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
是一个入骨深情的故事。
共分为上、中、下集。
如果喜欢,记得告诉我,我就更快一点儿。
很多年以前。
他遇见因歌。
当时他父亲因拂逆王意,被囚于狱,已有两年。他百般周旋,寻不到救父之法。
有人告诉他,王暴戾寡恩,耽于声色。
“寻一个绝色女子,赠与王,满足其声色之好,你父亲有望出狱!”
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从皇城出发,前往绝色云集的洵城,搜罗美人。

抵达洵城时,正是黄昏。
入住客栈之后,问小二。
“可知哪里有美人?”
“美人?美人当然在烟翠坊。”
烟翠坊一片胭脂香。
醉了寻欢客的眼。
骏马华辇相继而来,停在门前,恩客们携奴带仆,准备一掷千金买良夜。
他只身一人,前往这个烟花之地。
烟翠坊是一栋楼。
灯笼高挂,罗帘低坠,他心中暗笑:大红大紫,不入大雅之堂。
走进去,寻了位子坐下来。
台上有女子在舞,穿芊素红的绸袍,高旋着罗发,斜别珠翠,水袖摆过来,摆过去。
容颜如花颤满楼。
也算是万种风情。
他悄悄问:“花魁?”
“不,花魁可不是她。”
女子转身进去后,又有五个穿粉色霓裳的女子出来舞,水袖如云翻飞,腰肢灵软。
男人们
就着美色下酒。

他们的怀里,陆续躺着一个,或两个、三个、多个着华衣、描黛眉、点朱唇的女子,一边敬酒,一边挑逗。
他正觉得不耐烦。
忽然从绣了牡丹争春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抱筝的白衣女子。
有人开始惊呼。
她不动声色,坐下来,素手鸣筝。
纤指拔弄间,有乐曲如水,从台上流下来,流到人心里。窗外海棠花香,月光低回。
他细细看了一下她的脸。

无妆,眼眸如星,容颜绝世。
“这是谁?”

“因歌啊,花魁都不认识?”

这么素的花魁?他这才有了兴趣。
良夜长。
窗外花影绰绰,江风穿堂而过时,他觉得自己杯中酒,有点过于荡漾。
他叫来老鸨,“我要台上那个。”
老鸨见惯了这场面。
“公子啊,客人都在等因歌,这可是我们头牌,若要她陪酒,至少白银百两。”
他抽出银票。

“两百两,拿去。”
当晚,他见到因歌。
她的房间也素净。
茶几、椅、柜、凳一律光滑、洁净,光泽也是暗暗的,波澜不兴。
凛凛然一如她的人。
锦帐也是藕色的,如云,将她拥在中央。
她坐着,取了玉杯,斟了酒,敬他。

他没喝。

“我来,是想带你走。”

她笑,“谁都想带我走,谁都没回头。”颊上有红霞,眼中却如深潭。
厅堂里仍然一片笙歌。
酒令与笑语此起彼伏,南来北往的达官、商贾、诗人、浪人......醉在其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说,“我不一样。”
当即叫来老鸨,谈赎身。老鸨见怪不怪,开口就是黄金百两,想吓退他。
可是,之于齐越,之于齐王府大公子,这点钱,虽不少,但也不多。何况为了父亲,必须给。
他毫不犹豫,给足了银票,取了卖身契,当即撕毁。
那一刻,因歌已是自由身。

她看着满阁灯火,滋味复杂,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吉?凶?一无所知。
“随我回皇城,明日起身。”

告别翠烟坊前,老鸨来送她。
满眼悲意。
她握住因歌的手,给了她一个香囊。
“我这一世,见多了女子身不由己。这包东西,赠你。若是一路坦途,永远别打开。若是备遭羞辱,生不如死,就以此,了此残生......”
说罢,老泪纵横。
因歌一直以为,齐越是贪恋美色,才为她赎身。一如寻常男子。
确实也贪恋。

只是救父心切,来不及考虑私情。
长路迢迢。
马困人乏。
他担心她受累,卖了马,置了辆马车,车中铺了锦被,让她少受劳顿之苦。
有时,他与马夫坐外头。

偶尔困倦时,也和她挤里头。
路上,他陆续与她讲此行目的。
她并不吃惊。
说到底,命不由人,到哪里,都是以色侍人。在王宫与在乡野,又有何区别。
而那时,她不曾对他动心。他也不曾有异样。
午后,白日迟迟,她又虚又倦,不由得倒在他肩上。睡着没多久,忽然惊叫着醒来,“不要,不要......”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他问她:“做噩梦?”

