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军方2月1日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一年,把国家权力移交给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联合国和国际主流社会很快将之定义为“军事政变”。
  缅甸军方接管政权的借口是去年11月大选中存在舞弊。实际上,这次缅甸大选有大量国际机构观察员和国内数千名各政党委派的监督员现场监督。在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取得82%的民选职位,而军方支持的巩发党几乎全军覆没的尴尬情况下,军方拿不出任何证据却指控大选存在舞弊,遭到民盟方面的断然拒绝。于是,在原定新国会开议的第一天早上,军方悍然接管了政权。
(由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在缅甸拥有压倒性的民众支持,缅甸军方半个多世纪的独裁统治,无数缅甸精英前仆后继的牺牲,始终照亮着这个民族对自由的向往。)
  缅甸于2011年开启民主化进程,由缅甸开国领袖昂山将军的独生女昂山素季领导,长期主张对军政府“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民盟,每次选举都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但由军方制订的2008年宪法,规定军方掌握国会关键少数,并且由军方直接掌管军事、情报、警察、司法、安全方面的权力,民选政府不得插手;军方还直接掌握电力、矿山、珠宝、进出口等关系国计民生的核心企业。
  军方原本的如意算盘是让民盟暂时撑一下门面,然后利用掌握国家政治、经济命脉的庞大资源,大力扶持自己的“巩发党”,让缅甸江山千秋万代永远掌握在军方少数高层手中。万万没有想到,缅甸民众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民盟执政近十年虽然受军方掣肘一事无成,但原本就占压倒性优势的支持率却不降反升,军方支持的“巩发党”却很快日薄西山。
  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厚着脸皮多干了5年之后,今年就面临退休;本以为退休后可能通过掌握的“巩发党”继续掌握国家实际权力,没想到“巩发党”如此不争气。这使得缅甸军方看到了再这样玩下去,民盟曾经威胁的修宪可能变成现实,从而终结军方半个多世纪的独裁统治。
  军方发动政变之后,被扣押的昂山素季第一时间通过律师传话民盟领导人,呼吁民众对军方倒行逆施说“不”,在全国各地掀起“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很快,缅甸各地抗议浪潮风起云涌。
(美国驻仰光大使馆外出现抗议车队,一名打扮成蝙蝠侠的示威者举起象征反政府的三根手指。)
  国际社会对此反应强烈。各国政府和政要们纷纷就缅甸局势发表声明。西方政府和政要异口同声地谴责缅甸军方发动政变,要求立即无条件释放被扣押的民选官员、议员和民盟领导人。
  缅甸作为中国的友好邻邦,中国奉行一贯不干涉他国内政的的立场,旗帜鲜明地表示,敦促各方展开和平对话,在缅甸宪法和法律的框架内解决纷争,同时认为这是缅甸的内政,任何外部势力都不应该插手,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针对缅甸政局变化,2月5日东盟发表主席声明,呼吁缅甸军方严格遵守《东盟宪章》的倡议和原则,包括遵守民主、法制、良治与尊重保护人权和基本自由的原则,重申东盟成员国的政治稳定对建立和平稳定繁荣的东盟共同体的至关重要性,并鼓励各方根据人民的意愿展开对话、和解与重回正常轨道。
  联合国安理会经过紧急磋商,包括中国在内的成员国2月6日一致通过一个安理会声明,要求缅甸军方“必须”恢复民主进程,“必须”立即释放昂山素季等被扣押人员。这两个“必须”远比东盟主席声明强硬。
  2021年2月12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通过一项涉缅决议,要求缅甸军方立即无条件释放昂山素季等被扣押人员。随后,缅甸军方公开表示拒绝接受该决议。
(受中国提供给缅甸军方断网和网监技术设备谣言的影响,部分自称缅甸华人的民众到中国驻缅甸大使馆陈情。)
  从缅甸传出的最新消息,是缅甸军方坚持以非法进口6部对讲机的罪名拘留和起诉昂山素季。依缅甸刑事诉讼程序,她本应于15日释放。但是她的律师Khin Maung Zaw周一告诉媒体,首都内比都一家法院的法官表示,她将被扣押至2月17日,直至进行法院听证会。
  许多人期望昂山素季在17日能够“依法定程序”获释,但显然“法律”由缅甸军方说了算。扣押和审判昂山素季的理由就非常荒唐,对她的扣押与审判也不可能按一般刑事程序走,而是服从于缅甸军方的最大利益,或者说取决于国际社会和缅甸国内形势对缅甸军方的压力。
  缅甸军方面对全国各地民众抗议,先后发布了多道禁令,包括禁止5人以上的非法集会,威胁开除拒绝上班的公务员和公营单位职员,声称对举行非法集会的组织者处20年以上的刑期等。但是,缅甸民众对此置若罔闻,每天都有数十万人在全国各地上街表达抗议,并呼吁释放昂山素季。
  目前缅甸这场不服从运动愈演愈烈,由最初走上街头的政府公务员、医生、教师、大学生、媒体工作者、律师、宗教人士等知识精英阶层,进一步扩散到电力部门、城市垃圾收集等各个行业。其中,电力部门、税务局、一些地方的警察以及掌管广泛公共服务与政府运作的综合行政部门人员罢工走上街头,最为引人注目。
