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利/口述

赵琪琪/撰文
我叫小比利,2000年在湖北出生,在深圳长大。我是斜杠青年,白天在字节跳动实习,晚上在家上网课,有一个5万+粉丝的短视频账号。
我的父亲从事军工行业,母亲在化妆品行业工作。在我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就在不同的城市打工,我是被姥姥姥爷一手带大的。6岁那年,父亲因为外调去柬埔寨,妈妈便辞去工作,带着我去柬埔寨上幼儿园。
我在柬埔寨上幼儿园时期。
刚去柬埔寨的时候,我不会讲英语,连最基本的沟通都不能完成,一年后,我可以和小朋友顺利地进行日常对话,也参加了柬埔寨幼儿园很多有趣的活动。但我在柬埔寨仅待了一年,妈妈便带着我回到了深圳。
柬埔寨时,在爸爸的办公室。
回到深圳后,妈妈去了苏州工作。爸爸因为工作忙有时一年都不能回家,妈妈一年回家一次,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和妈妈靠写信交流,和妈妈讲一些日常的琐事。
没有父母的陪伴,我很害怕上学。那时候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开家长会,因为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我很害怕同学们说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孩。所以,那时候我很少和同学一起玩,性格也很孤僻。
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的照片。
我的初中时代也过得不开心。那时候班里基本分成两类人,尖子生和差生。老师只关注尖子生而差生会形成自己的团体,有时候甚至会和社会上的人有关系。
我属于不起眼的中等生,既没有尖子生的成绩能获得老师的关注,也不想和差生混在一起混日子。所以我在初中的时候自成一派,倒是挺酷,但没有朋友,我还记得每天放学后,教室里常常只有我一个人。
初中时在老家湖北。
父母不在身边,无暇顾及我的成绩,再加上老师施加的压力,学校的氛围,让我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在我印象中,初中时代的回忆总是裹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没有令人快乐的事情。
中考后和妈妈去北京旅游。
初中的经历让我意识到再这样继续混下去,我只能考一个普通大学,开始一段普通的人生,我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中考成绩出来后,我想摆脱掉深圳带给我的不那么愉快的经历,重新开始,于是选择了一家上海的国际学校,为留学做准备。
国际高中采用国外的教学方式,从来没有出过国的我,没想到非常适应。我们采用选课制,上课自由度很高,氛围也很轻松。没有了被人逼迫的压力,我反而找到了学习的动力。
国际高中的课程更加多元,除了上一些基本的必修课,我似乎有了更多的机会去探索学习之外的事情。我参加了很多社团,第一次接触到拍电影这件事。在高一的时候,我选择了一门电影制作课,就是那门课,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放假结束后去上海上学。
在电影制作课上,老师让我们组队拍一部个人英雄主义题材的电影。当时我发现同学们喜欢拍校园电影,因为更容易拍,成本更低。而我经常看一些美国、韩国的科幻片、灾难片和搞笑片,想要拍一些不一样东西。其实那时候我对电影拍摄没有特别多的想法,单纯凭借着兴趣,就快速召集了另外三个小伙伴一起行动了起来。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超级比利》,是一个带着魔幻搞笑色彩的校园故事,又借鉴了美国的个人英雄主义。故事的主人公比利遭受了校园霸凌,有一天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小精灵法师,帮助他解决困境。小比利渐渐感受到了法术的魔力,心态发生了变化,欲望越来越大,想要通过魔法获得一切。小精灵看到他的变化后,决定收回魔法,当比利失去魔法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了魔法,一无所有,于是他反省了自己,明白要通过努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部电影只有十几分钟,故事内容也很简单,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拍电影,很多技巧都靠摸索。我在组里负责了编辑、导演和剪辑三大重头戏,压力更是不言而喻。我们的电影会有一些特效镜头,例如魔法的开始和结束,但是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接触过特效制作,老师给的指导也有限。我就基本全靠在网上自学,看着视频自己摸索做特效,当时感觉是很难的。
我正在拍摄一个日常生活的片段。
