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但也处处存在焦虑的时代,很多人甚至还没有走向社会就已经开始要承担焦虑所带来的后果,可他们或许还并没有意识到。

子女教育上的焦虑由来已久,上奥数、学乐器已经不止是一代人的童年回忆。随着“鸡娃”(即打鸡血式教育下的孩子)的讨论度渐升,更多人知道了在某些地区,父母在子女教育上的竞争有多么夸张。
在教育焦虑面前,家长们不仅会变得盲目,甚至会不择手段。早两年就有新闻报道有些家长为了让孩子学习更专注,通过特别的途径购买所谓的“聪明药”,效果立竿见影,辅导班的课程也学得进去了。

然而用精神药物换来了成绩的提高,也同样换来了副作用,甚至是药物成瘾的后果。
所谓“聪明药”是一种中枢精神兴奋性药物,主要包括利他林、莫达非尼、专注达等。由于服用这一类药物后,大脑会增进兴奋、清醒和降低疲劳的感觉,给人以“变聪明了”的效果,因此它们俗称“聪明药”,也成为许多考生的考试法宝。
二战期间德国、日本等国家给他们的士兵服用过一种叫做甲基安非他命的精神振奋药。这种药能使士兵精神高度集中,保持清醒和警惕,信心和勇气倍增。
据当时的用药说明书记载,每次服用两片就可以保证三到八个小时不用睡觉,服用两次可以坚持二十四小时战斗不停。这是因为它增加了儿茶酚胺等神经递质系统的活动,使神经细胞处于兴奋状态,从而不知疲惫。
儿茶酚胺是一种含有儿茶酚和胺基的神经类物质,通常是指去甲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其主要生理作用是兴奋血管的α受体,使血管收缩。
但是世界上哪有无副作用的药。在享受精神控制的快感过后,其异常可怕的副作用很快也侵袭而来。
有些士兵过量服药后腹痛腹泻、恶心呕吐、情绪狂躁不安、产生幻觉,严重的甚至死亡。而且随着服用量和次数增多,很多人逐渐对药物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
1939年至1945年间纳粹德军总共服用了约2亿片安非他命药片,平均每个军人至少吃了20片,服药量十分惊人。
而作用类似的甲基安非他命就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冰毒。
冰毒有胶囊、粉剂、块状等多种固体形式
而在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精神兴奋剂已经蔓延到了我们的生活中。
玛德琳曾是美国马里兰州的一名普通高中生,因成绩平平而有些自卑,一次偶然发现朋友服用了“可以提升智力”的小药丸后成绩从中等变成了优秀。
她禁不住诱惑,以给朋友辅导微积分作为条件换到了一些药丸。而这几颗药帮助她在复习和考试期间注意力高度集中,复习一整夜也丝毫感觉不到困意。最后她在考试中拿到A+的好成绩,还考入了常春藤名校。
高校校园中不乏类似的例子。
本来所有人都依靠天赋和努力来取得应得的考试成绩,但突然有人开始借助药物来提高学习效率,从而提高学习成绩。这时其他未使用药物的人也不服输,便纷纷效仿,最后滥用成瘾。
这就是考试中的囚徒效应。我们知道,囚徒困境的初始只有大家都不打破规矩才能得到最好的结局。
“聪明药”虽然是法律管制的处方药物,但其获取难度极低,正常人假装是瞌睡患者或者从黑市购买都能轻易得到。
据调查美国高校约有11%的学生群体在服用“聪明药”,而在常春藤名校中这一比例高达20%。
新时代的校园俨然成为了新的军备竞赛场。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还嗑药“开外挂”。但是游戏中的外挂只有被封号的风险,而学习嗑药的这种外挂可是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的。
“聪明药”的成瘾性不亚于毒品,一开始吃一小粒就能兴奋一整天,到后来只有逐渐加大剂量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而且药效过后服药者“就像身体被掏空”,往往会处于严重沮丧和疲劳的状态,还会引发食欲不振、脾气暴躁、头痛等副作用。为了摆脱这种状态,他们通常会继续服药,由此形成恶性循环。
