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呦呦鹿鸣
有一件小事,在我手上,忍了好几个月了,因为害怕勾勾连连得罪一批在位者,所以一直没披露。
但,明明我已经有意去忘记这件事了,它却总是时不时自己跳将出来,跳到我面前。
看来是逃不过了。它选择了我:
几个月前,有一个福建的朋友给我发来一张照片。这是一种收款收据:**日报收了一位农民2021年度55份报纸的预订款,每份360元,合计金额19800元。图片上面的马赛克是我打的:
一个农民,在互联网时代,有什么必要预定2021年度55份报纸呢?何况这还是一位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农民,在和线上我沟通时连连道歉自己不会打字,只能靠语音。

原来,这是一个维权者,一直在请求媒体为他发声,但是,如果不付钱,别人又不愿意给他发声。只好以订报费的名义付钱。
问题是,从他交钱的2020年11月到今天的2021年3月,已经三个多月了,报道还没有发表。
这就有点过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一万九千八并不算多大的金额,但对于刚刚经历一次巨额诈骗正在寻求救济的农民而言,就是沉重的负担,需要咬紧牙关才拿得出。而对于这家央媒而言,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在一大堆阅读量送达率很可疑的版面里腾出一个角落发表一段话,足矣。
收钱发文,已经背离新闻监督的初心了;收钱之后不发文,这令人怎么评价呢?
这位农民的维权已经历了7年,最初是立案的,他告诉我说,本来还行,但是,后来办案人员提出将好处费从10%提高到30%;再然后,是被控方的活动;再然后,僵持至今。
也就是说,这些负有扶助受害者惩奸除恶职责的公职人员,试图从受害者身上再割上一刀。
他们已经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了,你们于心何忍?下得了手?就仅仅拿稳了他们求助无门?许多在位者,有案不立、压案不查、有罪不究,拖拖拉拉,就等着维权者、受害者送好处上门,甚至两边竞价。这种行为固然并不鲜见,但也想请这样做的各位,扪心自问一句:您确信用腐败去实现正义可以获得正义?您确信自己可以永远一手遮天、瞒天过海?
多少人,心无敬畏,迷之自信。
回过头来说《收款收据》。我没有公布这家央媒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我认为这家央媒收钱发文是正确的,而是担心,如果我们用力去打击这样的行为,最后,连“收钱监督”的人都没有了——底层的人将失去在体制内发声的最后渠道。
虽然救济渠道是被污染的,而且制度化的污染对于社会来说是更大的破坏和悲剧,但是,对于一个个茫然无助的受害者个体而言,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希望之光。
所以,这张收据是我的心结。我每每想拍案而起,每每又将自己怒气强行压下:起码他们关注到那些寻求发声的人,比那些职责所在却完全无视且心中对维权者充满鄙夷的人,要好得多。
许多媒体负责人关注呦呦鹿鸣,我相信这家央媒的领导会看到这篇文章,也一定会认出本单位的收款收据。希望本文之后,本案能被报道出来。
有的人也许会问:你呦呦鹿鸣为什么不去报这件事呢?你自己都不报为什么还在这里指指点点呢?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因为我这里每天所面对的案件实在太多了,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希望,一切可以为底层发声的渠道都能运作起来。
哪怕它们的运作方式不那么流畅自然。
20210301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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