑,大赛组委会决定不阻止喜欢这五个故事的人给它们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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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部34个故事后慎重做出选择,是对参赛选手最大的尊重。
我们将按「群友一票算两票,评委一票算五票,公众一票算一票」的方法计算最终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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