她说:
“又看见我父亲。”

5岁前,她也是备受宠爱。父母在,家道兴。但某一个夜晚,她被仆人叫醒。
“因歌,快躲起来,别出声儿。”
她被藏在一个神龛之中。
从暗门往外看,府中火光冲天,撕杀声与尖叫声处处皆是。
大堂外,父亲站在院里,乌发犹如一丛乱篷。狂风呼啸而过,他的怒吼被刮得无声无息。
只有神情激昂悲怆。
一把雪亮的弯刀横空而来,刺破寒气,飒飒有声,穿越父亲的胸膛。
三天后,杂声停止了。
她从藏身处走出。许府已是遗址,处处残垣断瓦。
父亲倒在地上,眼睛不甘地睁着。
母亲的尸体是在井中发现的,完好无损。她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来保全自己的贞节。
整个许府寂如荒野。
5岁的孩子,伫在无月的夜里,身体抖得不停。
“所以你后来去了翠烟坊?”
“也不是。”

她太年幼,走投无路,被人收养。
后来又经转卖,被侵犯,最终卖入青楼。一生颠沛,一生孤苦无依。
如今被赎身,不知又将被如何处置。
他的心顿时揪了一下。
难道他要伸手,将她往困境里再推一把?
当晚,他们入住一个驿馆。

驿馆外,有海棠花开。
他们喂了马,开始吃饭。他喝了一壶酒,吃了一大碗牛肉和饭食,正想去歇息。
一抬头,看见她站在院中。
夜露已重,她的白衣映着月光,更显得一头及踝黑发历历分明。
走过去时,听到一声叹息,“命该如此!”
他柔声道,“夜凉,回屋吧。”
她乖乖转身,步上楼梯,洗漱安歇。
次日上路。
途经密林时,有三五个小贼来拦路,说要钱。
他不想纠缠,给了几百两银票。
她不知状况,拂帘而看。正巧被准备离开的贼人看见,惊为天人。一帮人顿时停下脚步。
“美人也留下来。”
他长眉微拧,当即抽剑,跳下马,与那些人混战在一处。
没几个回合,一群散贼,狼狈而逃。他的身上也不慎被划了一道,鲜血如注。
她撕下衣袖,俯下身去,为他包扎。
包好后,轻轻吻了那伤痕。

“倘若我不是烟花女,你不是逆臣之子,清风白日地往来,或许,你会对我有几分真心。”
她转过头去,分明已经哽咽了。

她的一生,苦难如影随形。
十来岁,沦为玩物。不被人看得起,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自己。
从来不曾想过,有人能护自己周全,有人愿提刀而上,为她平奸邪,除险恶。
她看着他,眼泪滚滚而流。
他刻意转过脸。

不予理会。
长风吹过轿帘,吹过一个古老的开端,将他眼中的哀意,吹得越来越深。
她被留在府中,准备三月后进献。
这三月,有人来教礼仪。
有人教歌舞,教琴棋书画。
有人教人情世故。

而齐越,得亲自交代她一些事。
他告诉她王的喜好、习惯。
那晚,他唤她到房中,“今日要教你一些别的。”
指的是房中术。
以及一些特别时刻的障眼法。
她在他的指引下,如鱼得水。在情事上,她如有天赋。当然,也是生存本能。
他在云端往返。

