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回声持续关注近期女权主义者遭遇大规模网络暴力的事件,并将发布系列文章,聚焦于风暴中心的女权主义者。本文为该系列第一篇。

#女子劝邻桌勿吸烟被泼不明液体# 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榜之后(详情点击:声援肖美丽,反击性别恐怖主义),当事人肖美丽开始不断收到媒体的采访邀请。她和伙伴们都感到有些惊喜,因为她们正“为一个议题而发声”,并让它成功获得了社会关注。
没有人想到,这件事会在一天之内,给她们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一夜之间,从上热搜到被网暴
“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暴怒了。”
张累累回忆3月29日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天她和伴侣肖美丽,大兔(郑楚然)、糯米(化名)等几位朋友一起在成都一家火锅店聚餐。大家都是女权和性别领域相关的工作者,“聊天的内容还是非暴力沟通”。
谁知当晚,他们因为劝阻隔壁桌的男人抽烟受到言语攻击和暴力威胁。因为害怕被打,肖美丽拿出手机拍摄了全过程:男人一直在大吼大闹,骂他们是“神经病”“生不出孩子”,要抢他们的手机,还朝着肖美丽泼火锅油,溅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视频里,对方说了一句“不抽烟还是男人吗”。后来视频公布后,这句话受到了很多人的嘲讽。从事性教育工作的糯米敏锐地察觉到,这其实是一句非常直接的、针对他们同伴性别气质的攻击。和他们同桌的一位男生说话语调“比较温柔一点”,他开口劝说之后,对方就质问了一连串“你什么人”“男的怎么这样讲话”。糯米非常生气:“他一讲话他们就这样攻击他。”
之后他们报警,男人当着警察的面对大兔推推搡搡,去警局的路上,张累累一直在试图隔开她和男人的距离。在警局里,男人看着糯米,说了一句“你这个妹还蛮乖的”。“乖”在四川话里面是“听话”“可爱”的意思。他很明显是喝多了酒,这句话夹杂在一大堆含混不清的句子里面,糯米他们到现在也没明白他当时想表达什么。
调解没有结果。当晚肖美丽在微博发布视频,公开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糯米第二天早上坐飞机离开成都,上机前刷到了这条微博,下飞机就看到有大量的转发,“因为视频里面那个人很嚣张,真的很可怕”。
大兔记得,“一开始舆论是一边倒的”,网友对在公共场合的二手烟和男性的暴力气质“已经受够了”,都很有共鸣。肖美丽很对视频收到的关注感到惊讶,她原本以为“不会有人转”,“顶多转2000条我就满意了”。她看着转发量从5000涨到6000,又到8000,四川本地的媒体开始联系她,于是她第一次成为了“社会民生新闻当事人”。
30号晚上,视频冲上了热搜,更多的媒体找上门来。肖美丽收到了北京青年报等主流媒体的采访邀请。她和张累累都觉得奇怪,私下开玩笑说:“咱们没有新闻可以报了吗?”后来回想起来,肖美丽觉得自己“错误地估算了视频对别人带来共鸣的效果”,也低估了它对另一些人的刺激。
有人在微博上留言支持,也有人发私信辱骂她,都是一些直接的人身攻击和荡妇羞辱。“说我该被泼流酸,祝我爸早点死,祝我死全家这种。”肖美丽关闭了私信和陌生人评论功能,发了一条声明:“我也是成都人,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攻击成都人和四川人。”“很多人看到我之前的微博关注女性议题,骂我是‘拳师’。我很骄傲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女权的意思是性别应该平等,而且我们应该为此努力,这没有什么好骂的。”
大兔和肖美丽的合影
(本文图片如无说明均为受访者提供)
31号早上9点,糯米回到工作单位,在办公室和同事聊起这件事。做新媒体的同事问她要不要出来公开回应,说不定能带着公司上热搜。糯米拒绝了,因为“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出来公开说这些话,是要遭受非常多的暴力和非常多的攻击的,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办法承受。”
此时肖美丽已经受到了有组织的网络暴力,有人开始扒她的个人信息和过往经历,四处刷屏说她是“gang独”。过了不到十分钟,糯米发现,肖美丽的微博账号消失了。
“你们老板收了LGBT多少黑钱”
