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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王言月
北京今年的春天来得不怎么干脆。在经历过几回降温、几次徘徊不前的沙尘、几场绵绵的阴雨后，最近的气温终于稳定在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水平。和今年春天一样拖拖拉拉的我，终于抽出时间，开始整理那四季模糊、凌乱不堪的衣橱。

《穿prada的女王》剧照
整理衣橱，大概是换季时最有仪式感的事情了：先将悬挂了一个冬天的羽绒服叠好，装进袋子里送去干洗店；再将厚毛衣、抓绒裤、长围巾码放整齐，塞到衣柜的最底层；最后，把春夏季的薄衣服置于最显眼、最容易取到的位置。整套流程下来，就像一场郑重其事的季节交接仪式。
我在衣橱中开辟了一个区域，专门用于收纳我的裤子。我盘点了一下近两年我爱穿的裤子们：一条浅色水洗宽松牛仔裤、一条米色阔腿裤、黑色与深灰色直筒九分裤各一条、一条黑色冰丝运动长裤……
总之，作为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奔三大龄女青年，我常穿的裤子具有鲜明的特点：舒适、宽松、不紧绷。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时尚达人老佛爷的一句话：“宽松运动裤代表失败的人生，如果你承认人生失败，那就穿吧。”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在老佛爷的眼中，穿宽松运动裤之所以失败，不仅因为它缺乏美感，与时尚绝缘，无法凸显任何的身体曲线，更因为这意味着放弃身材管理，任由脂肪堆积、赘肉横生。如果老佛爷有一部时尚字典，上面对宽松运动裤的解释一定是这样的：loser的衣服，适合那些甘于肥胖、懒于改变、不思进取、自欺欺人的人穿。
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衣服界，宽松运动裤会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美国形象顾问乔治·布雷西亚在《改变你的服装，改变你的生活》一书里提到，一位极其美艳、气质绝佳的百老汇演员，过去常穿一条不起眼的运动裤和沉闷的高领衬衣，于是“一下舞台就变成了路人”。后来经过乔治的指导，女演员买合身的裙子，穿热裤和高跟鞋，个人魅力值迅速提升。
《穿prada的女王》剧照
所以他建议读者，放弃大码松垮的衣服，扔掉老旧的宽松长裤。他说，“如果你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而穿衣打扮，你自然而然就会处在自己的最佳状态。”
其实在过去，我也是一个“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而穿衣打扮”的女孩。
高中时代没有穿衣自由。平常在学校，大家都得穿校服。那是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从头到脚，松松垮垮，一马平川，直筒筒地包裹住全身。开学初买两三套，整个学期每日轮换着穿，天天重样，单调枯燥，一如高中的生活。我当时爱美，也学着邻班几个漂亮姑娘，偷偷跑去裁缝店，将裤腿拉紧改短，算是青春期最大胆的一次叛逆。
《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剧照
上了大学，终于摆脱穿了三年的运动套装，我宿舍的衣柜里便塞满了各式新奇、张扬、时髦的衣物。除了上体育课，我其余时候绝不穿宽松的长裤。春秋两季，我爱穿紧身牛仔单裤，裤型一定要能够提臀和修饰腿型；冬天会视温度穿厚度不同的贴身长裤袜，外头裹一层呢子裙，再搭一双紧绷的高筒靴。
夏天则是属于热裤和迷你裙的季节。我常穿一条短裙，露出两截白花花的大腿，踩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在图书馆里，目不斜视，却暗暗期待两旁的哪个谁抬眼看我一眼。
