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故事,
是我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
写得百感交集。

因为真实,关于婚恋的启示更明显。
我第一次见她,是2016年。
那时,她穿着连衣裙,开着宝马,来和我们聚会。
聊了什么已经忘了,只记得四个人的局里,她最为媚力四射。
“你知道吗?泰国红灯区里那些表演,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此后看她在朋友圈里晒自拍,红唇,长裙,卷发一丝不苟地披着,背景是各国名胜。
三月在美国,六月在欧洲,冬天又到了夏威夷。
瞻之在此,忽焉在彼。
全世界各地都是她。
我一度以为,她是天之骄女,活在每个人的羡慕中。
其实世间哪有完美的人生。
每一种光鲜的背后,都是不可见、不可说的阴影。她也一样。
她叫秦。
生于底层。
因家庭负担沉重,她早早到广州谋生。
其中艰苦自不必说。
但青春的荆棘地里,无论多贫瘠,爱情还是不依不挠地开花。
在公司里,她认识了一个男孩。高,帅,会弹吉他,唱起情歌时,山川湖海全要融化。
他就是孟。
秦那时年轻,凭着一股孤勇,主动追求,不由分说地拿下。她站在他面前:“我喜欢你。”
他看了看她,拉住她的手,说:“走,吃饭去!”
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恋爱,甜蜜得无以复加。
他会在在秦晚班时,执着地等她。
也会在各个场合表达他对她的所有权。
有一回,秦在大街上遇见一个男同学,因好久不见,一起兴奋地聊了几句。
孟在不远处看到,吃了醋,忽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扳过她的脸,当众吻她。
她那时以为,这种霸道的温柔,邪魅狂狷,迷人至极。
用当今的话说,男友力简直爆棚啊。
但她没想到,这是暴力的开端。
孟和她一样,来自农村。
从小没有母爱。
父母一起同居多年,没有结婚,但生了三个男孩,他,大弟弟,小弟弟。
之后父母争吵不休。
有一天,母亲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是亡命之徒,蹲过监狱。
孟打记事起,就听到有人总是骂他们兄弟,“有娘生,没娘养”,或者说“他爸是坐牢的”,甚至侮辱他们“全家都是做贼打洞的”。
兄弟三人在歧视中长大,一直很自卑。
而为了掩盖自己的自卑,他们也学会了暴力。
他的两个弟弟,中学辍学,在社会夹缝里混日子,先后也入了狱。
一个因为斗殴。
一个因为抢劫。
他自己呢?
那么高那么帅的孟,同样是狂躁的化身。
有一回,秦去参加聚会,喝了点酒,回出租屋时已是晚上12点多。
一推开门,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
孟满眼血红,整个人像头暴怒的、一触即发的狮子。
秦大吃一惊。
问他:“你怎么了?”
他扑上来,捏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上哪鬼混去了?跟哪个野男人勾搭在一起?说!”
她吓得睁大了眼睛,眼泪滚滚而流。
可是,孟仍未住手。
他像一头疯狂的兽,必须发泄完毕,方有可能渐渐安宁。
他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推到墙上,要将她捏碎,要把她捏成齑粉。
她感到呼吸困难,开始求饶:“孟,我没有,我没有,你吓到我了......”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停下。
这是孟第一次对她下手。
那一次,秦默默收拾东西,搬回公司宿舍。
可是,还没等她安顿好,孟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就走。
他说:“你不走,我们就一起从这5楼跳下去。”
她的内心里涌上20%的恐惧,10%的不舍,70%的窃喜:原来孟还是爱我的,他是离不开我的。
就这样,她又拎着行李,回到他身边。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非常疯狂。
仿佛是为了赎罪,也仿佛是为了证明。
他说了很多情话。
比如,“我从没像爱你这样爱过一个女人。”
“你不要离开我,你离开我,我就活不成了。”
秦把头埋进他怀里,回报以温柔,以深情,以泪水。
日子就这样惊心动魄的过着。
时而激情如火,偶尔倒戈相向。
她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时间会打上补丁,删除恶意插件。
但真正的生活里,哪有奇迹会发生!
