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我们团结在一起的是悲伤,更是愤慨。这一盏盏不仅是缅怀生命的烛光,更是我们心中燃起的怒火。
亚裔被看作“肮脏”、“下贱”,从我们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就开始了。我们的祖辈被叫做“黄祸”,说男人们吃老鼠、抽大烟,说女人们都是来卖淫,说他们身上都携带危害白种人的细菌。我们的祖辈用血汗修了铁路,但是迎接他们的是排华法案,说这些肮脏的华人不配做美国人;是佩奇法案,凡是中国女人一律不准入境。华人在美国影视和文化作品里的形象,也长期被刻画成愚昧、猥琐的异类。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华人仍然被当作传播疾病的罪魁祸首。疫情泛滥,昏庸无能的政客把矛头指向华人群体,不遗余力地借用民间的种族歧视转移视线,让无辜的华人当替罪羊。
从第一时间,就有人宣传我们吃蝙蝠汤;从第一时间,就有人污蔑和攻击唐人街的店铺;从第一时间,就有人在街头攻击任何长得像华人的人。
种族主义仇恨犯罪愈演愈烈,终于酿成了亚特拉大的大屠杀,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老弱的女性同胞,她们每个人都是一位挚爱的母亲、挚爱的姐妹,她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热爱生活、努力奋斗的灵魂。
然而,她们每个人也都是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受害者。凶犯的冷血罪行,背后是这个社会长期对于亚裔的“污秽肮脏”的角色定型,是长期对于亚裔女性的“性幻想”的直男癌,是长期对于亚裔“永远的外来者”的排外心态。
总而言之,我们不被当作一个平起平坐的人。我们不仅“不配做美国人”,甚至是“不配做人”。
亚特拉大警方在第一时间为凶手当传声筒,说他有“糟糕的一天”和因为“性瘾”而发泄,这完全是在伤口上撒盐,在受害者的身上再泼一盆污水,践踏她们作为人的尊严。来自凶犯和执法机关的双重歧视,让我们心寒——受害者及其家人才是经历了最“糟糕的一天”,沉痛亚裔社区才是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在人性化罪犯的同时让受害者“非人性化”。
亚裔受够了,这种美国社会骨子里的种族歧视、性别歧视;亚裔受够了,这种一再把同情心立即给予白人屠杀凶嫌而不是受害者的行为。凶嫌的照片和背景故事立即被广泛报道,受害者的信息却姗姗来迟。我们不需要见到那张罪恶的脸,没有任何理由值得我们去理解。
我们关心的是这些受害者,她们的故事,她们的人生,她们所付出的爱和奋斗,她们被家人和朋友怎样地爱过。我们关心的是,她们的人格尊严受到尊重和理解,她们的惨剧让社会反省自身的集体问题。
她们是谭晓洁,从美甲美容做起,如今拥有一家按摩店和一家足疗店,马上要过50岁生日;她们是单身母亲Hyun Jung Grant,韩国移民,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儿子;她们是63岁的Yong Ae Yue,三十多年前嫁给驻韩美军丈夫并迁居美国,儿子也是退伍军人;她们是小业主Paul Andre Michels,案发当天跟丈夫一起过来按摩;她们是华裔女性Daoyou Feng,是韩裔老妇Soon C Park……此外还有其他不幸在场的无辜受害者。
为凶犯的辩解是苍白的,她们不是随机目标,而是有针对的。无视种族因素、无视性别因素,就是对她们的不正义。
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不是“不美国”的现象,而是长期在美国文化里潜藏的病毒,美国社会必须正视这个阴暗面的存在,才能谈怎样解决它。这是另一个泛滥的疫情。美国总统拜登针对仇亚心态的讲话和活动,还有全国政府机关降半旗致哀的做法,都值得赞赏。
但是,他仍然没有直接扯下社会舆论仍然共同维护的一层遮羞布,揭示背后的“仇恨犯罪”本质。如今亚裔攻击事件遍布美国街头,尤其是对于耄耋长者的拳打脚踢,然而这层关于“美国伟大”的遮羞布依然在给这些行为提供保护伞。
美国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一个完美的幻象。美国并不完美,相反还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美国正的伟大之处,在于她能够自我纠偏、面对错误并改进的能力。这种能力越强,就越伟大,一个人如此,一个国家也如此。
仅有缅怀是不够的,法律和文化的改变才是逝者得意真正安息的根本。美国必须对检讨对于“仇恨犯罪”的认定标准,必须对仇恨煽动言论滥用言论自由的事实予以认清,必须对亚裔公众形象的负面代表性泛滥、正面代表性不足的现状提出解答。不论什么族裔,凡是能够一起投入这些努力的人,都是让社会更公义更平等的同盟,都是真正的美国人,伟大的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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