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6500余字,主要介绍美国制订对华政策的政府机构及其负责人的对华决策思维。
  拜登政府正式上任近一个月,新政府组建非常迅速,负责制订对华政府的机构和核心人物基本就绪。下面我依据公开资料,对拜登政府对华政策制订者、相关机构及核心人物的对华政策思维,简单地做一个介绍。
一、美国总统拜登
  依据美国宪法,总统负责外交事务。因此,虽然由于美国政客主要受主流民意影响,对外政策具有很强的持续性和连贯性,但还是由于总统个人行事风格的不同,带有一些鲜明的个人特色。
  此外,美国政府高级官员由总统挑选和任命,除了开国元老林肯那几位,一般只找志同道合者合作。美国的职业伦理,同样是下级服从上级。下级如果对上级不服,只有辞职一途。当然,对上级违法行为,下级可以公开举报,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打击报复。由于决策伦理清晰,过程透明,任何人想在背后搞阴谋诡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解这点非常重要,否则就会用东方思维看美国,纯属牛头不对马嘴。
  相对于特朗普的刚愎自用,喜欢信口开河,拜登作为传统政客,非常注意听取下属意见,且严格遵守程序规则,极少信口开河或突发奇想——只偶尔会出现口误。因此,拜登公开表达的对外政策立场,基本上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美国总统拜登)
  拜登的对华政策思想,从他上任后到访国务院的对外政策演讲,特别是前不久与中国领导人的电话交流中,看得比较清楚。归纳起来核心思想有5点:
  1、定义中国为美国“最严峻对手”。这跟前任美国政府定义中国为“最主要对手”我看没有本质不同,可能拜登政府认为中国对美国的挑战压力更迫在眉睫。
  2、认为应当与美国盟友联手来应对中国的所谓挑战和威胁。这点跟特朗普政府有重大差别,特朗普更喜欢单打独斗。两者的差别是:拜登的做法或更有力,但决策效率更低;特朗普的做法常常力有不逮,但决策效率非常高。拜登及其核心团队成员在这个问题上,把前任政府说得一无是处,认为他们最终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3、拜登更强调西方人权和自由、民主价值观这些国人极其反感的反动思想,并对中国极其敏感的一些内政问题公开表示“严重关切”。换句话说,相对于更喜欢经济上占小便宜的特朗普政府,拜登政府在触及中国核心利益问题上更加反动。
  4、拜登政府公开强调可以在气候、防止武器扩散和其他问题上与中国合作,但他预设了一个前提:必须是由美国强势主导且对美国有实际利益的情况下。虽然拜登说的是外交辞令,但跟特朗普经常把“好朋友”挂在嘴上相比,拜登对中国的友好热情程度实际上后退了许多,对跟中国合作共赢,怀着极强的警惕之心。这可能是他被中国个别知名国际问题专家所说的“合作双赢就是让中国赢两次”给吓坏了。
  5、在台湾、南海、钓鱼岛问题上,拜登表达的立场与前任无任何实质性区别。注意到国内一些专家的解读跟我这个判断有很大不同,那大约是因为我英文不够好,能看到的资料也少,否则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其他原因。后面我会提到,拜登一上任就成立了国防部对华战略中心这个重要机构,15名成员均由总统亲自任命。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可惜我不敢做任何延伸解读。一切以新华社通稿和官方权威分析为准。
  上面说到,拜登除了有自己的主见,作为一名美国老政客,他善于听取下属的意见,那下面就介绍一下美国政府中与制订对华政策最直接相关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务院、国防部这几个机构中对华政策负责人。
二、总统国安事务助理沙利文
  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简称国安会,不是决策机构,不能制订政策,只是总统有关安全政策的统筹、协调、参谋机构,是与国务卿密切合作协助总统制订长期对外政策的思想库,是为总统提供有效军事安排的事务机构。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会上达成的意见,须经总统采纳,才成为政策。