对于当晚在场的几位伙伴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任何一个理由,这件事情会有一个坏的结果”。虽然有一瞬间担心这件事会像其他的热点新闻一样,在处于舆论中心后发生所谓的“反转”,但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应该被指责的事情。
攻击者从肖美丽的微博相册里找到了一张2014年的照片: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风雨中抱紧自由,pray for HongKong”。这张照片被当成她“gang独”的证据四处传播。看到信息的时候,肖美丽第一反应是“我怎么会有这个照片”。她特地去搜了一下2014年香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才想起来:照片是朋友委托她拍的,引用了Beyond乐队为纪念曼德拉所创作的歌《光辉岁月》,拍摄初衷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不要有任何人受伤害”。
她觉得这句话没有问题。“那是2014年,当时根本没有gang独这种概念。那句歌词从哪里都看不出有gang独的含义。”但她还是感到恐慌,“是一种直接被暴力震慑住的感觉”。还有人说她是“CIA培训的特工”。肖美丽觉得这些都特别荒谬,但是这些语言“就像是拳头一样,打在身上还是会痛”:”他们扣的帽子是很难去辩解的。”
警察叫她去派出所做笔录,对她态度很友善,“基本是保护的态度”。路过的警察对她说:“我老婆去现场听了你的演讲,回来可激动了,跟我讲了好多,说你真不错什么的。”在肖美丽的要求下,派出所找了一位女警察陪着她。这位女警察后来私下也对她说,“从个人来讲,觉得社会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最终警局协调的结果是对方向肖美丽道歉,并赔偿了干洗费。晚上,警察还特意打电话确认她有没有被人上门骚扰。
但肖美丽想到自己被网暴的事情,当着警察的面也控制不住眼泪。从派出所出来回家的路上,她还不断收到媒体的采访电话。她觉得自己此时难以面对电视台的拍摄,于是只接受了电话采访。记者问她:“你多少岁了?”肖美丽走在路上,一边哭一边说:“我30多了……”
31号晚上,她登出了与大兔合办的淘宝店“独品商店”的客服账号,因为她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工作了。
微博网友根据网络公开信息整理肖美丽过往参与的倡导行动,反击对女权主义者的政治污名(上下滑动查看全文)。
肖美丽的微博被炸号之后,攻击者的矛头指向了大兔。她在微博收到私信,骂她是“gang独”“tai独”“法lun功”。她和肖美丽在纽约文化沙龙做演讲的海报被找出来,上面打了一个红色的大叉,写着“gang独双姐妹”。大兔说:“好像这样就可以定我一个罪一样。”
有人发现大兔是BBC2016年“百名巾帼”的获奖者,认为她“跟BBC有关系”。大兔觉得特别好笑:“BBC是一个媒体啊。”另一个攻击她的理由是,她和朋友曾在2015年因为策划反性骚扰活动被刑拘。“他们对于我被刑事拘留这个事情特别的兴奋,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政治污点。”但实际上她们未被起诉,而是被无罪释放了。
因为肖美丽不再使用客服账号,淘宝店后台收到的信息都去了大兔那里。凌晨的时候她们视频通话,肖美丽看见大兔“哭得很惨”,才知道骚扰已经蔓延到了淘宝店。大兔收到了非常恶毒的诅咒:“全家都死,被枪毙,我的妈妈要被奸死之类的。”她心想:“就算是真的gang独,ta的妈妈也不用死吧?”
第二天,4月1号,张累累接替她们成为了客服,那是她们被攻击得最严重的一天,“全天收到的全部都是骂我们的”。经过商量,她们决定请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来做轮班客服,减少一点精神压力。
轮值的伙伴收到辱骂信息后,会替她们拉黑骚扰者,然后把聊天记录截图发到客服群里。对大兔来说,这样虽然还是会看到攻击的言论,但她不用亲自经历“等待-查看信息-拉黑”的过程,感到轻松了一些。
大家一边在群里分享信息,一边对其中特别“愚蠢”的言论进行一番嘲笑,这也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凝重。一个用户名叫“商业战士”的人质问:“你们老板拿了CIA、BBC、LGBT多少黑钱?”大家看完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回复:“LGBT是什么国际组织吗?”