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享受拍电影的过程。我喜欢团队合作的感觉,我们四个人进行头脑风暴,把各自的想法集中在一起,渐渐理清整个拍电影的过程。我们在一起看了很多类似的电影,先模仿后创新,一个团队目标一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想要在视觉上呈现与众不同的效果,所以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着重服装的设计,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场景的设置上。我们找了很久,在学校的一个角落找到一块废弃的,很少有人经过的草地,在那里搭建了一个有警察的场景,虽然过程是很辛苦的,但是最后的效果却是惊喜的。
拍电影的过程中,我只是想拍一个与众不同的校园电影,没想到这份课程作业,获得了学校的电影奖。这个故事拍了两集,在两年内一共获得了“最佳历史记录奖”,“最佳演员奖”,“最佳编剧奖”和“最佳影片奖”四个奖项。后来,我的一位老师把我们的电影推荐给了上海电影节,我们竟然也获得了上海电影节的团体奖。
我(右二)在电影节现场。
获奖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原来我是一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但是获奖之后,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认识我了,老师也很鼓励我。不过,最让我开心的是,我好像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和天赋。
或许我并不擅长背书,但是我在电影制作上有想法,敢行动,愿意沉下心来钻研技术,思考拍摄方法。我感觉到,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喜欢的,也愿意去做好。高中三年,我大大小小拍过六、七部短片,从构思、编剧、导演到后期剪辑,每次经历一部作品的完成,我都感到非常的快乐和有成就感。在拍摄的过程中,我渐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拍电影这件事,让我逐渐从初中的不合群和“差生”标签中走出来,我变得自信了许多,也有了目标。因为有了自信,加上老师的鼓励,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充满干劲,对未来充满希望,高中时期我的成绩由垫底,到前五十 ,再到前十,发生了质的飞跃。
我的父母对我一直是散养状态。他们有时候希望我可以像其他乖小孩一样,努力念书,考上好大学,有时候又觉得只要我可以养活自己就好。总体上他们希望我无论做什么,最后可以自力更生,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虽然偶尔他们会对我的决定和想法颇有微词,但我总是会用行动来证明给他们看我可以做到。就这样,在高三时,我想要去加拿大读电影制作的决定,获得了父母的支持。
高中毕业晚会上我和外教的合影。
申请留学的过程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因为我早已订立目标,也积累了不少的作品,当其他同学在忙碌地一边准备语言,一边准备作品的时候,我反而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2019年,我正在高三,短视频开始崛起,我便想要去试一试做自媒体。
我现在在西瓜视频上有5万+的粉丝,也有很高的粉丝活跃度,但在最开始做视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成功。最初,我选择的是游戏主播方向。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个方向已经是一片红海,难以做出成绩,并且特别花费时间,并不适合即将上大学的我。正好那时我即将去加拿大,我便趁着vlog逐渐兴起,开始在网上分享国外的生活和趣闻,这一次,我很快就获得了不少的观看量和粉丝,自媒体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成绩。
2019年9月,我从香港转机,来到加拿大,开始我的电影制作学习之旅。
到达加拿大。
虽然我是在国际学校上学,但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初来加拿大,我的确面临了不少冲击,比如高出几倍的物价和税收,不正宗的中餐馆,不方便的网购等等……也有一些滤镜被打碎,比如在加拿大买电器并没有想象中的便宜。这些都让我觉得挺不自在。不过,也正是这些冲击和差异,给我的vlog带来了丰富鲜活的素材。
在加拿大去参加一个保护地球环境的活动。
一方面是博主事业有了初步的进展,另一方面我的大学生活也正式展开了。
和我预想的有所不同的是,加拿大的电影制作专业在大学前两年,不会涉及到特别多的拍摄练习,而是着重培养学生的理论知识、艺术理解、鉴赏能力、艺术修养等,在慢慢的积淀中让学生逐渐拥有电影感。
在加拿大宿舍拍到的雪景。
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在国外学习艺术会遇到不少的困难。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们去找一部关于加拿大历史的纪录片来看,然后写评论。那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在网上根本找不到资料,我只能去图书馆找光盘,但是现在的笔记本电脑早已不支持光盘,我便只能用图书馆的电脑看纪录片。