  自成立以来,历届总统大多很倚重,特别是处理重大危机时,常要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实际上成为美国政府讨论和研究重大战略决策的核心组织。由总统任委员会主席,其成员有副总统、国务卿、美国国防部长、美国财政部长、紧急准备局局长、中央情报局局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及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
  国安会日常事务由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主管。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亦称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是对总统负责的顾问,因此直接由总统任命,不需要得到国会的批准。总统国安事务助理跟国务卿,并列为总统制订对外政策的左膀右臂,重要性难分伯仲(主要视两个与总统的亲密程度而定)。
(总统国安事务助理沙利文)
  拜登挑选的总统国安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跟国务卿布林肯一样,都是拜登长期最得力的助手、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拜登公开表示,两人就是他的影子一样,他对两人的建议言听计从。
  现年44岁的沙利文,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安事务助理。别看此人年龄不大,资历和背景却极为深厚。他是如雷贯耳的耶鲁和牛津大学高材生。2008年起,先后成为希拉里和奥巴马的顾问,在希拉里成为美国国务卿后,他主管美国国务院的“政策规划”部门。2013年,当希拉里退出国务卿的职位后,他成为时任副总统拜登的国家安全顾问。2014年起,他回耶鲁大学执教,2016年他是希拉里竞选团队的高级顾问。
  希拉里称赞他脑子好又可靠,是对美国国家安全所面临的问题“能进行深刻分析的头脑和冷静、眼光敏锐的分析家”,甚至预言他未来能够竞选总统;拜登则说,沙利文能够在复杂的事物当中找到自己的新观点。2018年沙利文曾率团低调访问台湾。
  沙利文的对华政策思维,属于务实的极端反华派,跟拜登的对华政策主张一脉相承。因为此人是学者出身,写了许多对外政策和国家安全方面的文章,理论一套一套的,简单地归纳为如下4点:
  1、认为中国有野心“称霸”世界,首先是要把美国赶出亚洲,成为地区性霸主,不过中国较少盟友,目前尚不具备挑战美国全球领导者的实力,美国宜发挥盟友之间的合力,未雨绸缪,阻止中国称霸全球的野心。
  2、中美之间的矛盾表面上看是经济和地缘政治利益之争,更深层次的矛盾是“民主政权”和“极权政权”之间的对立,不可调和。因为中美之间既有对抗和竞争的一面,又有互相依赖的一面,因此相对于美苏单纯的“冷战”对抗,对美国来讲是一个更大的挑战。美国不能单纯依赖军事上的实力较量,还必须增强自己价值观方面的软实力,否则仍然可能输掉与中国的竞争。
  3、虽然美国过去的对华全面接触政策失败了,但是不能简单将中国定义为“对手”或敌人一味遏制。沙利文认为中美之间将长期共存。美国对华政策的最佳战略,是保持在有利于美国利益和价值观条件下的清晰共存的稳定状态。应对中国挑战,必须发挥美国盟友的作用,形成统一反华战线,“美国的任何战略都必须从其盟友开始”。
  4、在整体有利于维护美国及盟友利益的前提下,美国与中国打交道应当有软有硬,有进有退,精心挑选可以合作的领域,但如果中国触犯到美国的核心利益,美国应当有决心展示自己在军事、科技领域的强大硬实力,绝不能退缩。
  看看,拜登挑选的这位国安事务助理,是不是比特朗普挑选的几个人更有思想深度也更加毒辣?
三、美国国务卿布林肯
  美国国务卿是美国国务院的头头。美国国务院是联邦政府主管外交并兼管部分内政事务的行政部门,直属美国政府管理的外事机构。
  国人一般认为,美国的国务院就相当于我们外交部。实际上,由于美国政府机构没我们这么多,分工没我们这么细,而且政党没有任何公权力,因此,美国国务卿的权力范围比我们的外交部大得多,除了总管外交事务,还参与国土安全、移民与边境执法、对外军事行动方面、制裁外国实体和个人等方面的决策。
  2021年1月26日,美国国会参议院投票批准安东尼·布林肯出任国务卿。
(美国务卿布林肯)
  现年58岁的布林肯与拜登的渊源,可以追溯到近20年前两人在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共事时期。自那时起,布林肯就一直是拜登在外交事务方面的臂膀。