“独品商店”后台受到的部分攻击留言
也有很多人在用不同的方式支持她们。那几天淘宝店多了一千多份订单,“实在是太多了,比双十一还多”。有人什么也没买,拍了一百单运费,“相当于直接送钱”。平时只有肖美丽的妈妈一个人发货,一下子忙不过来。肖美丽和张累累临时赶回老家,连着打包了两天,订单还是“没有减少的迹象”。轮值客服不停地为发货慢道歉,收到了很多温柔的“不急”“加油”“要撑住”。而在微博上,朋友和陌生人们冒着炸号的风险替她们说话。
肖美丽觉得,自己在家里发了几天货,“也挺好的”。那几天她几乎与网络隔绝,做包装的体力活既让她手上有事可干,也缓解了她心理上的痛苦,迫使她“一定要去听到支持的声音”。她很感谢为她们发声的人,因为现在替她们说话“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不管是直接地还是间接地来表态支持我的那些人,我觉得都是有高尚品格的人。”
大兔指出,她们没有办法在网络上打舆论战:“因为我们不是买水军去做一些虚假的攻击的那种人。而且这也行不通,因为新浪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攻击她们的很多是刚注册没多久的小号,一些账号背后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支持她们的人是在真情实感地发声,或者“用钱包来投票”。“所以我们特别地感动。”
然而好景不长。4月2日,大兔的微博账户显示被冻结。关于她的谣言还在微博大规模传播,但她无法通过微博发布任何信息了。4月7日,“独品商店”一款已经上架了几年的手机壳疑似受到投诉,被判定为“严重违规”。一天后,店里所有带有“女权”字样的产品全部被判定含有“违禁信息”,被迫下架。与此同时,至少三位曾在微博公开为她们说话的伙伴被举报炸号。
“独品商店”首页,肖美丽设计的“女权主义者长这样”的T恤目前已被下架。这款T恤从2014年至今卖出了2000多件,一度成为女权主义者之间心照不宣地“相认”的标志,对她们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历史。
有伙伴发了朋友圈,说微博有很明显的偏向性:过往一些男性的厌女言论引起公愤,不管女性怎么投诉,他们都不会被微博炸号;而这次攻击女权主义者的这些大v却“指谁炸谁”。肖美丽认为微博管理者和这些人价值观是相似的。“微博就像一个古希腊的斗兽场”,同时却又几乎是仅存的公共讨论平台,因此女权议题必须进入这个“斗兽场”。她感到自己和其他试图在公共空间发声的女权主义者,“像一头牛一样”被微博捆绑着,任凭其他人拿刀捅她们,“然后它就可以收门票,收流量”。
大兔发现,她很难向别人解释清楚自己正在遭遇的事情。很多人都在问淘宝为什么会下架她们的商品,或者建议她去申诉。她申诉了,淘宝客服像出现程序错误的机器人一样回复她所谓的“违规理由”:“你在介绍页面写了女权,我们平台不建议你写女权;你写了纯棉,我们平台不建议你写纯棉;你写了锌合金,我们平台不建议你写锌合金……”平台用一套“去正义、去逻辑”的方法应对她的申诉,但她们只能在这样一个平台上经营自己的生意,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在她看来,这已经不是“应该通过正常的途径去维权”的问题,这些现象背后,是一整套打压女权主义者的逻辑。“每一个有权力的人,他们都不想行动者在舆论或者实际上得到任何的好处”,因此她们无论做什么,都是“注定会输的那个”。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相互保护
从老家回成都的路上,肖美丽一直在哭,因为害怕她们真的会被抓——攻击者在微博宣称针对她们的举报起效了,“四川和成都两级公安已经高度重视”。张累累意识到,这件事“就理性判断”几乎不可能:“我们没有做任何的事情。”线上的账号已经被炸了,什么也做不了,线下更别说了,“都没有横穿过马路”。
但她理解肖美丽的感受:她处在“被攻击的中心”,有许多延伸出来的恐惧。“当你看到几百条信息都是这样的时候,你会觉得这种暴力还是对你整个身心有直接的冲击的。”
张累累的任务是起到“隔离带”的作用,在肖美丽需要休息的时候帮忙保管她的手机,避免她接受过多的负面信息。但她自己也开始对微博产生恐惧。“如果不了解的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一段时间经受了什么。”她觉得那些攻击者其实也是一个相互抱团的小圈子,影响力并没有那么大,但精力旺盛,不断地形成阴谋论,然后组队去举报、攻击别人,“感觉就是很多人的全职工作”。她担心之后女权工作的开展,只要稍有影响力,就会再次被攻击。