抵达的时候,盛大无比的春天就降临。
那是因歌生命中最好的三个月。

她笑着,闲来抚筝,时常写词,偶尔对弈。
她新创了不少歌舞,唱歌时,水袖飘拂,眼睛却一直含着他。
他心念大动。
他知道她也动了心。

可又能怎么办?
她是他齐府最后的希望。
他无可奈何,只有趁着她尚未离开,好好待她一些时日。
他会替她找些闲趣儿。
比如提了灯笼去捕萤火虫;
奔了大半个皇城去找酥糖,喂到她口里。
静夜里,他们躺着,默默无言。
美人在侧,暖玉满怀。那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她为王侍寝后,她会怎么样,他会怎么样。
光阴如水流。
一晃,院里的海棠开了,又败了。
他站在那里,看残花一朵朵坠落,悄无声息,成泥成尘,堕入时间的背景。
明天,因歌就要被送入宫中。
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
他打马出城,带着她,一起去城郊赏杏花。花满道,风迟迟,无限情意说不尽。
归来时,已是夜晚。皓月清风,月光缓缓铺陈。
她站在窗下,从背后抱着他。
“你就是要我去死,我也愿意的。”
他受了震动,转回头看她。
“因歌,因歌......”他低低地唤她,此后什么也说不出。
离别那天,有宫人来迎。高头大马,仪仗华丽。她盛装出门,乌云高绾,仪态万端,有如天上人。
跨入车驾前,她转回头看他。
看他站在那里,仰头看天,紧抿着唇,从始至终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钻入华辇。
有两行泪水,从眼中不动声色地落下。
三日后,王不早朝。

七日后,王依然晚起。

他知道,她成了。

接见群臣,已是十天后。
在大殿上,王当场宣布,齐瑄无罪,当庭释放,还良田万顷,黄金万两,加官进爵,封候一方。

他在宫门口,看着父亲被搀扶着走出来。一头白发,满身沧桑。
他跪在他面前。

“父亲,孩儿不孝,来迟了。”

齐瑄伸手,颤抖着抚了抚他的头,片刻后说,“回家。”

回到王府,处处喜庆。

府中上下,无人不喜悦,无人不开怀。
母亲做了一个决定——
“齐越,你半月后,迎娶李家千金吧,两家也是世代交好,之前也定了亲,如今过门,也算给你父亲冲冲喜。”
他说:“但凭母亲作主。”

这天下,除了因歌,其余女子都是一个样子。是谁,又有何区别。
他来者不拒。
十几天后,她在宫中得知,齐越将娶。她怔着,手上戴了多年的玉镯,忽然就断了。
这是吉瑞?还是凶兆?她一无所知。
只知道,有大事将至。
宫女大惊:“娘娘恕罪。”

她摇摇头。
当晚,她央求王,让她回齐府赴宴。王应允。她作为宠妃,去见证他的大婚。
轿辇穿城而过时,街道两边,张灯结彩。
她看见近百人的迎亲队伍,往齐府赶去。声势浩浩荡荡。
齐越出现了。
他骑在轿前大马上,一身红袍,英俊得耀眼。
而他身后的花轿一步三坠,一摇三颤,明黄流苏晃啊,晃啊,晃得光阴都是金色的。
因歌攥紧了锦帕。
她感到,有一种锋利的东西,正在剜着心里最幽黯柔软的地方。
她感到疼。
疼得眼中又有泪意。
但一想到物是人非,今非昔比,连泪都没有资格流。又将眼泪,吞回了肚子里。
因歌已是王的女人。
齐母将她迎进去,当成座上宾。
她坐下来。
坐在金红煊赫的堂上。心事重重。
此时大礼将启,宾客均已入席,高堂落座。齐父与齐母现身。
因歌抬眼一看。
这一眼,如同寒刀当面劈来,她整个人大惊失色。
她至死,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这张脸,曾在她5岁时的火光中出现过。
在她无数个噩梦里出现过。
在她无数次想自尽,却又挣扎着活下去时出现过。

她愣在那里,整个人都懵了。
此时,齐越走进来,与新娘比肩而立。
那样的凤冠霞帔,那样的红盖头,她都曾梦过。她也曾梦过,成为他的妻,与他同床共枕,白头偕老。

可到底没福份。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终究成了别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惊呼,或者倒下。仇恨与哀伤,如同奔马,在她脆弱的胸膛内冲撞。
但多年在欢场的经验,令她镇定无比。