  2008年,拜登短暂参与民主党总统初选时,布林肯曾是拜登竞选团队的成员。在那次党内初选中,拜登虽然输给了民主党内的政治新星奥巴马,但之后又被奥巴马选为竞选搭档,最终成功当选副总统,布林肯也随之成为拜登的国家安全顾问。在此期间,他每天和拜登一起参加奥巴马的情报简报会,由此成为直接影响美国最高决策层的人。2013年,奥巴马连任成功后,布林肯被任命为总统的副国家安全顾问。2015年,布林肯再被提拔,担任常务副国务卿。
  从布林肯的经历中也可以看出,奥巴马、拜登、希拉里等人,确实有着较为深厚的友谊,这也是2020年选举中,奥巴马、希拉里卖力为拜登拉票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相对于年轻的国安安全助理沙利文,由于布林肯跟拜登共事时间更长,两人跟拜登的思想又极为接近而没有任何重大分歧,因此,不存在发生沙利文与林布肯相互邀功的争斗。
  这几个人的渊源,在2011年5月,美军击毙本·拉登后,白宫发布的一张奥巴马等人在白宫战情室监测刺杀行动进展的照片中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张著名的见证历史照片中,身着蓝色衬衫的布林肯站在时任白宫办公厅主任比尔·戴利的背后,探出头来盯着前方的大屏幕。
  布林肯的对外政策思维,跟拜登、沙利文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说,拜登的对外政策主要就是这两人的主意。
  从布林肯的最近公开讲话来看,布林肯的对华政策思维与前任“人类公敌”蓬佩奥几乎完全一致。此人甚至在参议院任命他的听证会上和此后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重复了蓬佩奥对中国最恶毒的批评——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和各大媒体对蓬佩奥的反动言论做了坚决反击,那些难听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
  如果硬要在布林肯的对华政策与蓬佩奥找出一点差别的话,是布林肯更主张联合美国盟友的力量,共同协调如何应对中国的所谓威胁与挑战。其实,在这个问题上,蓬佩奥跟特朗普还真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职责所在,蓬佩奥跟民主党人的主张并无不同,也曾在美国盟友之间上窜下跳,只是特朗普没给他充分授权。
  简单地说,在我看来,布林肯是另一个“人类公敌”,而且由于获得拜登的充分信任和充分授权,是一个比蓬佩奥更难对付的“人类公敌”。
  美国民主党向来在人权、政治问题上对华态度都比较强硬。现在看来,拜登未来势必以人权问题作为借口和“抓手”,协调与盟友的对华政策,恢复美国的全球领导力。其中两个非常重要的观察窗口,就是美国竭力推动G7集团和北约组织确立协调一致的对华政策,能否得到美国盟友们的积极响应;另一个是中欧投资协定,是否得到欧洲议会的顺利批准。
  拜登政府联合其盟友共同对付中国的图谋是否得逞,再过几个月就有初步结论。
四、总统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
  拜登政府在国安会下面新设置了“印太事务协调员”这个白宫高级职位,用于主管大陆、台湾事务。印太事务协调员日常工作对国安事务助理负责,同时可直接听命于总统。
  拜登提名奥巴马时期的亚太助理国务卿库尔特·坎贝尔,为首任印太事务协调员。此人是当年奥巴马“重返亚洲”战略的推动者之一。在获得拜登政府最新政府职务之前,他领导顾问公司“亚洲集团”和创办了美国知名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
  从拜登政府新设立这个专门协调对华政策的职位,可看出拜登政府对大陆、台湾事务的重视程度。对中国解决两岸统一问题来说,美国政府这样的“重视”绝非一些专家所说的好事,因为阻止两岸按大陆意志统一,是每任美国政府不变的立场。拜登最近就多次强调“美台坚如磐石关系”,对台承诺没有丝毫改变。
(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
  从坎贝尔在多个公开场合的公开讲话,以及知名美国学术刊物《外交事务》上发表的文章来看,坎贝尔相对于沙利文和布林肯,是一个较为温和、务实的反华政客——由于奥巴马执政后期开始,美国主流民意对华态度逆转,在如今美国政坛,已经找不到过去那种主张对华全面接触,甚至主张建立美中战略协作伙伴的亲华人士。
  坎贝尔的对华政策主张,核心是建立战略性遏制与交往并重的关系,即在军事、国际影响力和高科技领域展开竞争,在气候、军控、朝鲜半岛议题上进行适度合作;在台湾问题上,主张“友台而不反陆”,维持现状不变。
  在应对中国威胁与挑战方面,他的理念与拜登等人完全相同,即奉行多边主义,主张重拾盟友对美国的信心,重新架构所谓的“自由世界联盟”。