糯米在微博声援肖美丽
作为亲历事件的人之一,糯米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看到大兔被攻击的信息之后大哭了一场,不停地在朋友圈和微博发支持她们的信息。之后她联系肖美丽,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肖美丽请她帮忙找控烟相关的公益组织,把收到的部分赔偿金捐出去。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觉得朋友们因为她们的勇敢,承受了完全不该由她们承受的代价,尤其是肖美丽。“她很有行动力,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把视频也剪出来了,尽量地去还原了那个故事。但她得到的是什么?什么也不是。
她像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一连串或熟悉或陌生的账号从微博上消失。她一个一个地数:肖美丽炸号之后是大兔,大兔之后是成都小组“CatchUp性别平等姐妹”,之后是活动家吕频,再之后是女权行动者梁小门和麦子……有人说:“就像一场针对女权主义者的屠杀。”
美丽在朋友圈呼吁大家发声支持被网暴的伙伴
在大兔看来,这就像古代刑罚里的“连坐”:“好像所有跟我们有关系的人都要被弄死。”这件事给她一种“又恐怖又惨又滑稽”的感觉。
自从遭遇网暴之后,她一直处于非常耗竭的状态,一边要应对外界的信息,一边还有日常的工作要处理。但面对朋友的时候,她没有太多的情绪失控,反而和平时一样,坚持说了很多冷笑话。
她最近经常回想起一件事:2015年她刚从看守所被释放的时候,爸爸为了劝她以后“远离危险”,不再做女权和NGO的工作,带她去找了一位神婆。这位据说是被开国大将军上了身的神婆,好像刚从网上查过资料一样,清晰地指出她“最近肯定被抓过”,告诫说“以后可不能做这些东西,要乖乖的”。大兔的爸爸推推她,说:“你快问她,你以后还能不能做NGO?”
大兔这样问了。神婆回答:“绝对不可以!”“NGO不是好东西!”大兔反问她:“可是共青团和妇联都是NGO啊?”于是神婆抽搐了,“大将军”离开了她的身体,她醒过来,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所以突然想起来,是因为网络上的攻击者说她和伙伴“与NGO有联系”,所以是“反动组织”“境外势力”。大兔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黑色幽默的世界里面,如果跳出来从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视角去看自己的生活和遭遇,会是“特别滑稽、特别好笑的一部剧”。
“我觉得现实就是那么的荒诞,那么不讲道理,那么没有逻辑。正是因为它没有逻辑,非常荒诞,才会觉得它好笑。但是人不应该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面,它只应该是一部喜剧,一部文学作品,而不应该是每个人现在生活的现实。而我们确实是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面,就会觉得特别的……我想说绝望,但是又好像不甘心把它定义为一个绝望的情境。”
大兔发布在Ins的照片。被网暴之后,她为了缓解心情和朋友一起去健身。
而崩溃的时刻突如其来。有一天她因为处理工作精疲力尽,以至于淘宝后台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变得格外烦人和可怕。到了后来,“连支持的声音我都觉得很可怕”。手机“叮咚”响起一次,她就感到身体的肌肉抽动一次。到了中午,她在给自己煮面,手机却突然间收到了大量的消息。有人在问关于事件的信息,有人在淘宝上骚扰,还有的人发来私信关心。她忙着回复消息,结果面煮糊了。就在那一瞬间,大兔有种冲动,想把锅和碗通通摔到地上,然后“尖叫三分钟”。
她正在面临一种“新鲜的恐惧”。她不是第一次遭遇政治污名,对她而言,这是“无穷无尽,但又不是特别重”的一种痛苦。但网店被攻击,而且面临随时可能被封店的风险,这意味着她有可能失去几乎是唯一的收入来源。“作为一个30岁的人,我确实有很多经济上面的压力,所以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是很大,而且很恐怖的。”
