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虽由真实事件改编。
但已经艺术加工。
大家不要对号入座。

如有雷同,纯属我一不小心......
80年代末,他考上了大学。
去了某重点。
毕业后,分到广州某局。负责城建设计的。彼时已是90年代初期,一切都蓄势待发,欣欣向荣。

城建与规划,成了香饽饽。
他在那里呆了几年。
后来离开。
自己做生意。
因为见多识广,人脉多,他想到了另一条路子。
他在运营主业之余,租下广州某栋楼的三层,做私人会所。
表面上,是提供品茗、餐饮、棋牌、高尔夫练球、游艇出游、海钓、住宿等服务。
实际上专为有头有脸的人,进行资源对接。
他成了掮客。
他一生强大的关系网,也在这时候建立。

通过这种方式,他认识了太多人,也为很多生意牵成了线,让不相干的人与领域,达成了合作。
因为资源能对洽,关系能共享,他成了红人。

00年代初,一个与电子相关的企业,遭遇困境,运营不周。找到他,希望他能帮忙。
精明如他,了解情况后,知道只要他上心,以他的手腕,多方斡旋,有八成把握能起死回生。
但他提出,事成以后,需要用企业15个点的股份作为交换。
后来,他近半年都扑在这件事儿上。
于业务,签下一系列超级大单。
于现金流,拉到投资。
于关系,对接上几个关键人物。
企业顿时步入正轨。
方法不细说。
只知道,果然事成。
再后来,这个电子公司上市,他卖了股份,赚了几千万。
他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生第一桶金。
从此在广州几近于四通八达。
有了钱,更加好办事。
他的议价能力直线上升,合作标的更上一层楼。
资源+实力+精明,钱当然不由分说地来。他的财富以指数在爆涨。
00年代,他的资产已过九位数。

到处置业。
房产两只手数不过来。
有了钱以后,妻子不再上班。养尊处优,呼风唤雨,专心在家伺弄孩子和家事。
偶尔看个楼。
买个包。
做个SPA。
研究一下珠宝。

各国旅行景点打个卡。
其他时间大多呆在家。
她在家的时间越多,他回家的时间越少。
她开始担心他的私生活。
果然有了大大小小的外遇。
他和几个女人,都有牵扯不清的关系。10年代,他爱上一个女主持,仿佛动了真心。
妻子知道后,开始吵。世界大乱。情人也在施加压力,要他离婚。
家中不稳,外面不宁。
进退两难,他一下子心乱如麻。啥也不想理,不想管。有人推荐他:“要不,去某个名寺坐禅一个月?”
2个月以后,他归来。

快刀斩乱麻,与情人断绝关系。回归家庭。
此后夫人也渐渐淡然,对他的花花事件睁一只,闭一只眼。

但他却逐渐佛系。
开始吃斋,于红尘滚滚之中激流勇退,做了居士。
每年里,他会花一周到一个月的时间,去某个名寺坐禅。
有人问他,“依然执么?”
“当然还有。”
“执什么?”
“成就感,责任感......以及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情人。

是一个年少时的影子。

是一层薄薄的怅惘,贴着他,从没离开过。

那点怅惘里,住着一个名字——

华。
她是他生命中的世外高人,如风如燕,在他的心上,登萍渡水般走,一掠而过。
可惜时光太短。

遗憾太长。
她没等到他的发迹,就已猝然离开。
留下的,只有长短不一的叹息,和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1986年,他刚刚上高中。
80年代的中学,大家特别喜欢“选美”。不知从哪天起,他们班也有了“三大帅哥”、“三大美女”。
他是帅哥之一。
极像高仓健。
加上又是乡里书记的儿子。没受过什么苦,成绩不错,人也活络。当然成了风云人物。
在班里,甚至在整个中学,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名字。
他当时呼朋引伴,处处如鱼得水。
直到偷偷喜欢上她。
她是“三大美女”之一。
十五六岁,就已经有模有样,梨涡撩人。
难得的是,没有成长的局促感,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攻击性。像雨后白玉兰,纯美的,安之若素的。
那时候,校风端谨,年少羞涩,他什么也不曾说。
只是关注她。