孟的暴力控越来越明显。
他会在不如意之时,将拳头砸向墙壁,砸得满手淤青,或者鲜血淋漓;
他会在秦忤逆他的意思时,突然暴怒,眼睛里射出杀人犯一样的目光。
秦28岁那年,开始自己做生意。
她英文好,认识了不少外国客商。
对方也喜欢她,觉得秦身上有泼然的风情,负责的态度,很愿意合作。
她一边在国内找厂家供货,一边与外商进行洽谈,一边跟进质检、运输和海关。

她越来越忙,钱也赚得越来越多。
1年后,她对孟说,要不,你辞职帮我吧。
孟答应了。
他们一起在外贸生意中打拼,秦为主,孟为辅。
渐渐地,有了自己的团队,有了自己的公司,别人称呼他们,都叫“总”。
不可避免的是,秦的应酬也多起来。
她会为了拿到一个订单,陪客户进出娱乐场所,直到深夜方归。
每逢此时,孟就会大发雷霆。
他会堵住她,要一个说法。
也会不顾场合,跑到她的饭局上,阴阳怪气地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某一年,秦决定分手。
孟忽然在她面前下跪,又是求饶,又是威胁:“我离不开你......如果你分手,我就杀了你全家。”
秦执意要走。
孟忽然就出手了。
他狂掴她的脸,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猝然推倒在地上,然后拳击她的背腹,踢打她的身体。
她的嘴角渗出血迹。她的头嗡嗡作响。
她感觉自己像一袋垃圾,躺在地上,承受着最凌厉的恶意。
她开始还喊叫,后来一声不吭。只想死。
她不觉得疼,只是屈辱和愤怒,以及心如寒冰。她铁下心肠,要么死,要么分手。
可是,就在那晚,孟再次疯狂地要她。
她不争气地屈服。
他深入她,她像被唱针触及......发出吱哑一声,旋律涌动。
身体在歌唱里。
繁花绽放,他来的时候,盛大无比的春天就降临。
她怀孕了。
秦多年后说起此事,说,这是命。
他们交往三四年,从来没有怀过孕。但在分手前夕,居然怀上了。
然后就考虑结婚。
孟跟秦回老家,去见她父母。
在秦家里,他见到了她温慈的母亲,他说:“妈,我从小没有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妈了。”
秦母亲,一个本分又短视的乡间妇人,看见这样漂亮又嘴甜的男生,心花怒放。
她说,往后你要照顾好秦,她命苦,脾气有时不好,你要多包容。
她在孟进门的第一天晚上,做了一大碗糖水荷包蛋给他单独吃。
秦说,我妈太喜欢你。
在秦的老家,新女婿上门,丈母娘对你是否中意,不会直接说,会用曲径通幽的方式来表达。
这种方式就是糖水荷包蛋。
但即便如此,孟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领证那天,孟和秦一起去民政局,工作人员问:“带户口了吗?”
孟说:“没有。”
“没有那就回去拿吧。”
他们被撵了出来。
孟打电话给家人,让他们帮忙寄户口。
结果,不知是对方慢了,还是不能,他忽然怒气上涌,气得脸红脖子粗,拿起手机就疯狂地砸砸砸。
秦父母都吓了一跳。
但农村保守的、无知的长辈,只觉得女婿脾气大,却并不觉得这种婚姻不能开始。
就这样,等到几天后户口寄到,他们领了证,结了婚。
此后,秦成了孟的妻子,余生都动弹不得。
她走向宿命般的悲情。
结婚以后,他们在广州先后买了房。公司的生意一度也做得风生水起。
孩子出生,是一个女儿,取名林珍。
这是秦取的名字。
可惜,她不是孟的珍宝。
孟一直希望的,是一个儿子。
他对女儿的来临,并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漠,像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秦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孟就已经不太回家。
他说公司忙,自己得去看一看。
但员工说,孟总很少来。
有一天,她接到电话,电话里的人说,你得盯紧一点你老公,他好像外面有人了。
秦脑子轰地一声,人开始发抖。
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哦,我知道了。谢谢。”
其实孟那些年的状态,都已暗示了出轨的发生。但当它真的成为事实,她还是整个人又炸又麻,像被电击,震得哆嗦不已。
她不是一个按得住性子的人。
在挂断电话后,立刻给孟电话。
孟说,胡说八道什么呢?没有的事。
他返回家中,抱着她,说不可能。又是赌咒,又是发誓。
人就是这样,哪怕铁证如山于前,也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秦软了下来。