  维护美国核心利益的目标清晰,而又擅长较为柔软的外交辞令,坎贝尔具有较为圆润的个性和行事风格。这也是作为“协调员”应有的素质。
五、国安会中国事务高级主任罗森伯格
  拜登提名布林肯的前秘书长、现任智库“德国马歇尔基金会”资深研究员罗森伯格(Laura Rosenberger)为国安会下属中国事务高级主任。这个职位日常工作对亚太协调员负责,同时可直接听命于总统。
  跟前几位相比,这位女士属于极其反动的对华鹰派政治人物。其思想之反动,言论之尖刻,甚至超过特朗普政府里面最毒辣的国安会副主席博明和“人类公敌”蓬佩奥。布林肯有这样的秘书长,而且如今得到拜登的重用,可见他们的对华思维。
(中国事务高级主任罗森伯格)
  在奥巴马时期,罗森伯格曾任中国和朝鲜事务主任,对于东北亚和中国事务娴熟。
  从罗森伯格许多公开言论来看,她多次公开指责中国发动对美国的信息战;诬蔑中国盗取了美国知识产权;在香港、台湾、新疆和新冠疫情上,多次对中国(大陆)进行恶毒的意识形态攻击。
  跟沙利文一样,她认为目前美国与中国正面临“民主”和“专制”的“制度之争”。由此可见,中国的强势崛起,就像一些中国知名专家所说的,以中国现在强大的综合国力,坐着的中国也比站着的美国高了许多,突显了美国的日薄西山,确实吓着了这些美国政客。
六、国防部对华战略工作组
  值得注意的是,2月10日,拜登在国防部讲话中,宣布成立一个“国防部对华战略工作组”,由其负责评估美国应对中国的防务政策,“将研究我们的战略和作战概念、科技及部队状况”。
  拜登声称,“我们需要满足中国所带来的日益增长的挑战,以维护和平并捍卫我们在印太及全球范围内的利益。”
  据悉,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丁的特别助理埃利·拉特纳(Ely Ratner)将领导这个对华防务工作小组,15名成员包括白宫、国防部文职人员和来自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现役军官。所有成员均由总统亲自挑选和任命,可见其重要性。
  我认为,拜登政府在国防部新设立这个跨部门协调机构,绝非虚张声势,而是实实在在地开始研究军事对策,在美国政府认为必要时,动员美国的全部资源跟中国进行硬碰硬的较量。
  许多国人可能不知道,依据美国宪法和传统,为防止军方干预政治,美国国防部长和美国军方在政府制订对外政策上不能发挥任何作用。他们只能按照总统的命令,完成总统授权的军事行动。即美国军方不能在是否应当开战问题上发表看法,而只能在能否打赢上表达意见,一旦总统做出决定就全力研究如何打赢。因此,拜登政府在国防部成立这样一个中国特别小组,用心其实非常险恶。可惜,由于您懂的原因,我不能说得太直白。
  美国当地时间2月16日(北京时间昨天上午),美国总统拜登为新成立的美国防部中国战略工作组任命了3位新成员,分别是梅拉妮·哈特、伊利·拉特纳、伊丽莎白·罗森伯格。
  这3位中国战略工作小组新成员,都曾在特朗普时期发表过对华强硬讲话。其中,哈特曾参与迫使各国禁止使用华为5G网络的所谓“清洁网络”计划;拉特纳和罗森伯格都曾在“新美国安全中心”工作。
  前面我介绍过,“新美国安全中心”由现在的总统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创办,现在是华盛顿非常知名的智库。该机构集中了一大批美国反华精英,过去公开发表的许多研究报告警告“美国面临来自中国的挑战”,并主张联合全球价值观相同的国家和地区,共同应对中国的威胁。
  除了上述机构及其负责人,美国财政部、商务部和贸易代表也参与对华决策,但相对来讲份量较轻,其负责人都持温和的反华立场,而且按拜登政府的行事风格,这些机构会采取协调一致的对华政策,我此前文章中也有提及,因此,本文不做专门介绍。
  三点结论:
  1、拜登政府设立了多个专门应对中国的机构和高级职位,这绝非拜登政府更重视对华友好,相反是试图更有效地向中国施加压力。这种“重视”增大了中国扩大国际影响和维持自身利益的压力。
  2、拜登政府跟前任特朗普政府一样,都有对华极端强硬派和相对温和派,拜登政府中的对华强硬派相对更多,而且占主导地位。拜登及其核心团队成员所说的与中国合作,是建立在对美国有利且由美国强势主导的前提之下,要实现中国专家所说的“双赢就是中国赢两次的想法”只会更难。
  3、相对于特朗普政府的核心团队成员各吹各的调,人事更替频繁,说得多做得少,拜登及其核心团队成员思想比较统一,预料人事会相对稳定,行事更有章法,对华政策要价更高,是更难对付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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