一无所求地关注她。
也未曾想到过别的。
80年代的少年,与当今一点小火星就烧得天翻地覆的少年不一样。所有深情,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看起来,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当事人知道,狂风暴雨都已到来过。
华是县城里的女孩。
走读。
不住校。

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来,晚上骑着自行车走。
于是一大早,他就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在校门口的槐树下等。
像门卫。
迎来,送往。不领薪水的,但称职无比。

有一天,她因功课不太好,成绩下滑严重,被老师留堂。
做完了题,回去时,天已经晚了。
那时候的路灯少,街道黯仄仄的。
月亮也不大。
夜暮沉沉,人就难免有点发怵。
她骑着一辆自行车,踩得风驰电掣,心急火燎往家赶。
经过一个拐弯时,那里有个杂货铺子,亮着灯,有三四个人聚在那里。
几个人是附近的小混混。

平日里,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

“别走啊,下来戏一戏?”
领头的一个拦住她。
另一个,拽住了她的车尾。
她被迫停下来。
“哟,这姑娌真的好看......”
几个人开始围上去,环住她。嬉皮笑脸的。不怀好意的。
这样的夜,这样凶多吉少的光景,她快要吓破了胆。
危险已张着大口,要把她吞进去。
“你们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一起戏一哈。”
她推着自行车,左右闪避。

人都快哭了。

那时候,他一直在校门口,看着她离去。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华有危险!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往那个转角处狂奔。
一生没跑过那么快。

跑到后来,他觉得腿不像腿,手不是手。已经不是凭力气在跑,是本能在尖叫,是一股豪气在驱使。
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内心只有一个声音:

“快点,再快点,快去帮她,快......”
80年代的夜晚,白衣少年穿过夜色,穿过长街,前去拯救他心上的女孩。他大汗淋漓,跑得如风如电。
等他快跑到的时候,华已经自行脱险了。
没靠别人。
还好,正值青春的身体,不算孱弱。她趁他们不注意,翻身上车,把车踩得像风火轮一样快。
玩命一般。
最终逃脱了那些人的追捕。

他看见她安全离去,喘着粗气,停下来。
到底不甘心。
满腔是恨,怒意难平。
他悄悄摸过去,跟在那帮人的身后。
就着杂货铺的灯晕,看清了他们的脸,也跟到了他们的老巢。
次日,早自习尚未开始,他叫上一帮哥们,聚在操场一角。
他满脸凶光。
一帮人从未看过他这种神色。像要去拼命。
他没说到华,只说:“早就看不惯那几个混混,今天我们放学后,去收拾一下。”
当天下了课,几个人操了棍,有一个还带了刀,找到那帮人的踞点。
到的时候,一番口舌纠缠。

“你们要干嘛?”

“干嘛?打你妈的。”
什么也没说,摁倒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揍。打到后来,对方一脸是血,他们也挂了彩。
但到底不知是他们是谁。
他站起来,收起踢疼的脚:“撤!”
几个人像泥鳅一样溜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和昨天一样的夜幕,他却豪气干云,胸膛挺得笔直,觉得自己就是凯旋的将军。
为美人冲冠一怒。
率千军万马,破阵,杀敌,不留名。

实在是有情有义霸气无比......
这么一想,夜里的长风,都来吹捧着他,拥抱着他了。
这件事,他从未提起。

她一无所知。
他的哥们也未曾提起。
毕竟打群架闹事,挨了处分,也不好过。只是多年以后,在某个同学聚会上,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当年他为了帮华报仇,把一帮小流氓打得满地爬......”
一回头,却见他满脸黯然,只好不再说。
有些事啊,道的是当年勇,伤的是今日心。再提起,已是山河岁月空惆怅。
高二时,他个子已经很高。
坐在最后一排。
因成绩好,受了老师优待,一个人一排。盘踞在正中心。
坐下时,长腿左右撒开,自我感觉很有一种自立为王,王朝马汉在身旁的气势。
华坐第四排。
每周换位置,华换到了左窗,他整个人就向右倒,看左前方。
华换到了右侧,他姿势又变了一个。人向左歪倒,眼睛看右前方。
他成了向阳花。
跟着某个点,暗戳戳变幻方向。
有时上音乐课,老师嫌麻烦,在讲台上一站:“这节课你们自习。”一帮人立即睡觉的睡觉,看小说的看小说,做题的做题。