她看着孟,喃喃说,你不要欺负我们母女。
然后泪如雨下。
她紧紧攀着他,好像边上有深渊,一松手就会掉下去似的。
是谁说,女性的悲剧,往往从动心开始。
如果无情,或者无欲,烦恼能减去80%。
秦不行。
她有幻想,有奢望,一次又一次地原谅那个人。
但生活从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有所收敛。
更大的可能是,你越退,他人越进;你越软弱,他人越盛气凌人。
孟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
关于他在外面的传闻,秦听到的版本也越来越丰富。
终于有一天,孟承认:他嫖过许多次,也外遇过,甚至为其他女人倾心倾意过。
他说得无比坦诚,将最隐秘的隐私都悉数告知。
秦心头一热,也说到了自己婚外的情人。
她说,内心最苦的时候,她遇见一个离异男人,秘密地好了。
她还说,要不,我们离婚吧。
这样的婚姻对于彼此,都是一种束缚。家产虽然大都是秦打下的,但她愿意分他一半。
可是,成年人的婚姻,哪有这么容易解体。
孟说,他自己就是孤儿,不想孩子也无父或无母。
他坚持不离婚。
不离婚,问题又一直硬硬地存在。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两条路:
一条是继续暴力和冷暴力;
另一条,就是互不干涉,各玩各的,任由婚姻名存实亡。
孟是大男人主义者。
他接受不了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
于是,只有继续暴力。
而秦的婚外情,又直接导致孟的暴力升级。
他们无数次争吵。
大打出手的,唇枪舌剑的,讥讽贬损的,互掴耳光的,生生不息地出现于生活中。
有一回,孟一手拉着秦,一手拉着女儿,在厨房开煤气自杀。
他红着眼,像头野兽,说:“都别活了。”
他亡命之徒的气质越来越明显,说过要杀了她父母,也说过要怎么怎么着女儿。
以至于后来,秦请律师准备起诉离婚,都没有律师敢接她的案子。
他们说,另请高明吧,你们这个......太复杂了。
孟不知是太精明,还是本能如此,他在暴力之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秦知道,孟说的,真的能做得出来。
她听说他买了一瓶浓硫酸。
她听说他藏了一把开了锋的刀。
她看到江歌案时,觉得陈世峰如此熟悉,因为气质与孟简直一模一样。
能怎么办呢?人生走至此处,竟然无路可走。
秦说,我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她不再对抗。
生活从暴力,终于转向了冷暴力。
没有性。
没有爱。
更没有沟通。
长达一年时间,孟和秦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与孩子有关的、必须交流的那几句。
秦也不再奢求。
她依然在远游,只是内心风景枯槁。
她依然明媚如花,只是无人知晓,她寂寞如雪,孤独如风。
人们觉得她是风情万种的女子,在社交场呼朋引类,歌吟笑呼,极饮大醉;
也觉得她是文艺女富婆,开着保时捷,不管不顾地奔赴远方。
不曾想,鲜妍的背后,全是不堪入目的悲愁。
我曾问她:“就这样了么?”
她说:“就这样了。也许......还有奇迹。”
“为什么会走到这样?你有钱,有貌,该有的一点不缺......”
“当时太小了,心态不成熟,踏入了一个坑,想拔也拔不出来了。后来还生了孩子,沉没成本越来越大......就这样吧......”
也不怪她。
刚认识孟时,秦不过20多岁。
那么年轻,未来云遮雾罩,什么也看不明白,怎么懂得选择。
说到底,晚结婚,多挣钱,多念书,原生家庭还要好,这样的人,才有更大的概率,拥有好婚姻。
然而能做到这样的人,世间罕有。
苍黄的天底下,屑屑而行的,都是面目不一的病人。
那个午后,秦坐在咖啡厅的灰色沙发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说:“写出来,以我为鉴。”
窗外,广州的天色苍蓝而长远。
日子看上去还有很多。可属于他们的好日子,似乎没有了。
所谓人生啊,不过走马观花——
骑在脱缰的马上,我们看见的皆是浮光。
一切甜蜜而苦短。
一切仿若春梦。
四季烟火之间,许多人来了,许多人走了。
酒宴未散时,最先动心的女孩早已离席,在一场婚礼之后悄然消失。

歌也不错
打开听听吧
与文章的余韵更配哦
你的每个在看
我都认真当成了喜欢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