“入洞房!”
洞房红烛重重,罗帐摇曳。
那间房,正是她曾与他夜夜欢好的地方。如今,房间易主。他的温言良语,要说与他人听。他的臂弯,再不会揽她入怀。
她凄然而笑。
之后,大宴开始。
宾客尽欢,开怀畅钦。
酒水如流,觥筹起落,一盏接一盏。
齐父与齐母每桌道谢。到了因歌这桌,她站起来,连敬齐父三杯。
一杯敬他脱囹圄之苦。
二杯敬令郎结良缘。
三杯敬二老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她替他斟满,一一饮下。
齐父心知,自己今日脱困,与新妃不无关系。于是,一仰头,饮空了杯中酒。
杯已空,因歌告辞。
她在上轿前,仰头长叹:“父亲母亲,我终于报仇了。”
当晚,齐父腹痛如绞,肝肠如裂。
他思及前后,觉得今日虽人来人往,但只有因歌神色有异,行动与言语也反常。

房中挤满了人。
府医诊断他的脉博,无奈摇头:“此种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救,你们准备后事吧!”

喜事成丧事。
一生一度的红。
一生一度的黑。
满府上下,原本笑声满堂,如今哭声响彻。
齐越穿着一身红,狂奔到父亲房间。但大势已去。他按住儿子的手,挤出最后一句话:
“许因歌......小心......”
脑袋颓然坠了下去。
齐越顿时明白了。
他一个转身,出了院子。宾朋尽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颓败的杯盏,尚在冒着热气。

他率了府兵,出了门,追因歌的轿辇。
在一处长湖前,他终于拦下了她。
有宫人大喊:“护娘娘!”侍卫围拢,将她的轿子环在中央,拔刀而立,蓄势待发。
她在轿子里发令:“停轿。”
无惧无畏地走出来,站在他面前。
不过半月余,她竟瘦成如此模样!锦衣宽大得晃荡,肩如刀削,但凛然地撑着身体。
“毒害我父亲的人,是不是你?”
她镇定自若。
“是。”
此时,齐越仍是一袭喜色。今日,是他的大婚夜,是他的良辰吉时,他却打马而来,要她的命。
从前,他要她救人。
如今,他要她去死。
她泪水决堤一般,将她的脸淹没。
他提起剑,直指她的胸口,“送你入宫的人是我,要寻仇,向我寻便是,你为何害我父亲?”
“因为你父亲,杀了我许家上上下下百余人。”
皇城夜已浓。
他的脸在夜色中,变幻莫测,忽尔有柔情,忽尔满是杀气。
她有一瞬间生出幻想:或许,或许他能看在旧日恩爱的份上,饶她不死。
但没有。
他的长剑不加思索地刺来,破开了她的胸膛。
侍卫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顿时喷溅。
她感到有东西洞穿自己,但不疼。瞬息之后,剧痛与鲜血才涌上来。她手捂胸口,倒退两步。
鲜血渗透了衣裳,也溢出了唇边。
她倒在地上,开始痉挛。
不远处,侍卫与齐越打成一片。几个回合之后,他寻了个破绽,调转马头,打马离开现场。
宫女大惊大哭。
此时,因歌已摇摇欲坠,如欲逝的蝶。
她的脑中快速闪过这一世。
这一世,凄惶如雪,无人疼惜。

这一世,悲苦入命,千劫如花,浓情是陷阱,心上人成送命人。
这一世,不甘,不甘......
还未及返回王宫,因歌在轿子上,吐出最后几个字:“齐越,我要你......”
然后一翻眼,闭上了眼睛。
长夜如刀,月无光。生命尚未绽放,刹那间凋零。
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齐瑄?齐越?还是王?没有答案。
只有弱小如女子,以自己的性命,为野心、疑心、仇恨陪了葬。
这是齐越后来知道的。
他的父亲奉王之命,去铲除许家。因为有人进谗言,许父有勾结乱党之嫌。
王疑心甚重。
几日后,下了密诏。
领兵灭门的人,就是齐瑄。
谁能想到,因果报应,环环相扣。他年的因,就是今日的果。
他年的果,也成了今日的因。
那个夜晚,他打马得得而行,想赶回王府。心中也知道,齐府再次大难临头。