华在那里熬数学。
似乎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
他看了心急,又不好意思去帮她。
拿出一面小镜子,倒着午后阳光,到处乱射,射着黑板上的残余笔迹,教室一角的笤帚,飞进教室的一只苍蝇,屋顶的蛛网......
终于佯装无意,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哪怕只是一束光,仿佛也替他伸了手,哆哆嗦嗦地,去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就一下,内心一颤。
有人发现了他的恶作剧,抬头看他。
他收了起来,抬头看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那时候,他已有目标,考重点,去大城市,打出一番天地。
未来之于他,就是一个闪闪发亮的礼物——
包着好看的封皮,一打开,它就会响着音乐,发着光,飘满了吉祥话,给予他无穷的惊喜。
但华学得吃力无比。

高二时,有一场英语测验,她恰逢感冒。
原本就学得勉强,加上精神不好,考得差是肯定的。
他开始揪心。
当天考试时,他早早做完了。
一直抬眼看她。

果然,她没写多久,就用手撑额,揉头,推眼皮,与自己的倦怠虚弱对抗。
到了后半场,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交卷铃响后,他交了卷,回头看她,她坐在那里,眼圈发红,脸却苍白。整个人柔弱得不堪一击。
他保护欲顿时爆棚。
当即就有了一个计划。
当晚,他溜出寝室,趁夜色,翻墙进入教学楼。
又踩着夹竹桃枝,从缺了块玻璃的窗户,溜进老师办公室,打着手电,把她的卷子偷出来。
怕人发现办公室有光,蹲在桌下放腿的坑里,摊开卷子,把她空的题都补上了。
看到做错的,也没忍住,叹口气,摇摇头,把错误答案划了,填上正确答案。
做完了,心满意足地举起来,欣赏了一下。
“这丫头,这下要高兴坏了吧。”
没想到,华根本没高兴,反而直接引起老师的警觉。

“平时考60分的人,怎么忽然会考了95分?”马上如临大敌,叫了华到办公室。
“你作弊了吧?”
华冤枉。
“那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把卷子拍在她面前。
华一看,满纸陌生的笔迹,懵了,是她的卷子没错,但是,怎么多了这么多陌生字符。
“老师,你要相信我没抄。”

好在老师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鼓励态度,怕伤了一颗努力的心,没有太追究。
但这事儿在班里,还是引发了一阵小规模轰动。
“华居然考了95分。”
“抄了吧。”
“没抄,我看她考试都睡着了。”
“梦里做的?”
但也仅此而已。
他像一个谋划布局的人,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由他设置的谜题,引发的迷局,得意地一笑。
他尝到了甜头。

期末考试前,又趁黑,摸进考场,在她坐的那张考桌上,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两个字:
“加油。”
高三的时候,他也开始走读,住在县城的大伯家。和她家不远。每天早上,她都会经过他门口,去上学。
他就守在那儿。
等着她来,等着她经过后,也踩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
冬天下大雪,她没骑车。穿着雨靴,走到学校去。
满地都是新雪。
她没走屋檐下,在雪地里踩出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也满心喜悦。
踩着她的脚印,一个一个地跟着,跟到了学校。
此后人生风雪无数,雪景也遇见无数,却只有那场雪,一直凝固在他的心尖上。
永生不化。
那段时间里,也有男生偷偷给华写情书。
但要么没下文,要么情书被截胡,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一切,华全都不知道。
她埋在艰涩无比的公式里,绕口无比的单词里,煎熬着年少的日日月月。
偶尔能喘息的时候,就是放学回家时,天空有云,地面有风,旁边的小吃店在卖好吃的桂花糕。
买几颗,一边走,一边吃,舌尖开花,唇齿留香。
这就是她的人间欢娱。
高考之后,他的成绩理所当然好。家人都知道,这个暑假过去,他就将去异地念书。