那时二十岁出头，年轻的肉体刚刚完成发育。虽然还青涩稚嫩，却急急忙忙地想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像一朵开得热烈、饱满的花，使劲地张开每一片花瓣，要获得全世界的驻足和瞩目。
《欲望都市》剧照
但平心而论，穿紧身裤一点也不舒适。我的肤质敏感，容易对纺织面料过敏。只要穿紧身裤，行走时从腰到脚踝，每一寸与裤子接触的肌肤，都会因摩擦而发痒。那种感觉，就像无数的小虫子在腿上钻来钻去。有时走在路上实在痒得难受，我只好停下来缓一阵，或到无人的角落抓挠。即便如此，为了美，我还是咬咬牙，努力忍受穿紧身裤的不适与尴尬。
后来毕业开始工作，学习做一个稳当、妥帖的大人，穿衣风格少了几分恣肆，不再那么飞扬。更重要的是，工作使人焦头烂额，挤压了许多松弛的时刻，我再不愿用紧身裤勒着自己了。于是近些年，我开始购入各种材质与面料，颜色款式不一的宽松长裤。我的紧身裤们逐渐失宠，从衣柜的核心区域退居到底层角落里。
但不得不说，穿宽松长裤一时爽，一直穿一直爽。
首先它舒适又健康，解放了双腿，不会压迫血管，刺激皮肤。走在每日的漫漫通勤路上，一条舒适的宽松长裤让我健步如飞，像踩一朵五彩祥云，脚步轻盈，三步都能并做两步走。更妙的是，没有紧身裤的束缚以后，腿部的每个细胞都自由，每个毛孔都能畅快地呼吸，行走时腿部发痒的问题迎刃而解。
《三十而已》剧照
除了舒适健康，穿宽松长裤另外一个好处是方便。穿着它，你可以无拘无束地做任何动作，跑跳蹲踢蹬，甚至就地劈个叉也可以，不必担心幅度过大导致裤子尴尬裂开。出门晚了几分钟害怕迟到，在地铁口扫一辆自行车，骑上就可以大步蹬起来。有时遇上一阵曼妙的风，呼啦啦灌进裤管里，舒展松弛的感觉从腿部蔓延至全身，会顿感自己自在如风，随处可栖。
仔细想想，从紧身裤到宽松长裤，发生变化的不仅是穿衣喜好，还有心态。人在年轻的时候莽撞而张扬，急于证明自我，希望成为人群的焦点，让所有镁光灯都打在自己身上。借由穿衣打扮也好，通过言行举止也罢，其实都是在争夺他人的目光。
归根结底，那是一种不明白、一种不自信——不明白自己是谁，不确信自己好不好，所以才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
《请回答1988》剧照
当青春期走向终结，在穿衣这件事上，相比于取悦别人，我更在意自我的感受。何况，只要善于选择和搭配，宽松长裤也可以穿得好看有风格：比如，黑色阔腿裤配修身雪纺衫，又美又飒，可以说是职场女性的标配；春日里穿一件薄毛衣，束上浅色的高腰宽松牛仔裤，整个人立马变得俏皮可爱，跟春天一样明媚。
在我看来，宽松长裤兼具舒适与时尚，几乎能胜任所有场合。随着年岁渐长，它就越像一袭不可或缺的战袍。穿上它，我就能无所畏惧地驰骋在人生的战场上，见妖斩妖，遇敌杀敌，一往无前又所向披靡。
当然，穿宽松长裤还有一项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好处——遮挡赘肉。
《瘦身男女》剧照
回到老佛爷的那句话，话里隐含的意思是，宽松运动裤代表失控的体重，而失去对体重的控制，是人生失控的开始。我赞同不论男女，都不应放弃身材管理。但是，我觉得掌控人生，并不是非得费劲巴拉地将自己塞进紧身裤里，而是拥有随心穿不同裤子的自由，能够怎么高兴怎么穿，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我而言，当穿宽松长裤是一个主动行为，而非出于遮肉需求的被动选项。我能从这个行为中获得愉悦感，也能结结实实地感觉到，人生的方向盘还牢牢地握在手上。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不常穿，我的衣柜也永远会保留一条紧身裤。偶尔心血来潮，取出来套上，在镜子前端详一番，确认自己还能穿得上，便能高高兴兴地脱下来，换上舒服方便的宽松长裤，继续到人生的战场上驰骋、厮杀。
END
本文作者：王言月
微信编辑：阿田
监制：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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