他杀了皇上新宠的妃,满门抄斩,怕是免不了了。
此时暴雨如骤,天上地下电闪雷鸣。
他想到多年前,有白头术士对他说:你性情凉薄,负人负己,终将尝到噬骨之痛。
这痛,终于来了。
那一晚,闪电如阵,在皇城接二连三地降临。
齐越牵着马,在暴雨中跌跌撞撞地走。
不辨方向,也分不清道路。一转,阴差阳差间,竟回到了刺死因歌的地方。
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他猝然倒地,不省人事。
在黑色的梦里,在混沌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反复重申一句话:倾你三生,护她周全。
他的生命在这一晚,真正发生变化。

从此,他不再老去。
不再死。
时光在他这里,是静止的。不再流动,不再具有意义。他将几生几世,活在赎罪里。
他要用百年、千年,去爱她,救赎她。
醒来以后,暴雨已经停了。他打马往家中赶。
在街头巷口,隐约听到有人说:“齐府......”
心下开始担忧。
他“驾驾”地怒喝,更迅疾地归去。
没想到,一推门,府中虽一片哀意,但井井有条。
母亲一身缟素,新妇也换了素衣,兄妹等人,都齐聚于灵堂。
他找到母亲,问怎么回事。
原来,在他昏死的这些天,王确实动过怒。
齐瑄有友在朝,向上禀报:因歌是许氏遗孤,前来复仇。
王大惊。
杀心消了大半。
大臣又谏:“刚刚赦免,又向齐府发难,朝令夕改,有损圣威。”
再献了三个绝色佳人,比因歌更销魂,销了王的怒气。
齐府得已保全。

因歌如一缕幽魂,无声无息消失。
无人再念起。
也无人再提及。
他以为,他与许因歌,恩怨两销,阴阳两隔,从此两不欠。
孰不知,孽缘还在继续。
在这一世。
在许因歌被杀的这一世,齐越于30多岁时,愈来愈感到举目茫茫,四大皆空。
他放弃荣华利禄,放弃恩怨纠缠。
出了家。
他在古佛之下,青灯旁,度过岁岁年年。
30年后,寺中老僧须发皆白。老禅师看着这个苍老的少年,终于发:
“你的容貌未曾改过,你可知晓?”
他也讶异这一点,不知发生什么变故。
“师父,这是何故?”
“异相皆有异因。这一生,你可负了人?”
这样的不老之身,谁也不知是福,是祸。但一定有心结未解,有人要等,有使命要完成。
50年过去了。
他的亲人、友人、师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他见证了朝代更迭;
见证了文明的兴起、繁荣、衰亡、新的文明又崛起;
见证暴乱、反叛、夺权、篡位;
见证了在时间之中,人如蚁,方生方死,为权为利争夺不休。
“一切如捕风,一切皆虚空。”
他对着院中老树,哑然失笑。
在这座寺里,他也成了异人。
因从来不老,他总是蒙面出行。对人只说,“脸曾被贼人所伤,怕吓到人。”
一转眼,又是一个时代的春天。
海棠花又开。
他坐在院子里,洒扫除尘,焚香煮茶,打坐入禅。一如往日。
这百年里,禅院成了老禅院。他也是100多岁的老人。
僧衣如雪。
却面如少年。
无人知晓,他眉宇沉沉之后,藏着怎样的时间灰烬。
这一日,有香客来。
他在院里看过去,猜测应该是两个流浪的江湖艺人,一老一少,来求平安。
求完后,他们转身。
他愣住了。
“因歌?”
100年过去了。
他在另一个王朝的日头下,站在院中老树的余荫,看着转世归来的人,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这一世,她依然是当年模样。
肤如雪,发如浓雾,眸中有星辰。
他隐隐明白了,他身上的奇迹,都是因为她。
他必须以最初的模样,等待她归来。
他的时间在她离去时,也停止了,那个未了的结局,需要她来续。
她归来时,一切就已重新开始。
“小师父,请问这签文何意?”她走过来,递过来一支签。

她看着他,眼中空空如也。
这一生,她已经不记得他。
不记得前生的孽,前世的纠缠与辜负。
不记得她胸口的桃花印记,来自于什么样的旧事前尘。
他转过身,站立风中,展颜而笑。
“这支签啊,讲的是你今生,将有贵人相助,一生相护,至死不渝......”
“何解?”
“这就说来话来......施主, 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在寺中暂歇,待我慢慢解。”
慢慢解。
用三生三世慢慢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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