人生大开大合,从此就是新天新地。
父亲的部下或一些亲戚,都已经提前来家里道喜。
但他不关心这些。
他只想知道,华考得如何,现在怎么样。
想得太难受时,他决定去找她。
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早上7点从乡里出发,翻山,越岭,过桥,还上了一次轮渡,终于在中午12点的时候,骑到了县城。
那时,他已一身大汗。
腿不再长在身上。
人也饿得奄奄一息。
他也不知该怎么找她,就在她家楼下,绕来绕去。想叫她。到底还是不好意思。
于是一直等。
他想,华肯定会出来的。
但半小时过去,她没出现。
一小时,没出现。两小时,还是没出现。一直等到快四小时时,她终于下来了。
和她母亲在一起。
看见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大伯家,刚好经过这里。”他装作巧合。
华倒是大方,向她妈介绍,“这是我同学。”母亲点点头,离开了。
他说,“你考得怎样?”
“不怎么样,可能考不上。”
说到这个,华一头丧气。他说,我请你吃东西吧。
他在她门口的杂货店里,给她买了一根冰棍。

糖水做的。
没有奶,也没有其他添加。
比现在最纯的老冰棍,还要寡淡。
但那点甜,比他童年吃过的糖精,后来吃过的巧克力,再后来吃过的进口冰激淋,加起来还要甜。
他们一人一根,坐在红砖台阶上,吃完了那支冰棍。
旁边木槿花开。
牵牛花悄悄蔓延,白色蝴蝶忽隐忽现。
他们什么也不说。
默默舔着老冰棍。
冰棍吃完了,夏天就过去了。
上了大学后,他的男性魅力已经爆棚。时不时就有女生来表白。
他有了经验。
也有了勇气。
在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他准备返乡之后,就向她说明,他曾喜欢过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那时,华只考上了一个专科院校,就在本省。虽然没排名,没分量。但她上得倒是开心。
毕竟没什么压力。
她也没有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想法,觉得日子淡淡的,静静的,也未尝不可。
1990年初春。
他回来。
准备在家呆两天,就去找华。
他要告诉她,他喜欢她,会用尽一生去保护她,照顾她,以后要给予她荣华富贵,也给予她幸福喜乐......
但他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华。
美丽温婉的华。
在1990年1月的某一天,乘坐大巴车,从省城归来,在弯曲的盘山公路上出了车祸。
那天下了雨。
天黑路滑,盘山公路弯弯曲曲,一不小心,车子打滑,不慎掉下悬崖。
整车乘客无一幸免。
他听到噩耗时,以为有人跟他开玩笑。他笑,笑完了就怒,“这种玩笑怎么能开呢?”

来的人看着他,满眼都是悲伤。
“是真的。华,没有了。”
他的眼睛忽然黯下去,整个人猝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时候,院子里尘埃如雪,风如呓语,一声一声唤人归。
人面对至爱的离去很奇怪。
当时不觉得痛,也不觉得苦。好像那些情绪离你很远,远到它们赶到你身边,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但是,当葬礼已过,当她坟前的纸鹤已被雨打风吹了,他才在一个毫无预警的时间,面对一条路,一盏灯,一片落叶,一阵晚风,一场新下的雪,一扇开启的门,一盘吃了一半的面条......忽然怔在那里,痛楚入骨,悲伤得不能自持。
他这才明白,华,他默默喜欢的女孩,真的不在了。
这苍苍莽莽的世界,这滚滚红尘,已经没有她的一丝气息。
她无声无响。无痛无痒。无眠无醒。不知生也不知死。
她消失了,干干净净。
他怎么也找不回。
他想叫他一声,但喊声一出,无人接收,被墙壁弹了回来。
他想告诉她,“华,我好想你啊“,但尚未出口,话已被眼泪冲回肺腑。
那年寒假,他一个人,回到从前的中学,坐在从前的教室里,坐在华坐过的位置上,学她的样子,写字,皱眉,骑着自行车回家。
无数次,他无数次走在那条路上。
他一生的眼泪,在那一年,已经流完了。
多年以后,许多人说,他是一个不动声色的男子,似乎不动心,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从未有过脆弱之时。
仿佛是金刚心。
对一切都看淡,对一切都不上心。
可是,在1990年的某个午后,他痛入肌骨,扑地嚎哭。满院的人泪流满面。
后来的后来,他经过无数红尘情事。
阅尽欢场。
他曾为无数女人一掷千金。
他当然是风流的。也是不羁的。
他见过无数丰满的、削瘦的、高挑的、矮小的、雍容的、高雅的、俗气的、高学历的、初中毕业的、在演艺圈混迹的、风尘的、家产亿万的、在午夜街头摆摊的、出身寒门的、白富美的......
可是,都没有再动过真心。
之于他,世间只有两种女人。
一种是华。
另一种是华之外的女人。
但2010年时,他在广州某个酒局上,认识了一个女孩,艺术院校出来的。