每当她试图去想一些行动的策略,和应对危机的方法,就发现大脑“被这些伤害塞满了”,在恐惧中难以转动。“这真的很难,可能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更没有答案。”
2018年,自媒体“酷玩实验室”造谣大兔等女权主义者“组织跨国卖淫”,大兔为此开始漫长的起诉。当年曾参与造谣的部分微博账号,此次也参与了对女权主义者的人肉和攻击。
美丽也做好了淘宝店可能会被关停的打算:真有那么一天,她只好把剩下的产品放在其他渠道卖掉,然后注册一个新的淘宝店。“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看了“卡夫卡松饼君”相关的报道。这是一位因为肺癌去世的视频博主,生前曾因反驳别人对自己身材的评价而遭遇长久的网暴,直到她死后也没有停止。肖美丽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一个“喷子”面对媒体采访时表示:“正10度”和“负10度”的刺激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负10度”会让人感受特别强烈。“所以松饼君不喜欢别人评价自己的身材,和去反击别人对她的那种攻击,对他来说是‘负10度’的一个评价。”
她立刻意识到,松饼君遭受的网暴“和性别相关”,并且联想到自己和朋友的遭遇:在火锅店因为劝阻吸烟发生冲突的全过程中,跟对方比起来,她们“态度是特别好的”,但是周围的围观者,和网络上的一部分人,还是批评她们“不应该拍视频”“说话阴阳怪气”。“我只是录一个视频来自我保护,这对他们的刺激就是‘负10度’的,但是那个男的泼东西、骂我们,对他们来说可能就只是‘负2度’。”
如果我是个男的,事情绝对不至于这个样子。或者我是一个“不女权”的普通女的,可能也不会这么糟糕。他们其实憎恨的就是不符合男权规范的女性,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们的立场本身就给他们带来带来了一种特别强烈的刺激。”
让她感觉意外的是,父母和所有的亲戚都支持她,觉得她没有做错。妈妈还安慰她,万一淘宝店真被关了也没关系,“她还养得起我”,只要人是安全的就好。这让肖美丽有了一点信心:“连我家里的人都知道我没有做错的话,可能很多普通的人也能明白,那些人攻击我是没有道理的。”
接受访谈的时候,肖美丽在戳一个猫毛毡
最悲观的时候,糯米会怀疑他们那天是不是不应该走进那家店。她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如何发展,还要炸多少个号,还会影响多少人。“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使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们,但我们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回击他们。”“我们应该专注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面。他们不觉得社会会变好,但我们相信社会会变好。”
女权主义者群里,大家在相互安慰:“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大家要保重。”“互相保护,人人有责。”肖美丽和大兔的伙伴雷雷在担任轮值客服、接收了一天的言语暴力后,在“客服日记”中写下她的困惑和答案:“作为女权主义者,我们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是面对日常的暴力,我们又该如何保护自己,重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呢?
“……微博和淘宝和这些成群的网暴者站在一起,攻击女权主义者,不让她们发声,阻挠她们合法经营。这些暴力都需要被揭露。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希望大家可以持续支持女权行动者。
“这个世界需要女权主义者,只要大家还站在一起就有希望。”
*其他遭遇网暴和炸号的女权主义者的故事将在下一篇中继续讲述,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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