  15日,位于缅甸北部密芝那市的一座发电厂,缅甸军方发射催泪瓦斯,甚至还向位于发电厂周围的示威群众开枪。虽然没有传出示威人员受到枪击的消息,但持续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是引发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
(一群示威者到军方坦克把守的政府机构门前抗议,其中一名跪拜的女性脚下放着一块牌子上写着:我们需要切实的军事干预;我们与美国站在一起。)
  由于缅甸军方切断了各大城市的国际互联网,从缅甸传出的信息零星和混乱。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缅甸民众的抗议浪潮持续扩大,与军警的对抗日益激烈,但目前双方都比较克制,整体和平理性,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激烈冲突。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15日表示,对缅甸局势深感关切,并呼吁缅甸军方允许特使进入缅甸评估局势。联合国秘书长缅甸问题特使警告军方:镇压示威者将带来严重后果。
  西方政府和政要们虽然严厉谴责,全都威胁会视缅甸局势采取行动。但目前只有美国出台了了具体制裁措施。
  拜登2月10日宣布将对缅甸实施一系列制裁行动。美国财政部12日公布第一波制裁名单,冻结他们在美国的全部资产,并且禁止美国个人和实体与之发生任何经济往来。其中6人为直接涉入军事政变的缅甸“国防与安全委员会”成员,4人为缅甸军政府“国家领导委员会”成员。名单中有武装部队总司令敏昂莱、敏昂莱副手索温、代理总统的退役将领明穗、国防部长的上将米亚 吞乌、交通部长的上将丁昂山等。敏昂莱与索温两人还于2019年因缅甸军方对罗兴亚人的暴行,遭美国前总统川普政府制裁。
  在美方第一波制裁名单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由缅甸军方或安全部队持有、控制或相关联的3个实体:缅甸红宝石企业(Myanmar Ruby Enterprise)、缅甸帝王翡翠公司(Myanmar Imperial Jade Co)、 Cancri宝石与珠宝公司(Cancri Gems and Jewellery Co)。美国政府的措施旨在切断缅甸军方的经济命脉。
(缅甸示威者公然打出“我们需要美军来解救”的旗帜。这代表着许多对局势绝望的缅甸年轻人,甘愿充当“美军带路党”的真实想法。)
  鉴于缅甸军方长期掌握着巨大的国家资源,垄断了缅甸几乎所有最赚钱的行业。坦率地说,不管是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经济制裁,还是缅甸民众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都无法从根本上动摇缅甸军方的统治。
  缅甸未来前景,既取决于外部国际影响,更取决于缅甸国内各政治势力的博弈。我认为大致会出现如下几种情形:
  第一,缅甸军方持续关押昂山素季,并将其判刑入狱,或者一年后拒绝按现在承诺的交权,从而引发民众激烈的抗争,直接冲击军政府控制的政府机构和电视台等设施,即发生全民起义。缅甸军警不敢开枪镇压,军方独裁统治被彻底终结。这就像前些年世界上许多地方发生的颜色革命那样,对缅甸对立双方的伤害都很小。因为民盟强大的政治基础,这种情况真不能排除。
  第二,缅甸军方对昂山素季和民盟其他被扣押人员的处理比较宽容,并在一年后举行大选,民盟重新上台执政。这种情况下,民盟可能发起全民公投,要求对2008年宪法进行修改,废除军方掌握国家政治、经济命脉的权力,而军方以违宪为由拒绝公投结果,重新接管权力,最后引发第一种结果。
(今天早上,大批军车向缅甸最大城市仰光的市中心开进,受到民众强力阻拦。每辆军车、坦克的前头都站着一两位勇敢的年轻人。一列长长的军车车队,1小时仅前进了90米。)
  第三,缅甸民众、民盟领导层和军方中的任何一方失去耐心,双方爆发激烈的暴力冲突,导致大量的人员伤亡,即使没有出现当年南斯拉夫、利比亚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都会招致西方直接军事干涉。这是因为西方对缅甸的军事干涉,有着全球其他地区无与伦比的政治土壤或吸引力:首先是缅甸有强大的合法执政党“民盟”,而缅甸军方实力与西方各国相比极为弱小,西方军事干涉的成功率极高,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小;其次是西方国家推翻缅甸军人统治后,无论是基于共同的价值观,还是出于国家实实在在的经济发展利益,民盟领导的缅甸必然倒向西方一边,这在西方看来,在遏制中国、俄罗斯的国际战略上,又多了一枚棋子。目前对缅甸军方表态最为严厉的美、英、澳三国,可能成为西方军事干涉缅甸的急先锋。
  第四,缅甸民众、民盟和军方领导层都有足够的耐心,长期维持目前这种“非 暴力不合作运动”的温和社会对立,并忍受长期的贫困状态。这种可能性最小。这是因为民主这个东西一旦从魔瓶中释放出来,收回去就非常困难——缅甸精英曾经前仆后继地与军政府进行过血腥对抗,如今呼吸过近十年的自由空气,更不甘心再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的封闭时代。
  祈望缅甸军方悬崖勒马,避免大规模流血冲突;祝福勇敢、善良的缅甸民众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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