一见,立即栽了。
她长得太像华了。

虽然心里也知道,当然不是她。
但那种震惊感不由分说,将他牢牢抓住。他一下子就天旋地转。
他甚至涌上一种想法——
华已经回来了。

谁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不,会见的。
华就在眼前。
他靠近她,以一种极致的柔情,和极致的保护欲。他要用这种方式,弥补往昔最深切的遗憾。
他给女孩在天河区,买了一套房。

500多万。
全款付清。
写她的名字。
他为她买了一台奔驰。60万。依然写她的名字。
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不设防。
也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源源不断地付出。
酒醉之时,朦胧中看她,仿佛就是华,坐在他身边,眼神悲悯地,柔软地,看着他。
看着他在20年后,说出未曾说出口的告白。
“我喜欢你。”
“我想你,我好想你啊......”
清醒些的时候,他也能分清。女孩不是华。
他说,我对你一无所求,只希望有些时候,你能坐在我身边,听听我说话。
女孩开始以为,他只是想睡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
但出乎她意料——
他从始至终,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
哪怕他有时已经有了生理反应,依然狠狠地控制住了自己。
他像用这种方式,保全自己心中最后的纯情。
像献祭。
像自我鞭笞。
仿佛寡妇,痛苦地守贞。
再后来,女孩爱上了他。

她脱了衣服,站在他面前,哭着喊:“你要了我吧。”
他不要。
他的身边,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脂粉如云,不缺那种事儿。他要的,是一个落地的幻觉。是一个触手可及的梦。
他对着她的脸,一次次落泪。
可是,戴着华的面具的女孩已经受不了了,她从疑惑,到感动,到无奈,到痛苦......

“我不是华,我是我。”她大喊。
他含泪看着她。
“你就是华......”
她哭着摇头,
“你太残忍了,你不如不对我好,你这是想让华在我身上还魂吗?可我不是啊......”

一年以后,她卖了房车,离开广州,嫁到异国。
有朋友不理解他。
觉得他斥巨资,付深情,什么也不图,太傻了。
他叹息:“人都有些情意结。总有些时候,你就是想做些事,说些话,自己都控制不了。”
2020年,华去世30周年。
他回到老家。
这一年,他已经50多岁。一个人,去她的墓前看望她。
抵达的时候,正是下午。墓前柏树正浓,满树的绿。这是他当年栽下的。
那个漫长的午后,他蹲在那里,一直在说话。
说林林总总。
说思念如麻。
华的父亲也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见他,很惊讶地说:“你居然还记得华。”
他说,怎么会不记得呢。
老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可以放下了。”
他的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我放不下。”
“她其实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里?”
那个饱尝失女之痛的父亲,那个中年失独的病痛加身的老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在这里。”
他怔在当地。
是的。
死亡来过了,生者泪水长流。
死亡已去了,被带走的人在某个时刻悄悄回家。
他抬头看天。
万古长空,什么也没有。
但喜乐悲欢,因缘际会,一切俱在其中。
在返粤的飞机上,他给妻子打电话。
“吃饭了吗......我现在回家,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
风已过。
云已散。
故事终于划上句号。
天空下,屑屑行走的,都是自带碎痕的人们。
多少爱还在继续。
多少离合聚散,仍在静默地发生......
等到多年以后,从往事中解救出来的人,终于看见真的人。他对着那个等他回家的身影,说出久违的话:
逝者不可追,犹怜眼前人。
等我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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