对“聪明药”的成瘾不仅是物质成瘾,实际也是一种心理成瘾。
大脑保存了药物带来的心理刺激(如考高分),并从心里产生迷恋和依赖,从而逃避原本不太愉快的生活。和游戏成瘾、偷窃成瘾类似,但药物的效用往往更加直接。在学生群体中的成瘾只是“考高分”的正经目的掩盖了背后的糜烂。
“聪明药”在最初其实是用来治疗瞌睡症、多动症等疾病的,未曾料想后来它的使用群体大部分却是健康人。
1937年,布拉德利(Bradley)教授就提出了包括利他林在内的兴奋剂可以用来治疗儿童多动症。但是当时安非他命的效果更显著,副作用也还没凸显,因此利他林未得到重视。
直至1954年CIBA制药公司注册专利之后,利他林才进入医药市场用于治疗儿童多动症,缓解嗜睡症和慢性疲劳症等疾病。
它的主要化学成分是盐酸哌甲酯,与安非他命的化学结构非常相似。
因此猜想它可能会是一种比较温和的兴奋剂。
哌甲酯分子结构
另一种“聪明药”莫达非尼的出现则比利他林要晚得多。
1970年神经生理学家米歇尔·朱维特(Michel Jouvet)和拉菲(Lafon)实验室研发出了莫达非尼。此后逐渐发现了其用于治疗嗜睡症、睡眠障碍、睡眠呼吸暂停等精神疾病的良好药效。
莫达非尼与利他林具有相似的药效,这是因为它们的药理机制大致相同。
说起“兴奋”自然会想起多巴胺这种物质,它们就是通过控制大脑神经细胞中多巴胺的浓度来影响动物情绪的。它们主要在突触中与多巴胺转运体(DAT)结合,导致多巴胺无法被消解而滞留在突触间隙内,这时候多巴胺浓度高于正常值。
哌甲酯在突触中的的神经作用
同时,它们还会增加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释放量,增强刺激效果。作用场所主要位于大脑中的纹状体和前额叶,因此提高了大脑的兴奋性。
1989年,August和Garfinknl为了观察利他林的治疗效果,将多动症人群分为“行为型”和“认知型”两种类型。
行为型指多动症行为特征明显,但没有学习认知能力缺陷的人群;认知型指学习能力差、信息处理能力缺陷,但多动、注意力不集中行为较少的人群。
研究发现,利他林均能有效改善两组患者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但学习能力和行为活动改善不明显。这说明,人们错以为能让人变聪明的“聪明药”其实并不能很好改善学习能力。
而且由于出于伦理问题的考虑,目前缺少在健康人群中开展药物影响的长期性研究,从而无法得知长期服用“聪明药”对人体机能是否造成损坏。
还有剂量该如何控制才能保证个人健康不受影响。其他认知增强剂短期使用功效好,长期使用却好处丧失,反而会使认知能力减退。
研发出一种新药物也许并不难,但要完全了解它的性质却不太容易。这只是目前研究了解到的药理机制,而并非全部,更多的科学空白正在逐渐被填满。
比如最近国内就有实验研究表明利他林可能对动物体多动症状具有双重性。也就是低剂量的利他林有助于改善多动症,而高剂量的利他林则会诱发正常小鼠多动。
除了对服用者本人产生了生理性的副作用之外,这类精神药品还扰乱正常竞争秩序,让人沉迷于这种类似作弊的手段,对社会的影响不容忽视。
使用这种药品的本质就像在体育赛事中使用兴奋剂的情况一样,得到的好成绩是短暂的,而对个人身体机能的损害却是一辈子的。
目前精神药物的使用在各个行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法制法规不完善、执行难以落实的情况下,其危害程度甚至超过了毒品。因此像美国、英国、中国等国家除了禁止毒品外,也限制了精神类药品的购买。
正如开头提到的家长为了缓解自己对孩子的成绩焦虑而开始使用“聪明药”,不过是把原来由教育资源和投入上带来的焦虑转嫁给孩子的身体,表面上是一切为了孩子好,但本质却是极度不负责的。

从财力、关系、家庭环境的常规教育军备竞赛,发展到牺牲孩子精神世界的打鸡血式教育,再到牺牲孩子健康的药物滥用,焦虑和内卷并不会随之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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