好几个周末,我都一整天一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这部没有字幕,影像模糊的纪录片。但最大的挑战其实是,我对加拿大的历史知之甚少,没有相关文化背景,去理解一部古代纪录片对我来说是很困难的,我只能反复的观看片段,去理解纪录片的内容。
学习的过程并不轻松,我的专业也很少有中国人读,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孤单,无法和外国同学产生共鸣,但学习我喜欢的专业,我还是充满了热情。
在加拿大上课。
同时,自媒体在我的生活里变得更加重要。一方面,我喜欢讲故事,制作视频,拍vlog正好和我专业相符,另一方面,我可以向大家分享我的所见所闻,分享让我感到快乐。还有很多善良的粉丝给我留言,鼓励我,这让我很开心也很感动,把vlog做好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2020年的5月,完成上半学期的课程后,我打算回国过暑假。没有海外生活做支撑,我开始思考我的vlog该如何继续。在进行了一些数据分析和商业化的探索后,我决定开始制作一些知识类的vlog,比如如何申请国外的大学等等,让大家通过我的视频了解一些实用性的知识。
回国时,疫情还没有结束,机场每个人都非常谨慎。
因为疫情的特殊原因,当我把回国的消息放在网上后,确实也受到了很多非议,那段时间留学生回国隔离的负面新闻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留言给我,让我不要回来,有些人的话也不太好听。
最初的时候,我心里觉得很委屈,的确有一部分留学生有些过分,只考虑自己,没有想到别人的付出,但大部分留学生,还是心存感恩,没有怨言。但是后来我就想开了,那些人都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做vlog博主对我的锻炼是方方面面的,不仅仅是拍摄能力的提升,也让我有了更乐观和坚强的心态。
回国飞机上的医护人员。
回国前,我便已经开始思索自己要做些什么,才不负宝贵的暑假时光。因为我自己正在做vlog博主,也想到国内互联网的发展非常迅速,我的专业也和互联网有关,我便产生了想要去互联网公司实习的念头,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互联网公司是怎样运营的。
幸运的是,4月份的时候,我便拿到了第一个实习offer,西瓜视频的短视频运营。因为我有经验,短视频运营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
在西瓜视频实习。
实习就像滚雪球一样,有了在西瓜视频的实习经验,很快,7月份,我便拿到了腾讯的实习offer。在腾讯,我主要做了两个部门的工作,电商社群运营和视频产品运营。
腾讯的工作量很饱和,每个人的工作都很多,任务安排得很满。有段时间,我每天都晚上10点下班,如果遇到项目要赶,甚至要加班到凌晨4、5点。
有一回,因为要上课,工作,写作业,我基本有半周没有睡觉,导致急性胃穿孔,一直呕吐,然后去医院打点滴,稍微好了一点之后又继续回去工作上课。
这是我的工位。
12月份的时候,我拿到字节跳动的offer,开始了一个人的北漂生活。在互联网大厂的实习带给我最重要的收获,就是提前感受到了职场和学校的差异。在学校里,我们的每一次学习任务都是对自己负责,而在职场上,每一次任务的结果是对全部同事负责,如果没有做好,将会影响的是整个集体而不是个人。
同时,我也发现,在学校里成绩优秀的同学未必就可以适应职场的氛围,这也让我慢慢的拥有更开阔的角度去思考自己和学校的关系,让我更了解自己。我开始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之处。
到目前为止,一共实习了三个地方。
现在我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10点去公司上班,中午12点吃饭,晚上7、8点回家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开始上网课,从10点开始上课,有时候3点也要上课,上完课以后大概4或者5点上床休息一下,睡几个小时就又要出门上班。
凌晨大家在睡觉,我在家上网课。
刚开始面对这样的生活节奏我非常的不习惯,觉得非常得累,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其实留学生因为地缘的关系,很难有实习的意识,容易活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中。我不想因为出国就放弃实习的机会。我已经在路上,在某些地方看到了希望,我就不想轻易放弃。
在实习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优秀的人,他们给我讲自己的经历,这让我很受鼓舞,曾经我觉得像他们一样奋斗是遥不可及的。但现在,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我比他们年轻,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会变得更优秀,我想要紧紧抓住这一切,创造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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