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黄远帆
三月份，扎克·施耐德版《正义联盟》千呼万唤始出来，电影化腐朽为神奇，终于让大家赞了一声：史诗！片中新加了一段各族超级英雄联合起来大战达克赛德的前史，看着颇为眼熟，这不就是当年《指环王》第一部的经典开场吗？

仅仅一个月后，《指环王》三部曲就以IMAX 4K的全新修复版在影院重映。原来记忆中的“当年”，在现实中已是整整二十年。
电影《指环王1：护戒使者》海报
其实，《指环王》一直在以不同形式重映。所谓经典不朽，就因为它会用各种变奏活着：诸如《哈利·波特》《权力的游戏》《魔兽争霸》等等超级大IP，无一不以《指环王》为滥觞。那些后来者各自放飞想象，各自成就一方世界，但《指环王》却划定了我们想象力的基本格局。
《指环王》提供的不仅是一个奇幻史诗的范本，也是一整套可以无限演化的生态。在此之前，人类、兽族、矮人、精灵、黑袍的魔王、白须的巫师……可不像今天这般理所当然、毫不违和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遥想2001年看到《指环王》第一部，当时影碟版的视效也难掩此片的磅礴。后两部电影还没上映，却又想知道下文如何，只有自己去看原著（中译本正好刚刚推出）。而原著之艰深，超出预估。支撑我啃完的除了好奇，还有电影第一部留下来的那点印象：中土世界不仅广阔，而且幽深，在热血的大战背后，隐然有连绵的忧郁和无尽的沧桑。
记得第一部后半段里出现了两尊高山般耸立的巨像，雕刻的是刚铎的先王。他们身披盔甲，各自笔直地向前伸出一臂，做出交警般“停下”的手势。护戒队一行九人分坐三艘小船，行驶在巨像脚下的湖面。小舟倏忽而过，而两尊巨像不为所动，默然伫立，永远凝望着眼前的世界……
这是和情节并没有直接关系的一段风景，却给人以极大震撼：眼前的故事，原来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瞬，我们窥见的，不过历史庞大因果链条中最近的一环。而先王的巨像呢，它们虽然阅尽世事，却也早已守不住什么，唯有任新时代的洪流迎面而来。
按照设定，《指环王》的故事发生在“第三纪”末，是各种神仙妖怪在中土舞台上的最后一场大戏。接下来，神魔隐退，开启独属于人类的时代。
托尔金一手缔造了奇幻世界，同时又一手将其终结，正如电影版开篇精灵女王以旁白说出的经典台词——“让历史变成传说，让传说变成神话”。
电影《指环王》系列剧照
《指环王》虽然贵为奇幻鼻祖，却刻意削减了魔法，就算法力最为高强的巫师甘道夫，好像除了放烟花和震断一座石桥以外，并没有什么大招。他的魔杖没有像镭射枪一样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更多是当一支大号手电筒用，作为一种光明和希望的象征。
主角弗罗多更是平凡，霍比特人（Hobbit）从词源上，显然和兔子（Rabbit）有关，常常因为矮小而被其他种族蔑称为“半身人”。弗罗多没有帝王将相的高贵血统，也不是什么“被选上的孩子”。他本来不必，甚至没有资格当主角，然而当精灵、矮人、人类为魔戒争执不休、陷入僵局，是弗罗多自己站出来，背负起毁灭魔戒的重担。托尔金似乎要告诉我们：真正的魔法，就是保持希望；真正的英雄，就是选择勇敢。
电影《指环王》系列剧照
故事里第三纪的结束，对应于现实中大英帝国的解体。漫长的十九世纪终究要撞上短促的二十世纪。贵族和精英终于让位给平民，代价是两次世界大战。这几乎夺走了托尔金全部好友的生命。正是这份故事外的沉痛，让故事里的“光明”和“黑暗”、“绝望”和“希望”不再是空洞的大词。
也许托尔金只是用一个牛津教授的学识和男孩般的想象，来为自己和那个时代谱写一首安魂曲。而电影版却通过各界艺术天才的合作，把这种安慰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在金色的阳光下；在巍峨的白城之巅；在听不懂的精灵语的吟唱中，我们获得了一种近乎宗教般的安心。
电影《指环王》系列剧照
二十年过去，正如精灵女王在开篇旁白中所说“世界变了”。除了凯特·布兰切特似乎没怎么变老，曾经惊艳抢戏的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已不是当年的花样美男；导演彼得·杰克逊从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成了一个不戴眼镜的瘦子，须发泛白；盗版影碟店早已消失于大街小巷；我也从不戴眼镜的清瘦少年，成了戴眼镜、日渐肥腻的中年人。
故事会比我们永恒，电影会比观众年轻。
四月十六日下午，我去电影院看了IMAX 4D的《指环王第一部：护戒使者》。电影结束后，奇怪的是，所有观众都没有离场。他们没有在出片尾字幕的时候鼓掌（电影节放经典电影一般会如此），当然也不是在等彩蛋。大家只是伴着May it be的主题曲默默看完字幕。我在想着写稿，他们又在想什么呢？
也许这一刻，IMAX的银幕正如精灵女王盖拉德丽尔给弗罗多看的魔镜，让人看见“一些过去的事，一些现在的事，还有一些有待发生的事。”
END
本文作者：黄远帆
微信排版：阿田
微信审核：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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