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临时回家的目的,是探视病危的生父,因为根据医生的说法,“随时有可能离世”。

我的父亲有很多问题,父亲、丈夫、儿子、兄弟这些身份,他全都不合格,但如今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上午去到台州医院,被告知家属探视需要做核酸检测,呈阴性才能放行。

父亲病倒的这段时间一直是妹妹和姑姑在轮流看护,她们知道我来了,就约了主治医师下楼和我沟通,因为有些决定必须直系亲属来拿主意,作为唯一的儿子,这个责任我肯定要承担。

医生开始条理清晰的介绍病情,听了一会我也get到了中心思想,就是父亲目前的情况已经无法苏醒,目前医院这边只能做维持生命的治疗,如果情况恶化,可能要切开气管,送到ICU病房,到时候谁也无法探视,大概能少许延长生命,但治愈是不太可能的。ICU的病房,进去容易,(活着)出来难。

虽然没有直说,但我能听出来,医生的意思是没必要进行过度抢救。

我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已经不能再醒过来了?

“几乎不可能。”
……

晚上,核酸结果出来后,我获准进入病房探视。

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巴半张着,呼吸声十分粗重。医生说他除了脑梗塞,还有严重的肺部感染,现在高烧39度,抗生素也无济于事,所以浑身包裹着冰袋来物理降温。

妹妹说父亲已经昏迷了4天。
由于家庭变故,10岁之后我几乎就很少见过父亲,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大都是青壮年时期。父亲曾是运动健将,参加体制内的游泳比赛,6个项目5冠1亚,还因此上过临海电视台的采访。

如今奄奄一息,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每一口呼吸都显得很艰难。

站在病床前我百感交集,病床上的这个人曾经是幼年的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爸爸,也在我少年时期弃我而去,后来在晚年时期的一些行为令我深深失望和嫌弃,但到了彼此要分别的时候,我内心的感觉十分复杂。

这时护工阿姨上来说该给病人擦拭身子了,她拉上帘子,然后熟练的褪去父亲的病服,进行护理工作。妹妹说由于父亲是重症病人,所以请的是费用最高一档的护工,日薪240,我说应该的应该的,毕竟像我这种坐惯了电脑桌的废人,这种时候能做的也只有出钱。

我诚心诚意的对那个阿姨说了句辛苦了,请好好照顾我的父亲,然后就走出了病房。

……
病房外姑姑和我妈在讨论着后续的事宜。

两个可能,一是父亲能一直挺下去,但医院也不会让你一直住着,毕竟还有其他病人眼巴巴的等着入院。到时候家里面肯定没条件承接,我妹妹只是一个刚刚应届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24小时照顾一个植物人。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送到当地一家专门承接此类病人的医院,一个月费用1.5万左右。我妈看了我一眼,说钱的事不用操心,儿子管了,能活多久管多久。

第二个可能就是父亲挺不下去,那就要提前准备身后事。父亲只有66岁,年纪不算大,因此事先并没有预购墓穴。母亲只能打电话给民政局下面殡仪馆的朋友,把情况说了一下,对方说现在买墓穴和买电影票一样,都是一对一对的卖,很少有散位出售。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可咋办,因为现在没人愿意和父亲葬到一起。又协商了一会,对方说边角的位置有散位,问我们偏一点成不成,我说没问题。
约好了明天一早去现场看。
……
结束完探视,回家的路上,母亲感叹说夫妻一场,原先曾经很恨他没有尽到抚养义务,但现在看到人都这样了,又觉得他很可怜。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任女士的头说,老娘们你争取多活几年,也好多享几年你儿子的福,争取看到你大孙子结婚生子。
任女士忙不迭的说,要的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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